宋芝的胸口此刻憋了一团火，不等秘书通报，她长腿一迈，三两步就走到秦云聚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用力一把推开，门把闷声弹到墙上，身后的秘书被吓得止住了脚。
“为什么还不出来澄清？”宋芝不等秦云聚问话，开门见山到。
秦云聚推了推眼镜，目光下移，躲避宋芝的直视，“什么澄清？”
宋芝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对秦云聚失望透顶，“粉丝现在在公司官博下面要说法，你看不见吗？盛夏昨天凌晨空降热搜挡木仓，你不清楚吗？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宋芝，你冷静一点。”
宋芝双手撑住桌沿，向前探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算盘，用盛夏吸引话题，让曲茵茵现在在这件事中隐形了，这就是公司的选择？”
“宋芝，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我不如你们这些大人物有远见。”宋芝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们想得深远，用盛夏保曲茵茵。我不管曲茵茵背后是什么人在捧她，但我说过，不要借着盛夏往上爬。”
“盛夏能有今天，和公司有半毛钱关系吗？她从出道到现在，公司给过她多少资源？投资人骚扰她、叫她去陪酒，公司站出来说过话吗？她被抑郁症折磨到整宿整宿睡不着，公司过问过一句吗？没有，是我连轴转见客户、谈合作，是我挡在她前面陪酒，是我和她两个人在天寒地冻的剧组冻出风湿！是她自己命大扛过了抑郁症！她能走到现在，是我的本事，更是她自己的本事！你搞清楚点！”
“所以不要拉着她，给任何人垫背。”
从前公司没为她遮风挡雨，那现在，也不要让她为公司付出任何。
这一番话，让宋芝不免想起从前种种，眼眶里也浮起薄薄一层泪，如今她的能力也够得上金牌经纪人的称号，但她明白，这不是靠她一个人的能力就能做到的，是因为当时她身边还有一个铆足了劲往上冲、又需要她保护的小女孩，她必须逼着自己强大。
秦云聚听她这样说，也有点挂不住脸了：“宋芝，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公司...”
宋芝别开眼，将眼泪收回，直接打断他说：“公司怎么？公司让她红了之后带新人？代言快消品来钱？不加塞新人连大导演的剧本都能拒，盛夏在圈内的名声变臭，和你们巨云脱不了干系！”
秦云聚一拍桌子站起来，面上也有了怒色，“什么我们巨云？你现在说的这叫什么话？宋芝，别忘了，你是巨云的员工，不是她盛夏一个人的经纪人！她盛夏也不是你的艺人，是巨云的艺人！这都是她该为公司做的！”
宋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开始冲进这间办公室时还抱有的一丝希望已经散去，如今满是失望，她苦笑着摇摇头，再抬起头时，整个人如死水般平静。
“一开始我就说过Hella还需要做背调，是你们非要推曲茵茵上去，现在出了事，我唯一要的，就是公司出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要让你们的员工和艺人背锅。我不欠你们的，她盛夏更不欠你们的。”
她刻意咬重了员工和艺人两个字，双眼闭上，又睁开，充满凛冽的冷意，望着秦云聚，语气轻快又不屑：“秦总，你说的没错，我和她，现在是你的员工，但你不要忘了，我和她的合约，都是今年年底到期。她续不续约，我不好说，但我的选择，我很清楚。”
说完这句话，不管秦云聚在背后怎样喊她，她头也不回，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
方均淮又打来电话，盛晚鸽现在满腔的火无处发，接起电话，没有出声。方均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语气卑微地说：“小夏，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拉你出来挡枪。”
方均淮现在所说和之前她被曲茵茵发通稿拉踩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道、不清楚、十分抱歉、不会再有...盛晚鸽心里冷笑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方均淮也有点慌神了，他从来没见过盛夏这么生气，“小夏，现在...他们那边的情况也很棘手，估计是一时慌了神了，我已经警告他们了，让他们马上解决这事。”
就在这时，有人门也不敲直直冲进来，开口就是：“临危陷在...”
方均淮赶忙捂住听筒，向来人射出一把眼刀，示意他闭嘴。
“怎么了？”盛晚鸽问到。
方均淮顿了两秒，语气轻松道：“没事，有点业务需要处理。”
“那Hella那边怎么说，会牵连到你吗？”
方均淮叹了口气，“现在就是在协助警方调查，明天还得去一趟警局。牵连倒不至于，毕竟我们只是投资方，但我现在真的觉得特别愧疚，是我们没做好调查，害了那么多人。”
盛晚鸽没心思听他说废话，借口要去拍戏了，结束了通话。
她揉揉眼角，越想越觉得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很耳熟，是谁呢？她努力在脑海中回想来到这边后认识的每一个人，渐渐的，有张面孔浮现在脑海中。
“任真...”她喃喃出声，和方均淮勾结的盛夏的抑郁症医生，任真。
“临危陷在...临危...”盛晚鸽复述着刚刚听到的四个字，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林巍！”
没错，林巍是因为吸毒被抓，任真如果提到他，一定是因为和方均淮他们有关系，警方审了这么多天，应该也能问出点什么了，任真刚刚应该是想跟方均淮说林巍的信息！
她拨通谭安明的电话，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并且再次说想趁现在把方均淮过往的犯罪证据提交给警方。
“盛小姐，我不得不再说一次，这样做真的很冒险。您搜集的音频中确实提到了‘新货’、‘交易’等关键词，但这并不足够警方对方均淮展开这方面的调查。”谭安明头脑冷静地分析，“而且法院不会采纳这类证据，他在科威亚的犯罪记录…时隔多年，查证困难，大概率上也并不能让他在我国受到刑罚。”
“但是谭律师，我现在接触方均淮的时间太少了，而且最近他正处在风口浪尖，这段时间肯定不会有什么动作，我怕错失掉这次机会，我又没有任何进展，到时候警方对这件事的关注只会更少。”
谭安明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回复她：“好的，盛小姐，既然您决定这样做，我是一定会支持您的，不过这样的话，我建议我们不要匿名，直接以您的身份提交证据。在证据不足够有力的情况下，作为方均淮的女友提证，被采信的几率更大。”
盛晚鸽闭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气，“好，我没问题。”
*
“太过分了！”庄倾然突然抬头大喊一声。
正沉思的谯声被吓得眼睛一颤，吴毅骂到：“咋咋唬唬干嘛呢！”
庄倾然被这一问，反倒有些欲言又止了，嗫嚅了半天，谯声眉头一皱，问：“到底什么事？”
庄倾然下定决心般，双手一捏，将刚刚得知的事全盘托出，“就我那个在娱乐周刊做狗仔的朋友，他们不是和网上那些营销号都有联系的吗？刚刚他跟我说...小夏姐这次被拉出来挡枪，竟然是有两个团队在背后运作！”
谯声闻言不由坐直了身子，单手捏紧座椅把手，冷静地对庄倾然说：“说清楚点。”
庄倾然咽了咽口水，竭力是自己平静下来，将话说清楚：“第一个是小夏姐的经纪公司巨云，为了给他们推的那个新人曲茵茵转移视线，让小夏姐出来挡枪，第二个...是Hella。”
“涉事品牌？”吴毅问出声，疑惑不解，“为什么偏偏选盛夏出来挡枪，就因为之前盛夏没有接他们的代言？不对啊，他们投资人还是方均淮呢，Hella这样做，是彻底想跟方均淮撕破脸了？”
“如果是方均淮提供的方案呢？”一直沉默的谯声突然开口。
吴毅更不可置信了，“方均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盛夏？”
谯声眉头紧锁，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想法很不可思议，但他内心的第一直觉，确实是这样的。
从他耳听到关于Hella前前后后确定代言人的操作，他就觉得这件事十分违和，如果方均淮真的有他表面上那样爱盛夏，根本就不可能让这种无名品牌有机会邀请盛夏代言，更遑论让他们从官宣代言人开始，就一直捆绑盛夏炒作了。
他想到初一那天下午他刚要离开盛夏的房间，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叮铃了一声，他无意瞥见一位叫谭律师的人发来的信息，只看到前面半句话：目前证据还不够引起警方对方...
他那时还疑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指谁，直到这几天Hella的事情被爆，他才联想到警方后面那个名字，是方均淮吗？是不是盛夏对方均淮的所作所为，早就有所察觉？他们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恩爱，盛夏留在方均淮身边，是在伪装、求证吗？但是她发现后为什么不分手呢？
他脑海里盘旋了无数个问题，这一切太不像盛夏会做出来的事了，至少不是现在已经名利双收、坐拥无限风光的她会做出来的事。放在几年前，她还是个被制作人敲门不敢吭声的小透明，她可能会选择忍辱负重，不过从两年前她亲手将那杯报复的酒浇在那人头上时，就已经昭明众人，她在这个圈子里，不会再低头做人了。
按照她现在的人脉，根本不用蛰伏这么久，不至于还没找到关键证据。
“我能做到的，我能调查到的，她也能做到，根本就不用费尽心思找证据。”不知不觉，谯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吴毅问到：“你说什么？”
而她却这样做了，像是几年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独自忍下来了，那只有一个可能，她...难道真的不是盛夏？
吴毅见他没有回答，探头去看他，眉头凝成一股结，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不可置信、慌乱、迷茫...
不等吴毅再问，谯声竟腾地起身，越过他跑了出去！
如果她不是盛夏，那一切反常就解释得通了...
谯声现在只想证实这一点，他脚步快速地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向盛夏休息的房车。
*
“小夏姐，声哥...声哥朝咱们这边来了。”
“嗯？”听见叶亭说的话，盛晚鸽还有些不信，她起身朝窗外望去，果然是一袭黑衣的谯声，正步履急切地朝她们的方向来，场灯掠过他的双眼，目光灼灼，竟让人看一眼就不敢再看。
这几天他们都没有过多的交流，突然的这是怎么了？盛晚鸽不明所以，谯声已经叩响了门。
她走下阶梯，打开门出去，将门半掩上——内心下意识的，有点想避开叶亭。
盛晚鸽轻声问：“谯声，怎么了？”
她一出口，就觉得谯声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场四散开去，眼色也柔和许多，她这一问，他竟没有马上回答。
盛晚鸽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他回过神来，嘴角牵起，问出了一个她没有想到的问题：“小夏姐，你记得那年在金楠奖，咱们还见过一面吗？”
“啊？”盛晚鸽愣住，以她对盛夏和谯声的了解，并没听说过两人以前还认识啊？现在被谯声一问，她刚穿到盛夏身上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雷的心情又回来了，做出冥思苦想的表情，实际上是在想怎么回答。
“就上次在金楠奖的庆祝晚宴，你，我，还有芝姐，天启传媒的何总。”谯声并没有将话说满，盛夏朝何正由泼酒时，确实是他亲眼看到的，就算盛夏待会儿说“我们并没有照面吧”，他也好解释，是自己看见了她，向她打招呼，不过她没看见。
而且那件事情对盛夏来说绝对不可能忘记或记错。
盛晚鸽想起他说的是哪次金楠奖了，是盛夏二封影后那次，谯声当时作为颁奖嘉宾到的现场，那两人在后台见面是有可能的。她心里默默道，怪不得说娱乐是个圈，原来谯声和盛夏以前竟是见过面的，不过可能只是点头之交，不太熟悉，所以之前才没有提过？
于是她打着哈哈道：“记得啊，当然记得了，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不知为何，她说完这句话，觉得谯声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是如释重负，最后眼底竟浮上一层笑意，只听他淡淡道：“怎么会忘，我当时恭喜你二封影后，你还说有时间请我吃饭。”
“所以你现在是讨饭来了吗？”盛晚鸽开玩笑到，心里也疑惑，盛夏以前应该也只是一句客套的话，谯声怎么现在想起来问了。
谯声也笑起来，“是啊，等戏等饿了，想起来还有一顿饭没吃到。”
“欸，那你等等。”盛晚鸽转身上车，很快又下来，手里拿着一个便当盒，上面还放着一个苹果。
“这里面有藜麦饭团和一些沙拉，还有这个苹果。”盛晚鸽双手将饭盒递给谯声，他却怔愣着，没有接。
“拿着呀，你不是饿了吗？先吃点这个，嗯...等哪天下戏早，我再请你好吃的，怎么样？”
她穿一件极宽大的黑色外套，因为太冷，拉链拉到最上面，半张脸都藏在衣领下，只留一双盈盈笑眼，他挡了半边光，她的左眼扑闪扑闪的，像装了无数颗星星，谯声竟听见了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仿佛震得他耳膜都在鼓动。
这一刻，他无比确认，也再也不想否认，是的，他爱上她了。
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他爱上她了。
爱上了就是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