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陆知夏始终睡不踏实,迷糊中听到门外有人低语,瞬间清醒过来。她仔细聆听,说话的像是两个男子。楼上除了吴老伯,其余房间住的都是女子,怎会有陌生男子的声音?她轻手轻脚来到门边,想起吴老伯的叮嘱又不敢贸然开门,贴着门缝往外看。
安静的走廊上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朝她的房间走来,小声说着话。陆知夏怕被发现,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迷香不够用怎么办?”
“没事,剩下那爷孙俩直接做了。”
陆知夏暗惊,双手捂嘴大气也不敢出。
“这回咱们走大运了,这几个妞长得肤白貌美、细皮嫩肉,卖到青楼肯定能赚一大笔钱。”
“大哥,都卖了太可惜,不如留两个给兄弟们日常消遣。”
“瞧你那点出息!发大财不比一时快活强吗?等赚了这票大钱,咱们就可以金盆洗手,离开这个破店去别的地方逍遥快活。”
“可是我们拿钱跑了,寨主会放过咱们吗?”
“你放心,退路我老早就想好了。只要你们忠心跟着我,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多谢大哥。”
仔细听这两人的声音,陆知夏发现竟是客栈的掌柜和浴池外遇到的那个伙计。她猛然醒悟,这儿居然是家黑店!
外边两人又说道:
“楼下那锦衣少年和这对落魄爷孙杀了之后如何处理?”
“老规矩,拖到树林里埋了,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一声花瓶落地的清晰脆响惊动外边二人。陆知夏汗颜,往自己房中的花瓶望去。花瓶完好无损,不是她打碎的,但声音那么近,打碎花瓶的定是……
门板“哐”一声被人踢开,不过被踢的不是陆知夏的房门,而是吴老伯的房门。同时隔壁响起一阵激烈打斗声。陆知夏担心吴老伯被害,随手抄起角落的油纸伞开门冲出去。
隔壁房门大开着,陆知夏赶到时吴老伯已徒手同手执大刀的掌柜和伙计打了起来。吴老伯虽没有武器,但身手敏捷,两个歹人伤不到他分毫,还被他的裤腰带抽了好几下,连连痛呼。
吴老伯居然会武功,陆知夏松了口气。
楼梯处传来急促脚步声。陆知夏转头望去,三个凶神恶煞的伙计高举大刀朝她冲来。所幸走廊狭窄,他们施展不开。陆知夏回房抄起房里一切可扔的东西向他们砸去,前面的人矮身躲过,后面的人没留神陆续中招,捂脸蹲在地上痛呼。
房里可扔的东西没了,最前面没中招的大汉冲上来挥刀对着陆知夏一阵狂砍。陆知夏抬伞抵挡,在对方连番攻势下伞被削得只剩个骨架。她作势开伞,旋着伞骨转身接近大汉。断裂的伞骨锋利,直将接触到的血肉刮破,鲜血飞溅,大汉痛呼着后退躲避,陆知夏却旋伞紧跟,趁其不备踹其要害。
“啊——”大汉夹腿痛呼,僵倒在地。陆知夏停住脚步,抬腿对着地上的人一通暴踹。
先前中招缓过来的两人挥舞着大刀向陆知夏砍来,她左右闪身灵活躲避,顺手捡起地上的大刀与二人打斗。她虽然武功不济,但毕竟曾是名门正派弟子,基本功扎实,见招拆招也能勉强对付些不入流的歹人。
“今日,就让你们见识我城南一霸的厉害。”陆知夏得意一笑,猛然想起一招厉害剑法,便以刀为剑拿二人来做试炼的靶子。她急刺专攻一人,故意让另一人钻背后的空子,击倒面前的人后迅速弯腰下马,一刀刺中身后举刀欲偷袭之人的肚子。刀口虽扎得不深,但对方依旧血流不止,陆知夏望着那片殷红不知怎的有些目眩。
中刀之人倒下,前边的人又挥舞大刀砍来。由于平日疏于练武,陆知夏腰腿僵硬,关键时刻下马容易起身难。眼看那人的大刀就要将她拦腰斩成两段,一把大刀“唰”地从吴老伯房里飞来,精准穿透歹人胸口。歹人瞪大眼睛僵在原地,片刻倒地没了动静。
“小夏,你没事吧。”吴老伯上前扶陆知夏站好,一脸关心地看着她。
其余两个伤得不重的歹人想跑,吴老伯提着大刀迅速追上去将其解决。
走廊上血迹斑斑,血腥味浓烈。陆知夏看着吴老伯刀锋上滴下的鲜血,眼前骤然闪现那日小玉被数把利刃扎穿胸膛的惨烈情景。她迅速把脸转开。吴老伯房里也躺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血腥味儿随风扑来。胃里一阵抽搐,陆知夏捂嘴阵阵干呕。脑海里全是小玉血淋淋躺在她怀里逝去的样子,浑身止不住颤抖。
“小夏,你怎么了?”吴老伯发现陆知夏不对劲,以为她受伤了,可左右也瞧不见伤口。
“没事,我只是有些……晕血。”陆知夏声音也变得虚弱。吴老伯扶她回原来的房间休息,独自提着大刀下楼查看情况。
*
陆知夏休息一阵子感觉已无大碍,楼下隐约传来打斗声,她不放心起身开门走出去。
走廊上静悄悄的,其他客房的门紧闭着,路过都能闻到迷香残留的味道,里面的人定然都中招了。陆知夏下楼,小厅上仍亮着灯,只有紫衣美人和锦衣少年趴在桌上。
浴池方向隐隐传来动静,陆知夏轻手轻脚走过去。女浴的门虚掩着,她握着一根路上随手拿的木棍挑开帘子走进去。屋里灯火昏黄,视线不佳,空气里残留着淡淡迷香味。她掩住口鼻继续往里走。
浴池温暖,四周水气氤氲。陆知夏定睛看去,发现一名姑娘垂着头泡在池里一动不动。她搁下手里的棍子走过去,双手托住姑娘腋下想拉她上岸。
一双玉足从后边悄悄靠近,陆知夏余光瞥见,心神一凛即刻闪身。
“去死吧,淫贼!”
伴着一声厉喝,身边“呼呼”扫过一阵棍风。袭击陆知夏的是一名姑娘,陆知夏顺势抓住棍子向前扯,姑娘一个趔趄脚滑扑进水池里,激起大片水花。
“救命,我不会游泳……”姑娘在水里扑腾大喊。
陆知夏抱着手臂站在池边,不耐道:“这水还没半个人高,淹不死人。”
经人提醒,水里的姑娘停止扑腾,慢慢站直,抬手指着池边的清秀男子骂道:“你这淫贼不光无耻,还心肠歹毒。”
陆知夏道:“我方才是在救人。”
“狡辩!”女子理直气壮道:“我亲眼看见你伸手去摸小蝶,真下流!”
一番好意因为身份被人误会,陆知夏苦恼又不知如何解释。水里的人趁她走神,扬手掀来一片水花。陆知夏双眼被水糊住,还未擦干,只觉衣角被人用力拉扯,整个人便失去重心向前摔去。
浴池再度溅起水花。
陆知夏呛了口水刚浮起来又被那姑娘按回水里。窒息的恐惧激发求生的本能,陆知夏右手扣住按在头上的手,双腿借着浮力跃起踹向面前之人的小腹。头上的手一松,二人一同沉入水中,在水中扭打起来。
那姑娘没有一点武功底子,论蛮力也不是陆知夏的对手,转眼被陆知夏双腿夹住脖子往水底压。
一切只是误会,陆知夏无意害她性命,将她治服帖后便松开双腿。
那姑娘浮出水面已是满脸通红,不停吐水咳嗽。陆知夏觉得自己下手重了,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不料对方又甩她一脸水,转身就逃。陆知夏气不过,伸手去抓人。手刚扣住对方肩头,掌心捏紧衣物,人却没了。
“啊——”
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差点将屋顶掀起。
陆知夏汗颜,不知所措地看着光着半截身子的姑娘,目光蓦然落在她腰际一片艳红上。隔着水雾陆知夏看不清那是什么,从轮廓上看像一朵花?
“淫贼!”那姑娘拢好衣服回头大骂。
陆知夏吞吞吐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你自己要跑……”
那姑娘一边甩水一边朝陆知夏走来,恶狠狠道:“我要阉了你!”
陆知夏被猛冲过来的姑娘掐住脖子往池边推,水下一只手解开她的衣带。
“住手,我不是……”陆知夏来不及解释衣裳已被那姑娘粗暴扒开,胸前一凉,二人同时愣在原地。
那姑娘望着陆知夏白色束胸下隐约可见的丰盈,震惊道:“你是女的?”
陆知夏一把将她推开,合上衣裳,愤愤道:“这回你该信了吧?姑奶奶对你们没兴趣。”
“那可难说。”那姑娘抱着手臂,审视般看着陆知夏,“说不定你有特殊癖好。”
陆知夏青筋暴起,大吼道:“你有完没完,我刚才是怕你的同伴泡死在水里才好心拉她上来,没你说的那般龌龊!”
“那你为何拿着棍子进来?即便不是淫贼也跟那些坏人是一伙的。”那姑娘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
陆知夏怒极反问:“那你呢?你的同伴都中招了,为何你却相安无事?”
那姑娘神情倨傲,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看你才是做贼心虚。”陆知夏懒得理她,爬上池子整理好衣裳往外走。浑身湿漉漉的,她又得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出了女浴的门,陆知夏正好遇到吴老伯。他听到浴池这边的动静赶来,没想到却遇到成了落汤鸡的陆知夏。陆知夏把自己救人反被误会成淫贼的事告诉吴老伯,吴老伯哭笑不得。
随后女浴里也走出一人,正是方才暗算陆知夏的姑娘。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也擦干梳理整齐,一双圆润有神的大眼睛扑闪间透着天真烂漫,模样看起来比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顺眼许多。陆知夏当即认出她是晚上见过的那个绿衣姑娘。
姑娘也认出眼前这一老一少是晚上同在厅上吃饭的客人,但吴老伯手里握着刀,她怯怯后退,紧张道:“你们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陆知夏抱着手臂道:“那你呢?方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姑娘沉默片刻,说道:“我是医者,夜里准备泡澡时察觉有人在外边使用迷香,之后我便服药躲了起来,直到见你鬼鬼祟祟进来非礼小蝶,我才……。”
“我都说了是误会!”糗事又被提起,陆知夏咬牙。
姑娘没好气道:“你穿着男装,我怎么知道你是女的。”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吴老伯对那姑娘说道:“既然你是医者快去把你的同伴弄醒。这是家黑店,歹人大部分已除,但有两人伺机溜了,不知会不会去通知同伙,此地最好不要久留。”
闻言,姑娘不再与二人纠缠,匆匆去寻她的同伴。陆知夏和吴老伯也上楼收拾东西。
*
陆知夏回屋发现已无多余可换衣物,只好将之前换下的那身半干的拿去后厨借火烘烤。
客栈里的歹人都被吴老伯解决了,后院无人,四下一片漆黑。陆知夏摸黑走到厨房,但灶头的火早已熄灭。
从厨房出来,她大胆朝院里几间屋子走去,没准能在里边找到一身合适的衣裳。
一间上锁的屋子引起陆知夏注意。她用石头把门锁砸开,进屋点灯。屋里逐渐亮堂起来,这是一间储物室,四周架子上摆着各种兵器,柜子里还有衣物和药瓶。陆知夏从中挑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正要换上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一个人在此鬼鬼祟祟的做甚?莫非,你还喜欢偷东西?”
陆知夏回头看向门边,说话的果然又是之前在浴池暗算她的姑娘,顿时没好气道:“喂,不去救你的同伴,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作甚?”
那姑娘也没好气道:“我不叫喂,我有名字,你听清楚了,我叫倾月。”
陆知夏管她叫什么青月红月,兀自找个隐蔽的角落换衣服。
“喂,别人跟你说话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真没礼貌!”被人无视,倾月微恼,紧跟着陆知夏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屋里没有屏风,也没有遮挡视线的帘子,陆知夏回头对“跟屁虫”道:“哪凉快哪待着去,姑奶奶我要换衣服。”
倾月上下打量陆知夏,不满道:“咱俩看起来岁数差不多,你充什么老大?何况刚才你看了我,为何不许我看你?”
陆知夏忍无可忍,大声道:“你有完没完?方才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老跟着我,难道这也是你的特殊癖好?”
倾月眼睛一瞪,撇嘴道:“谁跟着你,我是来找水的。”
陆知夏抬手指着屋外,“水井在院里,请便!”
倾月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陆知夏身后敞开的柜子上。她大步走过去,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找。陆知夏赶紧换衣服,擦干头发梳回男子发髻。
“我找到解药了!”倾月高兴转身,手里握着一个小瓷瓶。看着换上伙计衣裳的陆知夏,她顿时皱眉,“你穿那些臭男人的衣裳不嫌脏吗?若你没有衣裳换,我可以借给你。”
“不必了。这身衣裳有阳光晒过的味道,尺寸也合适,我觉得挺好的。”出门在外,陆知夏可没那么多挑三拣四的臭毛病。况且她出逃在外怎敢穿回女装,若是被人认出就糟了。
二人各得所需后一同往前面走去。
*
服下倾月找到的解药,中迷香的人陆续醒来。
小厅上,倾月坐在刚苏醒的紫衣美人身边,关切道:“菱姐姐,可还感到任何不适?”
紫衣美人摇头。
少年面带愧色地说道:“都怪我大意,差点让歹人害了姐姐们。”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倾月严肃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家黑店。”
听到“黑店”二字,紫衣美人心头一跳,忙问道:“其他姐妹没事吧?”
倾月道:“她们都醒了,在楼上收拾东西。”
此时,楼上走下一老一少。倾月告诉紫衣美人正是他们把店里的歹人除去。紫衣美人赶紧上前向二人道谢。
吴老伯客气摆手,让她们也尽快离开。
寅时左右,客栈外边仍是一片漆黑,雨势也不小。陆知夏和吴老伯在大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马车,心顿时凉了一截。
客栈里,收拾妥当的姑娘们也要出门,迎面碰上去而复返的爷孙二人。吴老伯告诉他们歹人把马车都偷走了。少年冲出门去查看,除了地上凌乱的车辙和脚印,客栈四周果然空荡荡的。
天未亮,大雨滂沱,道路又泥泞湿滑,没有马车他们如何上路?此时独步野外不比继续留在客栈安全。所有人只好放下肩上的包袱,垂头丧气坐在厅上。
吴老伯小声安慰陆知夏:“别担心,此处距离忧城不过一日路程,等明日天气放晴,路一通,咱们走走就到了。若是运气好,搭上顺风车就更快了。”
陆知夏依旧愁眉不展,“可丢了马车日后你怎么办?”
吴老伯一怔,摸摸她的头,微笑道:“我的任务是把你安全送到离忧城,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陆知夏佩服他老人家的乐观,心情也稍微明朗一些。
大家决定暂时留在客栈,待天亮雨停再离开。少年和吴老伯清理好客栈里的尸体,姑娘们上楼休息。
夜雨淅淅沥沥,接连不断的雨水在宁静的村道上汇成一处处水汪,倒映着漆黑夜空,犹如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
女主的武力值纯纯靠暴力输出,而且发挥不稳定[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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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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