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星夜番外㈤

汤昀说话自已觉得意思已经足够隐晦,可是周淮一听那一声“哥”就知道汤昀是什么意思。

汤昀点歌的时候已经报过歌名了,是之前公交车上听的那首《Heal zhe world》。

周淮拿起了点歌设备上固定的另一个话筒。

“Think about, um, the generations, and.Say we wanna make it a better place for our children.And our children's children.”周淮唱这首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歌的原因压低了声音,声音越显得低沉,像是大提琴的低音缓缓流淌在空气里,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汤昀一时间都忘记了开口。

怪只能怪这个音响的效果太好,连那一点点失真都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撩拨音调。

汤昀和周淮一起唱歌并不会让某个人的声音突出,和音还挺协调。

汤昀中途才想起拿手机开了录音,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现在苍穹之下的这首歌在异国他乡被他播放了无数遍,后来他关于这首歌的熟练程度让他明白了到底什么叫倒背如流。

一首歌其实唱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几句。

“You and for me,heal the world we’re livin,save it for our children。”

汤昀觉得整个人都被包围在周淮的声音里,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热意往上窜,血液上涌,甚至感觉有些上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么热,手心里已经是一层薄汗,黏糊糊的,像是要和麦永不分离过日子似的。

总是说合唱的人要有点互动才好,要不然会很尴尬。

汤昀在空白拍的时候忍不住往周淮那边看,恰好撞上了视线,他自己感觉就像经历了两个小行星对撞一样,火花擦啦一下冒出一片,“咔吃咔吃”地响,全身骨骼仿佛都在这样的碰撞下分崩离析。

明明他们两个只是合唱了一首歌,汤昀却觉得活像是走过了一片火场,而且还是草木不留的那种。

一首唱完了,旁边的人看着他们两个都一眨不眨的。

汤昀把话筒塞了回去,感觉自己在这群人眼里变成了观赏的猴子,还是珍惜品种的,千年难遇的那种。

刘子旭深恶痛绝:“你们知道吗?这么好的一把嗓子,不用来唱歌,简直是暴殄天物,你知道每次我们班KTV活动的时候我有多痛苦吗?”

确实,刘子旭作为一个喜欢抢麦又被蔡鹏实力碾压抢不到卖然后被魔音绕梁三日那种确实会很想死。

刘子旭现在有话说了:“话说刚认识哪会儿,去KTV蔡鹏和我还互相谦让,然后后来就十分不客气地霸麦了,真是越熟越不要脸了……”

汤昀却听不进一旁人说什么,透过层层楼梯可以抵达的河岸可以看到的波光粼粼的河面,觉得这个风真的很舒服,却难降心中的燥热。

周淮碰了碰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事情的汤昀:“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汤昀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抬头看他,说:“好啊。”

两个人也不管旁边人在干什么,就这么下去了。

一层一层楼梯踩下去,汤昀越能感受到吹过来的风有多么舒适凉爽。

这算是个沿着河岸建设的绿化带吧,路灯不多,星星散散地缀在夜里,落下的光也只能照亮那小小的一片天地,却在一片人群喧闹中勾勒出温软的夜色氛围来。

“冷吗?”周淮主动问他。

汤昀摇摇头。

周淮多看了他几眼,他总觉得今天的汤昀好像在某一个时刻变得心事重重。

他们一起走到了河岸的栏杆旁边,汤昀的手掌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搭在木制栏杆上。

河对面是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出来的灯光被河水镜像,那些看上去精致漂亮像是模型假物的楼盘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纸醉灯迷灯红酒绿,也算个简版的海市蜃楼了吧。

看得到摸不着。

他们两个就在这温适的风里聊了些有的没的,周围隐约能听到高处那个立体环绕音响设备的声响。

好像又是他们班的人的音调,说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这一个个的估计是之前没唱过瘾又加了歌。

“盛老师平时有事没事估计就是到这来游泳的。”周淮说。

汤昀指了指一旁在夜色里隐约了轮廓的牌子:“不是说不准下水吗?”

周淮面不改色:“水库比这还危险,老雷不是说他暑假自驾游的时候看到水库还是没忍住跳了吗?这些东西都是淹死会游的。”

确实。

虽然盛京和老雷在外面怎么也得得一句是个牛逼老师的名号,也不像是个乖乖遵守规则的人。

就像烧烤的时候被爆料的凌彤一样,说不好就是个高中喜欢搞事的主。

汤昀觉得背地里说老师感觉不太好,岔开话题,绕到他最近在想的问题上来了:“哥,你有没有很想去的大学或者城市。”

周淮收回飘摇不定的目光看回来:“没了解过。”

也许很多家庭都会在逢年过节或者寒暑假一起出去,但是他们家基本上没出去过几次,没有特别了解的城市,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一偶。

除了江城,也就连江城,他都有些不甚了解。对他来说,好像哪里都一样,哪里都是飘无定所。

如果一定要选的话,他只是不想留在江城。

不管是大学学习期间,还是以后工作,他都想走出江城,再也不回来了。

毕竟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

汤昀“啊”了一声,摸了摸鼻梁。

周淮看向他。

男生真的长得乖,干干净净像是一个领家小孩,模糊的灯影下更是修了一层模糊不清的轮廓,有一种温柔的美感。

这样的男生有人喜欢很常见吧,自从今年情人节之后,不仅是班上的女生,外班的女生都有找上门来的——基本上是因为汤昀在篮球场上露面多了。

周淮不知道他为什么此时此刻会想到这些。

如果汤昀高中打算早恋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女生。

周淮在回过神的时候反问:“你呢?”

汤昀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回答:“不好说。”

周淮还在看汤昀,汤昀却没有了下文。

那次医院的重逢后,前不久陆倩斐又找到他,问他对汤婧月这个状态有没有什么想法。

陆倩斐想要把汤婧月送出国去治疗,而汤昀自己是放心不下汤婧月一个人在国外治疗的,如果汤婧月要出国,那他也要打算出国,但是他对国内也亦然有牵挂。

牵挂是什么,对他来说不言而喻。

陆倩斐最近已经在办出国手续和后续和国外接洽的事情了,事情不是这么容易办下来,毕竟在汤婧月亲缘关系里,陆倩斐没有丝毫地位。

陆倩斐不知道汤昀在犹豫什么,说到最后,他都开始歇斯底里:“你在犹豫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个好事吗?我都说了我在国外找到的那个专家……”

汤昀盯着对方的劈头盖脸一顿不留情面的指责,表面上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感情波动,看都没看他看似冷静开口:“这是我妈,我比任何人都有希望她能好起来,但是,你说了那只是可能。万一在转移途中出现什么意外,谁负责?你说的那些刺激疗法万一加重了病情呢?在那个药品没有出真正的结果之前,我不会冒险,我妈不是小白鼠。”

他能理解陆倩斐的心情,但是这些都不是急着转移汤婧月的理由。

这天晚上,吹着岸边送来的风,汤昀看着对面的人,觉得时间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它来得悄无声息,也走得毫无痕迹,不知不觉里,它像潮水一样覆盖掉了那么多他曾经的一些想法。

他曾经的希望是永远在暗地里看周淮,等到毕业,他们一拍两散,永远不会有交集。

可是现在,他有点贪心。

他贪心地想要对方的目光一直为他停留,想要冬天有人陪他看第一场雪。

如果那个药的理疗效果出来了,结果喜人,他不知道他还有何种理由留下,留在江城。

汤昀的手动了动,碰到了一个东西。

这是一盒积木。

不知道积木的主人姓甚名谁,安安静静地躺在夜晚的星空下,吹拂着对面河岸送过来的晚风。

这应该是哪个小朋友遗留在这里的,封都没拆。

汤昀觉得拿走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结果招呼两个人要走的谭岁一来,就眼尖地看见了它手里的小东西,不由分说地催促汤昀把这盒小东西摸走。

汤昀:……

周淮轻笑了一声,接过汤昀拿在手里就和烫手山芋一样的盒子:“走了,现在算我拿的了。”

汤昀张了张嘴,凑在周淮旁边:“这样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周淮挑了一下眉,慢悠悠地开口:“是有一点不道德。你要向警察叔叔举报我吗?”

班上的人家里都住得七零八落的,之后基本上都是分开走的。

一群人分道扬镳的时候,汤昀下意识就要和前面的人一起走,被周淮拽住了。

周淮站在路灯的灯光下挑着眉看他,轻轻地开口:“生气了?”

汤昀只是刚刚一不小心又发了会呆,被周淮问得懵懵的,转过身来看着周淮,目光显得有些呆呆的:“啊?”

周淮抬了一下下巴,看上去有些懒懒的,语气也是懒散的:“要不然怎么往那边走?打算睡路上了?”

那条路的方向和回学校的方向相反,汤昀明白过来一瞬间就红了耳朵。

周淮看着灯光下显得粉嫩到几乎血管透明的耳朵,又开口,尾音带着点笑:“怎么,跟我回家还要牵手防止走丢吗?”

周淮说话的时候还微微往汤昀那边俯身,温热的呼吸擦着耳朵过去,惊起皮肤的一片战栗,听得汤昀差点没忍住一哆嗦。

真的要命,感觉耳朵更热了。

明明知道周淮嘴里的“回家”不是那个意思,汤昀还是迟钝得觉得有点紧张,心跳加速,亦或者这其实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担忧地期待。

今天晚上又要和周淮同床了。

这是汤昀以为不会有第二次的情形的,想起今年情人节那天他就觉得真是要命。

汤昀和周淮先去了教室,汤昀把自己要换洗的衣服从教室里拿了出来。

汤昀跟着周淮乖乖走向家属区。

这个学期的公共区他们班抽签的顺序靠后,还没来得及搞公共区,而且高一公共区是家属区,高二是教学区。

汤昀走在家属区影影绰绰的灯影上的时候很自然地联想到了一年前左右他在这里碰到了周淮还有周淮递给他的那把伞。

现在下雨天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周淮会把伞递给他,现在是雨天周淮和他站在同一个伞檐下。

周淮租的房子是由一楼的车库改装的,不是很大,但是空间也足够一个学生的起居了。

汤昀看着周淮用钥匙拧开了门,然后手伸进打开的门缝里摁开了灯,暖光的灯光透过门缝漏了出来,落了一地。

这和汤昀一年前猜测的位置差不多。

周淮走到浴室里,也打开了灯:“左边热水,右边冷水,地有点滑,你洗的小心一点。”

汤昀洗头洗澡之后发现自己没带浴巾。

这就有点尴尬了。

汤昀憋了半天,才鼓起那一口气往外叫了一声:“周淮?”

这一片地方一尺见方,周淮离这间浴室也隔不了多远,这浴室的隔音也一般,声音听得还比较清楚,周淮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我浴巾忘记带了。”汤昀一边说,一边觉得不好意思,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周淮其实听清楚了,但是坐在书桌面前,看着桌上的那一个小小的拼出来一半了的积木,想起对方前不久说他不道德的事,勾了一下唇:“没听清。”

浴室里的汤昀害臊得脖子跟都红了,硬是鼓不起另一口气把话再说一遍,沉默半晌,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身上的水都要风干了。

没过多久,周淮敲了一下浴室的门:“我这里有一次性的浴巾。”

汤昀赶忙去开了一个门缝。

周淮的手就抓着浴巾伸了进来。

这个点也不早了,汤昀怕周淮等急了,立马潦草地擦完头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周淮的手里的积木已经拼得差不多了,是个黑白配色的喜鹊,积木顿顿的边缘给它多了几分喜感和可爱的气质。

周淮把最后几块积木拼完,抬头一瞥,男生乖乖地站在一旁,头发没擦干还在滴水,顺着颈部的线条往下淌,脸被蒸汽熏红的脸粉嫩得看上去仿佛能掐出水。

特别是男生还穿的黑色的衬衫,称得颈部和锁骨那一片皮肤极白,里面躺伏的青色血管脆弱得随时能破裂似的。

周淮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对方的腰上。

对方的腰看起来就很细,被裹在黑色的衬衫里,应该是劲瘦的,毕竟对方跳起来扣篮丝毫不含糊,弹跳力自然也是极好的。

但是周淮见过对方露腰的样子,皮肤光滑,像是一块白玉,透亮得很像是会发光。

那天下午自由活动快要结束周淮要回寝室拿一个东西。

门没有从里面关紧反锁,露出一个门缝,他也没有多想就推开了。

推门的时候他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入目就是正在套衣服的汤昀。

汤昀背对着门口,露出一截白色的背脊,寝室微黄的灯光落在上面,那块皮肤依旧显得白静没有一丝瑕疵,腰也细得过分,让人觉得掐断那腰可能不会比掐断一根筷子难多少。

那时候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汤昀在从头向下往身上套毛衣,灰色的毛衣从上落下来缓缓盖住对方引人遐想的腰线。

男生,有时候比较大大咧咧,但有时候竞争欲上来了什么都喜欢比上一比。

就比如说,腹肌。

汤昀是有腹肌的,薄薄一层,被谭岁气起哄要看的时候半晌才微微在众人面前掀开了一点点衣服料子,露出一层白净得过分的腹肌。

周淮一直都知道汤昀的脸皮薄,和男生其它随时随地都可以只穿一条内裤露出大半个身体且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男生不太一样。

谭岁起哄要比腹肌的时候,直接跳过了周淮。

毕竟已经当过了一年同窗了,对周淮的实力还是很认可的,并不打算主动找虐。

在汤昀被逼无奈地说自己有腹肌的时候周淮是惊讶的。

虽然汤昀篮球确实打得好,但是在他眼里不是生病就是有什么擦伤和碰伤的体质下,他觉得汤昀有腹肌这事存疑。

谭岁也是不信,硬要人撩起来看。

周淮当时坐在一边看好戏,也不出声,只觉得谭岁找上汤昀是半斤八两,两个人都是那种白净得像是打起架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夸张一点说,他一个都能一个打三个对方,真没必要争个高低。

结果那天他不仅看到了对方的腹肌,还看到了对方流畅的腰线,和腰上凹下去了两块。

但是那个画面依旧没有那天偶然看到对方背脊的冲击力大,周淮当时脑子都宕机了几秒,然后下意识地出了门,直到汤昀出来吹头发,看到门口的他问了句:“来了怎么不进去?”

周淮盯着汤昀看了一会都直到汤昀都不自在了才收回目光。

白白嫩嫩小小一个,看上去是真的很好欺负。

也不怪自己老是有事没事就欺负他对吧。

周淮把桌上的喜鹊往汤昀站着的方向推了一下:“帮忙检查一下我拼错了没有。”

汤昀愣神的瞬间周淮就已经拿好早就准备好的衣裤擦过他进了浴室。

汤昀看着桌上的喜鹊呆愣了几秒,又想起刚刚那个浴室自己洗过,雾气都还没散完周淮又进去了,是觉得脸燥得慌。

在学校因为时间有限,洗澡的时间都是错开的,来学校的第一天寝室里的人基本上会把时间商量好,防止一堆人凑到一起手忙脚乱,基本上同一个时间点不会有两个人洗澡。

周淮一进浴室就闻到了熟悉的薄荷味,但是这薄荷味和平常又好像有点不一样,多了点别的味道。

他自己洗澡难免会看见自己身上的部位,他的皮肤不算黑,也算是白色的,只是放到汤昀面前进行对比瞬间就能变黄。

他的腹肌就比汤昀显得要硬实多了,看上去有力而且颜色要黑上不少。

周淮想象了一下,觉得就算对方有腹肌,感觉他还是能一个打三个对方。

周淮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男生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桌上的台灯落了一层白釉似的光落在对方身上,显得对方头发越发黑了起来。

只是黑发看上去明显湿漉漉的。

他挑了一下眉:“怎么不吹头发?”

汤昀的头发最近长长了不少,自然干干得稍微慢了一点,这天也不是什么干得特别快的天气,头发现在还是半湿的。

汤昀抬起头看了周淮一眼,目光又落回桌上的那个喜鹊身上:“不知道放在哪里,没乱翻。”

周淮又好气又好笑。

这天气还不算特别热,晚上也微微有点凉,对方现在看起来真的是乖过头了。

周淮从浴室外那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吹风机,把汤昀叫了过来:“过来。”

汤昀踩着周淮前不久给他拿的酒店那种一次性凉拖鞋慢吞吞地往周淮那边走。

其实周淮这边一次性的东西还挺多的,周淮甚至还在浴室放了一次性牙刷牙膏。

“半天不动,要我帮你吹?”周淮看着他乖得不行的表情挑了一下眉。

汤昀就像是一瞬间被火烧了尾巴的猫:“不,不用!”

周淮“嗯“了一声又起了坏心眼,他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压低声音:“嫌弃我?觉得我吹头发的手法不行?嗯?”

汤昀闭着眼睛,都快被周淮的话和若有若无落在他耳边的气息给搞疯了,磕磕绊绊地开口就像小孩学走路:“没…没有,只是……不,不想,太,太麻烦你。”

又红了耳朵。

周淮看着那一块红的地方,真的很想上手,想知道那一块是不是会是热的。

他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只是把吹风机塞到了对方手里:“下次不知道东西在哪里直接叫我。快点吹,吹完了喊我。”

汤昀乖乖点头,然后红着耳朵去吹头发了。

周淮看着对方乖乖进浴室的背影,摸了摸良心,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啧。

有点过分,但是下次还是想逗。

(淮哥在逗猫的路上越走越远,亲妈十分欣慰。

不出意外以后都是星期二更新

以下为星野番外五,看过的小伙伴直接跳过麻烦噜

那年夏天,白烨的家庭发生了巨变。一夜之间,白烨仿佛从天堂坠落地狱。

争吵,矛盾 ,冲突,一夜之间全部爆发了出来,十多年以来的隐忍和不满被点燃,然后像是点燃了没有尽头的引线,每天都是激烈的争吵,邻居们不带坏意又忍不住的好奇的讨论。

那年,白烨将要面临他初三的中考。

彻夜不休的争吵,经常让他彻夜不眠,让他无所适从,让他觉得孤单。

那些天再也没有了父母温和的关心,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关心一个对于离婚来说可能是枷锁的小孩子。

直到那个暑假迎来尾声,一天的蝉鸣昼夜不歇,白烨母亲站在大厅里,神色疲惫,平日里端庄的神态消失殆尽,她的声音温柔却也满是失落和累倦:“你也要开学了,你要不要搬出去住,我和你爸现在没日没夜地吵架,是不是会影响到你的学习?初三了就不让你住校了吧,学校食堂没有那么有营养,你通通校也方便学习,你是想自己租个房子还是……?”

白烨站在一旁,垂着眸子,沉默不语。

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责怪他们,但是也不忍心看着满地狼藉。

白母看着白烨的神态,停住了话:“一个人住还是太孤单了,我帮你问问你大姨的意见。”

白烨的大姨是沅戚堰的母亲,是白母的姐姐。

几天后白母找来白烨,看着白烨眼底的乌青,她有些心疼,她其实没那么想离婚,也不想吵架,毕竟还有个白烨,她也没想到,同床共榻了十多年的男人,会有这么无情。

“我问过白兰阿姨了,她说她们家今年要搬家,然后周淮家离这边还有点远,没那么方便,我就和江叔叔商量了一下,打算让你去他们家小住一段时间。

白烨的神情微动,他想起那个一见面就挑他刺的少年,挑衅又幼稚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冷声道:“我住校,不用麻烦他们了。”

白母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然后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掩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白烨垂在身侧的手伸了出来想要去安慰白母,可最后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作为青春期的男孩子,心灵脆弱又敏感 ,哪怕是一直以来都知书达理,不让父母操心的白烨。

白烨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特别是江星逸,平日里江星逸的嘲讽是那么无关痛痒,可是现在江星逸但凡往他的痛处说一句,他怕他都会忍不住。

那天下午的时候,门铃被摁响了。

白烨去开门看见的是江星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白烨沉默几秒就想关门,却被江星逸眼疾手快拉住了门的把手。

江星逸急了:“你为什么拒绝?看到是我就关门,我这么不招你待见吗?”江星逸说到最后,眼睛都微微泛红,声音带了些委屈。

江母问他愿不愿意让白烨一起住一会,江星逸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愿意的。

白烨来了,就代表白烨要和他共享一张床,要分走江父和江母的一小部分关心,要和他抢零食,什么都要抢走一点。

可是白母好声好气地和江星逸解释了白烨家里的情况,末了还叮嘱他:“你一定不要看到白烨就去说和父母有关的话题,在他面前,你也不要和我们太亲了。”

江星逸是个会调皮捣蛋的男生,可是他也会撒娇。

小时候江星逸很调皮,因为白家,周淮家和江家关系好,经常聚会,江星逸就回去招惹他们另外三个人。

但是江星逸招惹过周淮几次就在周淮一点大气都不敢出了,因为周淮会揍人。

而沅戚堰,你别看小时候的沅戚堰也长得和陶瓷娃娃一样,但是拳头豪不手软,比江星逸还会装,还能撒娇。

所以最好欺负的就成了白烨。白烨小时候是四个人当中最安静的,一点也不调皮,聚会的事后安安稳稳坐在自己座位上,白色的小衬衫,黑色的长裤,还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别在领口,看上去很是乖静。

小朋友越是喜欢某个人就越喜欢欺负谁。

小时候的江星逸其实很喜欢白烨的样子,然后其他两个人他又不敢招惹,于是总是去欺负白烨。

只是白烨性格好,不和他计较,每次对着江星逸一些讨人厌的问题要么选择沉默,要么还会轻声回答。

只是有一次,江星逸不小心打碎了餐厅的花瓶,然后把责任推给了白烨。

白烨那一次很生气,他面对父母的责怪眼睛都气红了,看着江星逸不说话,把头别开了。

后来,白烨就很少跟着白父白母一起去参加聚会了,根本不理江星逸。

江星逸自觉没趣,但是有时候忍不住还是要去欺负白烨,有时候被沅戚堰给挡回去了,但更多的事后是白烨沉默不语,让江星逸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白烨拒绝来江星逸家,然后江父江母就趁机把江星逸批了一顿:“叫你老是欺负人家,你看人家现在都不愿意来,你能不能平日里安分点。”

江星逸调皮的毛病也是有江父江母惯着的成分的,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江父江母这么严肃地呵斥,顿时心里就觉得委屈。

他为白烨做了这么大让步,可是白烨还拒绝了,你说这能让江星逸好受吗?

白烨听着江星逸埋怨的语气,错愕地抬头,撞进了那双干净而带着委屈的眼睛。

少年此时还是抽条的时候,高高瘦瘦的身材,下巴尖却不过分锐利,眼睛不大却很亮,像是落了星光在里面。

白烨一时间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冷漠的性格,只是做事比较冷淡而已 。

他张张嘴,最后垂着眸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和我一起住。”

男生听了,有些委屈的神色立马变得有些不太情愿,白烨能感受得到并不是对和他一起住的不情愿,而是因为江星逸接下来的话对于江星逸来说,有点直白。

江星逸说话声音很小,但是白烨还是听见了:“我……我其实挺想的,我可以把我的东西都分你一半,或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考虑不和你争的……”

他随即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其实不讨厌你,所以你,还来和我住吗?”

江星逸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当江母江父出去的时候会觉得无聊,其实他也想体会一下,有一个玩伴在家,会是什么感觉。

江星逸话说出口了,又不好意思,他有些懊恼,瞪了白烨一眼,声音又恢复正常,语气凶巴巴的:“你爱来不来!”

白烨看着面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江星逸,弯了弯眼睛。

就在江星逸以为自己被嘲讽了准备骂回去的时候,白烨说:“好。”

白烨清冷的少年声音和夏风蝉鸣的尾音交杂在一起,门外走廊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少年总算有了独属于这个时候的生机与活力。

白烨住进江星逸家之后,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白烨父母觉得孩子是不能娇生惯养的,所以白烨的童年很平淡,就是读书和作业,但是江星逸父母觉得孩子就是要富养,不能累着了。

白烨和江星逸在同一所初中上学,白烨那年初三,而江星逸那年初二。

白烨第一次上学这么近白天还有人送,他下车的事后看着江父江母的笑容,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江星逸晚上睡觉喜欢抱着个东西,而且喜欢冷的东西,一晚上快把原本体寒的白烨热出汗了。

白烨和江星逸的同居生活,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放学的事后白烨会在初二楼下等江星逸磨磨蹭蹭地收拾完东西,在江星逸家餐厅吃饭的事后,能听见江星逸讲的班上发生的趣事,会听见江父江母的调侃还有对他自己的关心。

他也认识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江星逸,江星逸其实性格不坏,只是有时候人有点傲娇,你要是会顺毛的话,一下子就能把人哄高兴了。

白烨发现江星逸傲娇的属性后,江星逸做的很多莫名其妙的事就得到了解释。

但是江星逸傲娇的范围很窄,因为白烨从来没见过江星逸在沅戚堰和周淮面前有傲娇的属性,顶天就是说话比较随便,还有点无赖。

而江星逸在同学面前,更是脾气又好,又能开玩笑聊得来,会打篮球,很好相处的男生。

白烨去江星逸教室找过几次江星逸,发现江星逸和别人说话老是笑着的,在白烨看来,那些笑容笑得漫不经心,敷衍得很。

白烨发现,对江星逸来说,某种程度上,自己还算是特别的。

白烨在班上是卫生委员,星期五要在当天值日生搞完卫生之后检查之后才能走,刚开始的时候江星逸不愿意等白烨,但是后来慢慢的不知道哪一次开始,江星逸这个时候就会选择去打篮球 ,等白烨一起回家。

白烨弄完事情去操场的时候,能看见江星逸富满弹力的跳跃。

明明场上还有很多人,有周淮,有沅戚堰,但是,白烨总能一眼就看见那个活力四射会发光一样的少年。

白烨其实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对江星逸的感情不那么纯洁的,从某个时候开始,白烨想起江星逸就会无意识勾起嘴角,哪怕江星逸是在嫌弃或者嘲讽他,他都觉得江星逸炸毛的样子挺可爱的。

白烨意识到他对江星逸感情不对的时候已经和江星逸同居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

那天晚上白烨有事,因为成绩不太理想,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因为班主任知道白烨是通校生,所以聊了很久。

期间白烨班主任聊到了白烨父母,问白烨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烨这次没考好只是单纯那天身体不舒服而已,但是班主任的关系过于强烈,毕竟白烨是学校赋予厚望的学生之一。

白烨从办公室走出来的事后,走廊的等灯都已经熄灭了,夜色沉沉只有校园的路灯隐约还有一点点光亮,吸引着校园的众多飞虫。

明明知道时间很晚很晚了,他却走得很慢,他告诉江星逸今天晚上有事,让对方先回去了。

白烨在校园外漫无目的地走着,班主任的话还回荡在脑海:“家里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找我聊聊,我去找你父母沟通一下。”

少年的心很坚强但也脆弱,白烨以为他在江星逸已经慢慢淡忘了这些事,忘记当时的孤独无助,忘记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听见暴怒的吵架声什么感受。

但是只是班主任短小的一句话,让白烨全部回想起来了。

他想,如果人是一条金鱼该多好,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不会那么快乐,但也不会那么痛苦。

白烨一不留神,甚至走回可他曾经的家,白烨站在楼底向上看,他曾经的家没有灯,黑洞洞的,像是深渊一样的颜色。

白烨只觉得满嘴苦涩。

白烨走到江星逸家小区门口的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

手腕上的表时针和分针还在不停地游走,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抬起头,江星逸父母的卧室已经熄灭了灯,他们应该没有把门反锁,但是他也没带钥匙。

白烨不抱期望地走上了楼梯,轻轻敲了一下门 ,等了几秒就准备离开。

他没有按门铃,他不想打扰江星逸一家的睡眠,他太孤独了现在,什么也不想听见不想看见。

尽管江星逸父母对他很好,但是现在他估计只能回忆起以前他还在自己家的生活。

可是门在此刻被打开了,男生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的背影,迷迷糊糊地开口:“真是的,要不是看见了你放在我桌上的钥匙,我都打算睡了,钥匙不带还不和我一起回,这么晚才到家,冷死你算了。”

白烨转过身,看见江星逸背后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光,他嗓子发干:“你刚刚一直在门口等我?”

江星逸已经困得要死了,说话也不多加思考:“要不然呢?我怕等会我在卧室睡着了,你就真冻死在外面了。”

他意识混乱地去扯白烨的袖子:“你还不快进来。”

白烨看着快要摔的人,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眼睛有些热,怀里的人身上已经有些凉了,可是对于在外面吹了一路风的白烨来说还是滚烫。

回到卧室的时候,江星逸倒床就睡了。

可是白烨却没有一点睡意,他坐在台灯底下,看着江星逸毫无防备的睡颜,几乎有些魔怔了。

对方的睫毛很长,比很多女孩子甚至都要长,白皙的脸在模糊的黄色灯光下,显得温柔,没有平时面对白烨的攻击性。

白烨缓缓走近江星逸,撩开江星逸额头微垂的刘海,看了很久,久到台灯没有电了,灯光熄灭。

窗帘是拉开的,白烨称着月光,用手指轻轻拂过江星逸脸部的轮廓 。

白烨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有个词甚至要清晰地破土而出。

微风拂过窗子,擦过两个少年的衣摆。

江星逸穿着的白色衬衫,和白烨的校服外套触碰到了一起。

白烨的手指最后落在了江星逸的唇角,他把手掌贴在江星逸的额头,然后轻轻吻在了手背。

白烨难得失去了自控力,情难自禁。

这个夜晚,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是少年情窦初开的象征,是他沉沦前的最后一次挣扎,从此,心甘情愿为一个人扑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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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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