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寮慢悠悠地开了口：“这小子和我说今天看见你来这个KTV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真的会是你。怎么，才一年时间，以前的这个习惯也改了?”

汤昀沉默了片刻，往洗手间的门口走，却被火寮挡住了去路。

汤昀面无表情地开口：“好狗不挡道。”

火寮笑了一下：“没想挡你的道，这么久不见了，聊聊?”

说完，火寮伸手去抓汤昀的肩膀。

汤昀撇开身子：“别动手动脚，要聊换个地方。”

火寮挑了一下眉：“想要换个地方?可以啊，打一架，你赢了我就听你的，让我看看你打架技术有没有退步。”

汤昀沉默了半响，有点头疼。

他想换个地方的原因显而易见，火寮知道他不想被别人看见他们两人的纠缠过程，但是依火寮的性子，火寮偏偏不会如他所愿。

很久没说过脏话的汤昀想骂人。

对视了半响，汤昀心说要不是怕被可能会出来的周淮看到，他现在已经对火寮那张欠揍的脸下手了。

汤昀先掏了手机给周淮发了消息才看回火寮：“太久没打架了，手生，不打。那就在这里把话说完。”

火寮让另外一个男生先走了。

男生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眼睛盯着火寮又盯着汤昀，汤昀都不知道那算什么眼神，但他也不在意。

只是他不知道，那个男生出了洗手间的门碰见了另外一个男生。

男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算不上友善，反而冰冰凉凉的。

这人他认识。

青河他们这个年级的人应该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男生之前在学校看见对方主动帮汤昀提东西的时候就感到惊讶。

因为印象里，火寮和对方玩了一年，对方应该也不是好鸟。

但是周淮是学校出了名的好学生，所以汤昀凭什么能和对方处好关系?

根据男生对火寮每次听到关于汤昀有关的表情神态的观察，他敢肯定火寮对汤昀的感情肯定不一般。

而火寮和周淮不论是放在哪里都应该是人群聚焦的焦点，汤昀又是凭什么站在这两个人身边。

男生没来得及多想，就觉得自己被周淮的眼神盯得身上发冷，匆匆走掉了。

不知道周淮知不知道以前汤昀干过的那些事情，如果知道了，周淮会怎么看待汤昀呢?

男生恶毒地想，最好是让他们学校所有人都知道汤昀以前干过什么事，在三中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洗手间里，火寮靠着洗手间的白色瓷砖，黑色衣服衬得他皮肤更白，现在这副样子放在外面，也不会有人相信这是曾经在三中让但凡在道上混一点的人一闻名就会屁滚尿流的校霸。

火寮语气吊儿郎当：“消息为什么不回?电话号码都换了，是想和我彻底撇清关系?汤昀，我发现你真是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汤昀觉得最后一句话真的听着就让人恶心，况且火寮说话的时候还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盯着他看，眼里光波潋滟，让人根本无从下口去回复。

汤昀还是回了：“初三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了，火寮，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三观不合，是做不了朋友的。”

火寮想说，谁想和你做朋友。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眼睛半眯，要笑不笑，语气难免透出一股涩来：“三观不合，好一个三观不合。”

汤昀看着面前比哭还笑得难看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又低声开口：“对不起。火寮，我本来没想和你断绝朋友关系的。”

火寮看着他，想起两年前，汤昀看着他和他说不想和他再待在一起的时候，说话的时候也是语气冷淡的，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像是他们认识的这一年就不作数了。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气急败坏。

他不记得他那天说了多少难听的话了，只记得那天他们对话结束的最后，汤昀说：“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但是，火寮，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那天他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听见夏末的蝉拖着调子叫着，突然狂风骤雨，雨丝飘进走廊，狂风吹得学校的树哗哗作响。

有时候火寮想起那天就会觉得自己回到了那天的雨里，在雨里狂奔，任由雨水冲刷掉他所有的悲伤，任由他的痛苦在风里飘洒。

尽管火寮刚转来的时候就听说了汤昀，对方初一的时候是全校出了名的好学生，他站在学校走廊远远一瞥，看到对方，也毫无意外觉得对方是那种刻板地死守规矩的好学生。

直到他那天晚上在学校旁边的路灯下看见了汤昀。

男生穿着学校黑白的夏季校服，打起架来丝毫不拖泥带水，狠得吓人，像是要把很长一段时间积累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去靠近对方，说几句无足轻重的话。

出乎意料，说话的时候，他看见男生红了的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眼尾是红的，真的像一片桃花花瓣，生动又美好。

人总是被漂亮的事物吸引，只是很多时候会忘记，漂亮的东西有很多都是有毒的。

如果他没有碰见汤昀，没有看见汤昀努力的初三生活，他可能现在是一滩死水，在一个不起眼的职高读书吧。

可是他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他有时候会想，除了自己不学无术以外，汤昀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那一年里，他无声疯长的所有情绪，所以才会拒绝地这么彻底。

火寮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加个现在的联系方式吧，放心，没事不打扰你，有事你找我帮忙，我一定会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汤昀还是加了对方微信，给了对方自己的联系方式：“你也可以找我帮忙。”

火寮当场打了电话，看到汤昀手机响了才笑了笑：“嗯，有机会的。”

汤昀看着对方这一动作有些无语，随即被对方抱住了，淡淡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

火寮的手臂和他的身高成正比，没有揽住他的腰，而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耳语：“汤昀，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祝你前途一片光明。”

最后火寮还没忍住要皮一下：“苟富贵，莫相忘。”

周淮不知道他前几分钟为什么站在洗手间门口看了这么久，汤昀给他发消息之前，他就也想出来上个厕所。

站在洗手间门口，他打开手机，就看见汤昀给他发的消息。

［飘云］：我有点事先走了。

人没走，只是被人扣住了而已。

火寮。

这个人周淮认识，原本是青河初中部隔壁重点班的，后来打了老师，转学了吧。

汤昀怎么会和他认识这不是他关心的问题，只是站在汤昀面前的火寮变得和他映象里的人相差甚远。

甚至让周淮产生了一种他是不是认错人的错觉。

周淮坐在KTV包厢里，面前的高脚杯是这个KTV的饮品招牌，柠檬桃子酒。

这个KTV他们班之前也打着帮班上人过生日的旗号来过几次，尝过这个的人基本上没有觉得这个不好喝的，也挺神奇。

只不过柠檬桃子酒因为是混酒，度数有点高，比啤酒的度数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高脚杯里还晃荡着冰块，里面的酒却被周淮喝得差不多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嗓子滑落，凉凉的，除了刺激到了嗓子，还落在心间。

后来的时间里汤昀没有再回来。

周淮盯着对方送给他的礼物袋看了几分钟移开视线，觉得今天KTV的柠檬桃子酒格外上头，一杯下去就有点微醺的感觉了。

听着周围喧嚣的吵闹声，周淮觉得有点无聊。

真是够吵的。

分蛋糕的时候谭岁突然问了一句：“哎，汤昀人呢?刚刚不还在这?”

周淮看了谭岁一眼。

刚刚?

谭岁这个脑子还是回炉重造吧，刚刚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周淮嗓音凉凉地开口：“有事提前回去了。”

谭岁十分没有眼力劲嘀嘀咕咕地开口：“蛋糕没吃就走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谭岁说完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是空调被哪个畜牲调低了吗?

怎么这么冷啊！

周淮到家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和刚回家的母亲在楼底下碰了个正着。

周梅萱看到自家儿子提着这么多东西先是惊讶了一瞬间，然后才皱着眉头：“你今天干嘛去了?收到这么多礼物?不会都是女生送你的吧?”

周淮觉得有点好笑。

面前的女人一身梅色旗袍，栗色的波浪卷披在身后，脚底下踩着一双恨天高，脸上的妆就算再浓也遮不住她眼角的褶皱，不用问都知道打扮成这样是去找她外面包养的小男朋友了。

周淮扯了一下嘴角：“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周梅萱被他这一句话气得有点不轻：“你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呢?”

周淮对此嗤之以鼻，什么都不想说。

周梅萱想去追上楼的周淮，却因为脚底下的鞋没追上电梯。

她站在电梯外，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电梯显示的缓缓向上的楼层，气得差点脱鞋去砸。

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周淮回家之后就进了自己房间把门锁了。

他看着桌上的礼品袋或者礼品盒，没有想打开的**，但还是一件一件地拆了。

男生送礼物无非就那几样，都是比较实用的，女生可能会就送比较漂亮的东西。

没点新意但是心意到了就好。

周淮目前已经收到了好几个寓意很好的本子，笔，还有一个水杯，甚至有水晶球，吊坠这种漂亮可爱风的。

拆到最后一个礼物的时候，周淮停顿了几秒。

是个金黑色的礼袋。

礼袋里面有好几个盒子，还有一张生日贺卡，贺卡上熟悉的字体写着“生日快乐”。

这是周淮今天收到的贺卡里字最少的一张，但是周淮却觉得他看到这张贺卡的时候有种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情绪在荡漾。

说不清道不明，却被这黑夜放大了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