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近中午12点,学校大门口的人淅淅沥沥,差不多都已经走光了。
2月的太阳照在文艺路上,刺眼却不暖和。
“唉唉唉,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听墙角被人家发现心虚了?”
随懿挣脱了钟天野的手,欠不登儿的掐着腰问钟天野。两人已经跑到了学校大门外,站在门口旁边人行道上。
“我不说了路过恰巧听到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钟天野心虚归心虚,但是从心里觉得自己听墙角的行为也没什么不对,巧合就是巧合。
只是她没想到周伯安竟然也会跟着自己听墙角。
“那你给我说说呗,你听到啥了?”随懿面对乖乖女的八卦有些兴奋。
钟天野没那么高尚,况且面对的是随懿,她转头就把自己不会出去乱说的承诺抛在一边。
两个女孩挤在一起,头挨着头,边说边往光明大道的方向走,高高的卷翘马尾辫随着步子摇晃,撞到缠绕在一起又随着步调分开。
周伯安赶到学校大门时,钟天野已经走到文艺路的尽头,过了马路,到了光明大道。
周伯安默默看着模糊的少女的背影,又沉默的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上了自家的私家车。
钟天野到家发现爸妈已经从国外回来,家里被行李弄的乱乱的。
“哎哟我宝贝闺女回来了!”钟天野妈妈钟朝盈从沙发起身,带着点南青城的口音,嗓门大大的向钟天野喊去。
因为父亲在生活中说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南青城口音,所以这位极具拉美风情的美丽混血女人也违和的说着南青话,就连钟天野说话也被影响了。
“我爸呢?饭呢?”
钟天野早上被于燕罚站后上课一直睡觉,那半个肉夹馍忘了吃,导致她现在饿的不行。
家里是阿姨做饭,但是父亲宋修然喜欢烹饪,常常下厨给娘俩做饭吃。
“怎么一来就念你爸啊?这么大一妈在这怎么不理啊?”
钟朝盈的脾气说不上好,嗓门大,说西语时气势更盛一筹。
“小野,爸爸妈妈才回来不久,爸爸没时间给你准备饭了,桌子上给你点的外卖,先凑合一下。”
宋修然边说话边从主卧出来。
钟天野的父亲是位温文尔雅,气质出尘的中国男人。
钟天野对自己爸妈的结合一直感到很有趣又不理解,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两个极端。
钟天野嘴里咬着M记汉堡,手里扒拉着手机。
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她还在和随懿说刚才那事。
她突然注意到周伯安的名字安静的躺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她又把他给忘了。
这次和以前很多次一样,周伯安还是没有发来消息问她没有等自己的原因。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下午,周伯安问她飞机是不是快落地了。
周伯安不来问,她也懒的解释。就算解释又能解释什么呢。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来等她放学,钟天野从头到尾也没明确答应过。
钟天野用自己混乱的道德观又成功说服了自己。
点开游戏,一把还没打完就要去上学。
钟天野和随懿从楼梯上来,第一间房间就是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里面很热闹,站了很多人,人声嘈杂。
钟天野一边走一边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结果竟然看见了上午的那个和班长在一起的狗屎男。
‘唉?周伯安给我说的他叫什么来着,杨什么树?’钟天野使劲想着,没注意已经走到了高二七班的门口。
班级里很吵,钟天野走进去感觉自己是来赶集的。
“哎哎哎,你刚才过来看见没有,班长爸爸妈妈和杨树珩都在光峰哥办公室。”
钟天野刚坐下,前座的陈舒就转过头来兴奋的说着。
“对对对,原来是杨树珩。”
“你认识?”
“不认识。咋了?”
“他和班长好像出事了。今天中午班长好像没回家,到现在也没来上课,班长的爸爸妈妈找学校来了。”
钟天野疑惑的皱了皱眉,明明今天上午还好好的。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了,高三七班还在叽叽喳喳的议论这事。
可能整个走廊太过安静,高二七班吵闹的太明显,竟然还把处理事情的教导主任王光峰引来了。
“吵什么吵,我从头上听着就你们班最吵!”高二七班已经对这句话麻木不仁。
王光峰清了清嗓子,“那个,卫今夏同学中午没回家有人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嘛?”
“或者她有联系你们嘛?”
钟天野听着没打算要把自己听墙角的事情说出来,这事和她没关系。
年轻的地理老师已经在教室外等着上课,王光峰提醒她们有知情的一定和老师说之后便匆匆离去。
“你不是中午见过班长嘛?”随懿低着头,拆开了一盒奥利奥,边吃边问。
“就一面而已,而且最后见她的可不是我,不是她对象就是周伯安。”钟天野无所谓的说。
“哦哦,也对哦。咱俩早就回家了。”
随懿一边敷衍的附和一边嘴里嚼着奥利奥。
随懿把奥利奥袋子向前递,前座的李文文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担心。
“你说班长会去哪啊,我有点担心她。”钟天野抬头看向这个在班里以爱操心著称的女孩。
“下了课我们还是在学校找找吧。万一她其实在学校呢?”李文文的话引起了这两排女生的全部注意。女生们一拍即合,决定下课就去校园里找卫今夏。
随懿和钟天野沉默,转头看向对方,眼睛里带着点淡淡的不理解的疲倦却也答应了。
课间,随懿和钟天野在校园里乱晃。
她俩根本没认真找。
随懿半道就扔下钟天野去小卖部了,只剩钟天野一个人在学校操场上。
钟天野走到操场主席台下的体育室,她想上个厕所。
钟天野向里走,厕所没找到,却看见了坐在仰卧起坐垫子上的卫今夏。
‘What **?’钟天野睁大双眼,心里想着这世界果然太魔幻,搞什么,怎么还真就在学校里面找到了。
卫今夏听见动静,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珠。她看见钟天野,眼里藏不住的惊讶。
“你怎么了?卫今夏,大家都在找你。”钟天野佯装淡定,仿佛自己不是偶然碰上的,而是知道她在这儿故意来的。
卫今夏低下头不说话。
钟天野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加上上午听墙角那事面对卫今夏总有些心虚。
她走上前,坐在另一半垫子上,距离卫今夏有些远。
“哎,你到底咋了嘛,这样乱跑父母找不到你可不行。”钟天野坐的笔直,双手有些局促放在两腿中间,自以为很有爱的开解人。
卫今夏抬起头看她,她看见钟天野表情很是关切,眼里却没什么情绪,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也懒得去管乌烟瘴气的事。
“他和我分手了,就是很突然的那种。”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卫今夏决定向眼前这个她一直羡慕的女孩倾诉。
尽管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同理心。
“是他追的我,从高一上学期就开始找我聊天。他对我很有耐心,我有什么不会的题他都会给我讲,考的不好时,还会一直开导我。”卫今夏断断续续的说着,也不管钟天野有没有认真听。
“后来高一下学期我们在一起了。他对我很好,各种小细节都好。吃火锅给我弄好蘸料,给我送很多家里不让吃的零食,我喜欢吃虾,他总是剥好给我……”
钟天野一边听着一边把头慢慢偏向一边,不受控的翻了个白眼,脸上表情变化实在丰富。
终于,她受不了了,转过头来,直视着卫今夏的双眼“你很缺爱吗?”
卫今夏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大,嘴角微微抽搐,半张着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钟天野没给她机会。
“我知道你家里管你管的很严,可你很优秀,你家里把你养的很好,爸爸妈妈肯定很爱你。我实在不理解你,哦,不止你,你们这些因为男的一点点小恩小惠就爱的死去活来的女生,到底是想干嘛?把自己的情绪挂在对方身上,让男人任意拿捏你,你们表演恋爱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钟天野一口气说个不停,她早就受不了了。她见过太多优秀的女生自我矮化只是为了表演一种社会性行为—恋爱。伦敦有,这里更甚。
只是很多时候她保持沉默,恋爱中的朋友和她述说自己被爱的细节时,她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内心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之外。
卫今夏就这么看着钟天野,呆住。
自己的价值观就这么被钟天野短短几句话震碎。
卫今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她身边的朋友和她一样,十几岁的年纪,和喜欢的男生在一起,因为对方对自己好就欢喜,又因为对方的敷衍不认真而生气,心里想象着未来,甜蜜的恋爱仿佛就能让她们在枯燥乏味的高中窥见天光。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钟天野听见面前的少女说了这么一句话。
‘?又搞什么。合着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是一点没听啊?’钟天野心里嘀咕。
卫今夏笑笑,看穿了钟天野的小心思。“我觉得你和随懿都很自由,每天都很开心,没什么能让你们愁的事。我记住你说的话了,你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卫今夏笑的弧度变大,脸上最后一滴泪也随着笑容滑落。
钟天野一愣,她没想到卫今夏这么快就顿悟了自己说的话。
其实卫今夏在这里待了挺长时间里,也早就对这件事平复了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对那个男生没多爱,可是自己就是不受控的沉溺在这场庸俗的表演里,钟天野说的对,她在表演恋爱。
目的不明,可能被大环境洗脑了。
卫今夏站起身,向钟天野伸出手,笑着对她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钟天野半张着嘴看向卫今夏,对她的举动有些惊讶,她俩有熟到这种地步嘛?
钟天野犹犹豫豫伸出手,被卫今夏一把拉起来。
第二节课已经上课好一会了,下午的太阳把两个女孩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卫今夏的手自然挽上了钟天野的胳膊,一路说了很多话,开始说那个狗屎男的种种不是,还解释自己只是一时昏了头而已。
甚至,她还问了钟天野的家庭住址,约她放学以后一起走。
钟天野被卫今夏的180度大转变弄的晕晕的,迷迷糊糊答应了。一直在她回到自己座位上还没缓过神来。
卫今夏回来后去了王光峰的办公室,消失了一下午,钟天野在快上晚自习的时间见到了她。
卫今夏坐在自己座位上,周围了一大圈女生,大家想问又不敢问,只能说几句安慰人的话。
钟天野和随懿呆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前边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过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真和卫今夏放学一起走啊?你俩之前说过话嘛?”随懿扭头问钟天野。
随懿一直觉得卫今夏那种乖乖女和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在一个班,一个学期说不上几句话也实属正常,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在这个班里,和她俩玩的好的女生,像张万琴,陈舒都是性格上和她们有些像的,至于卫今夏,哎呀,不敢想。
“那我放学可不跟你一起走了哈,真和卫今夏在一起玩,她家里再说我们把她带坏了。”随懿嘟囔着,一想到和班长一起走,她浑身不自在。
钟天野感觉有些奇怪,她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坚定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只是想和她成为好朋友的,来自同龄女孩的打直球。
晚上放学,卫今夏收拾好书包直接来到钟天野桌前,喊她一起走,陈舒看呆了,转头和随懿打眼色,随懿耸了耸肩,表示一会和陈舒一起走。
钟天野和卫今夏并肩往学校大门走。
钟天野发现,卫今夏还挺好玩的,她和她想的也一点都不一样。
卫今夏走到实验班教学楼前突然停住了。
“干什么?”
“啊,你不等周伯安嘛?”
“谁要等他,实验班晚二十分钟才放学,我得回家睡觉。”钟天野边说着边拉着卫今夏走。
“我觉得你好酷啊,钟天野。”卫今夏突然喊道。
“你神经病啊!”钟天野大叫,突如其来的赞赏让钟天野措手不及。
完蛋,她该不会要爱上自己了吧。
钟天野绝望的想,她是直女啊。
不过,好玩,有趣,她喜欢和卫今夏一起玩。
回到家,她洗完澡舒服的躺在床上。打开微信,给周伯安发去了信息。
“以后中午你不用来找我再等我了,你自己直接回家吧。”
钟天野觉得这样有些生硬尴尬,又给他发了一个大笑的笑脸。
周伯安卧室只亮了一盏台灯,他手里握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手机上那个笑脸,大拇指搭在手机键盘上,看不出喜怒。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周伯安的眼角有些泛红,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有根弦摇摇欲坠,拖着学了一天的疲惫身体,他重重的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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