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说,盛朝有三宝,商天子之剑、千里江山图、荆虹和氏璧。盛朝灭亡后,这三件宝物就此失踪,再也没有出现。多年来,无数人寻它们的下落,都一无所获,宝物因此增加一层神秘朦胧的色彩,吸引更多汲汲营营者的加入。
中原,东都洛州。
盛朝灭亡后,原本属于盛朝的疆土陷入一片混战,各地节度使、江湖门派、乃至外族势力都纷纷招兵买马占据地盘。洛州被昔日北衙禁军中的神威军牢牢占据,成为混乱中少有的一片清净地,因而商业繁荣人员众多,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茶馆里宾客满座,说书人坐在长桌后讲盛朝三宝的故事,昨天说了千里江山图和荆虹和氏璧,今天说商天子宝剑。
“前朝末代皇帝苏郁就是用这商天子宝剑自刎的。都城被攻破的那天,城外叛军的兵马如山呼海啸,只见苏郁独自一人登上城楼,手捧商天子宝剑,悲怒交加之下他‘哇呀呀’大喝一声,‘上天啊,臣子不孝,不能守住江山社稷,今日以身谢罪,诅咒往后持此宝剑之人必被宝剑所杀’。按理说,他自杀身亡,那宝剑不就是落入叛军手里了吗,可它居然失踪了。”
说书人技艺了得,说得慷慨激昂就算了,还手舞足蹈的,把故事描述得绘声绘色,宛如这段十年前的事就发生在眼前。茶馆众人听得啧啧称奇,纷纷询问:“那剑长什么样?”
“这剑现在都没消息吗?”
“值多少钱?”
说书人呵呵一笑:“此剑通体银白,剑柄雕刻龙凤麒麟,剑鞘有宝石点缀,剑刃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这种无价之宝,只有天子才能拿,也只有天子拿过,所以都说能拿到此剑的人,就是未来的皇帝,难怪那么多人找它。咱这的大将军就下旨说寻得此剑者,赏银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这是比此剑名气更大的诱惑,茶馆众人惊叹一声,毫不掩饰地艳羡嫉妒着这个尚未出现的能拿三十万两的人,不知会是怎样的能人。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献上宝剑的也不见得是能人。寻剑不是比武,不是谁武功更高就能拿这三十万两。无本的买**的不是武艺,是运气。”
众人闻声望去,角落是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容貌秀丽,双目炯炯有神,他一身青衣,发髻间插着一支古朴银簪。尽管打扮寻常,但没人能立刻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
说书人颇为赞同:“小兄弟说得对,运气是人一辈子不能缺的东西。”
青年微微一笑,不再回答。说书人继续往后讲,等说完再看向角落,角落空了,青年不知何时离去,而说书人的位置靠近楼梯,青年根本没从那里经过。
“难道从窗户跳下去了?这可是三楼。”说书人暗自惊叹。
其实青年不是从窗户跳下去的,是以刀当拐,支着墙滑下去的。他动作迅速稳健,如履平地,根本没人发现他的行踪。
宵禁时分到了,长街上空无一人,远处幽暗的灯火摇摇晃晃,是一队士兵打着灯笼巡街。他们应该是喝了很多酒,在长街上放肆喧哗,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青年看着觉得好玩,从地上随手捡了个石头丢过去,正中领队士兵的头盔,“当啷”一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士兵们吓一跳,登时酒醒了大半,他们拿刀四处搜寻这个胆大包天的违令者,而青年在他们嚷嚷的时候就咧嘴一笑,悄悄溜走了。
悦来客栈。
青年利落地翻过后墙,大摇大摆进了客栈大院,平时这时间都是人们在赌钱,热闹乱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谁来谁去。可今日不同寻常,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浅浅呻吟声。青年戒心大起,遂扒着门缝窥视,见偌大大堂里只有柜台后面有两个男人,一个中年一个少年,中年人是客栈掌柜,身躯宽大肥胖,块头一个顶那少年俩。少年衣服解开,裸露着洁白胸口,上半身趴在柜台上放肆地扭腰摆臀,周围物品一片凌乱,还有不少被推到地上。
虚惊一场,青年松口气,继而想着,这掌柜的也是,就不会找间房再快活吗,也不怕一会儿有客人过来。青年很想吓他们一吓,但扰人快活事会挨揍,这种揍他以前挨过,以后不能再犯这错误。他捂着眼睛从门上滑下去,又满脸嫌弃地擦擦眼睛,无奈地跳上二楼去了。他本来还想偷点酒喝的,这下是不能够了。
客栈上房陈设简单,两盏灯、一张床、一桌一椅、一个柜子、一个水盆架,这就是这间上房的全部。青年知道没有介意的资格,就拉上窗帘,掏出火折子把灯点上,灯周围的三尺地方亮堂起来,也只有三尺。现下还不是他睡觉的时间,他从衣服里掏出他白天从街上买来的话本,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说书人的话不能全信,青年翻翻他刚买的话本,话本里说前朝末代皇帝苏郁是**而死,根本不是用商天子宝剑自刎。前朝故事谜团众多,除了末代皇帝的死因,还有他扑朔迷离的情感生活,比如话本里说他从前爱上个烟花女子,烟花女子和他感情很好,甚至还生下了他的长子,但那个长子刚出生就被掐死了,烟花女子也没有存存活。很多时候,孩子的出生并不会唤起父亲的爱子之心,这位皇长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对着小灯,青年看了半宿话本,看完发现已是深夜,他把书合上,脱掉外套准备就寝。临睡前他拉开窗帘看了一眼,星空被灰蓝色的浓云遮住,外面平静无风潮气上涌,青蛙鸣叫不停,可能是要下雨。青年的推测没错,一炷香时间过后,他就听见雨打窗框的声音。
客栈后院有棵梨花树,花色洁白似雪,青年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青年轻声吟诵,伸手接了一朵坠落的梨花后,把窗户重新关上。外面似乎有打架的声音,青年躺床上闭眼,陷入浅浅的睡眠。
雨声助眠,青年却睡得不安稳。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只是时不时传来士兵巡逻的声音。青年睁开眼睛,再无睡意,干脆披上外衣翻身下床,打开窗户遥望远处,雨已经停了,天边有一线淡淡的青白色刺破西边蔓延开来,月亮都还没落下,依然挂在苍穹之上。晨时的冷风吹过他的胸口和脸颊,他头脑清醒些许,深吸一口气,充满鼻腔的是雨水澄澈的味道,有甜丝丝的感觉。
蓦然,轻轻一丝呼吸落进他耳朵,青年低头,见墙根底下坐着一个瘦弱男子,破衣烂衫,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头发也湿漉漉贴在脸颊脖颈上,衣服还脏兮兮的,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男子似乎也感觉到什么,抬头,目光与青年对视。
青年的脸上浮现出疑惑,他想,这人看上去丝毫不慌,十分坦然。
“冷吗?”青年开口。
男子摇头。
“冷吗?”青年又问。
男子还是摇头。
“冷不冷?”青年似乎极有耐心,还是问,但他想,这是最后一遍。
男子停顿片刻,终于诚实地点点头。青年就脱了身上外套扔下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男子怀里。
接过外衣,男子表情略有变化,他双手抱拳,又打了个其他手势,应该是对青年表示感谢。青年惊讶于男子不会说话,点点头:“无妨。你听得见我说话?”
男子点了两下头,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
“穿吧,兴许会暖和一点。前院屋檐宽,可以过去躲雨。”青年关上窗户。
出了上房的门下楼,掌柜的正在柜台后忙碌,价值千金的一夜过去,他恢复了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样子,严肃地打着算盘算账。看见青年他热情地打招呼:“哟,李时雨,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想吃点什么呀。”
回想起昨晚那一幕,这个被称作李时雨的青年沉默片刻,笑着道:“来碗面吧。”
掌柜的就吩咐小二去做,小二往厨房走,被李时雨叫住:“去摆个炭盆到门口屋檐下面,一会儿有人来。”
小二不明所以,但看到李时雨的脸色他不敢反驳,就照着去做。两炷香过去,小二再出门,果然看见炭盆前蹲着一个淋了雨的男子,双手抬起对准炭盆,正在取暖。听到小二的脚步声他抬起手,冲小二拜了一拜。
“谢我没用,是有个客官说让我摆个炭盆在这儿,原来是在等你,你们认识吗?”小二问。
男子摇头。
小二心说这还是个哑巴,顿起歧视之意,但他低贱的身份又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得罪人,尤其是这个礼崩乐坏的年头,杀人都不算犯法,他当然没敢说别的。
李时雨坐在一楼角落,吃着热腾腾的阳春面,他面前还摆着一碟凉拌萝卜,夹一筷子送进嘴里,齁死人。李时雨的脸都绿了,他又招呼小二:“去,把这个给门外烤火那人。”
小二连忙问:“客官,这口味不合您心思?”
李时雨重复:“拿过去。”
说实话,这行为跟喂狗差不多,但男子没计较,见小二捧着大半碗阳春面和大半碟凉拌菜给他,他又拱手拜了一拜,拿起来就狼吞虎咽地吃。吃的时候李时雨从他身边过,看似随意地扫了他一眼。他无所谓男子的谢意,他有其他事要做。
富通钱庄,店如其名,装饰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每件摆设都价值连城,听说这钱庄总掌柜富可敌国,在前朝国库空虚的时候,地方官府都要来找富通钱庄借钱。虽然不知道官府借钱之后是不是能还得起,但富通山庄到现在依然开张着,并且生意兴隆声名远播。
李时雨走进去换了点碎银子和铜钱,钱庄掌柜是个非常热心的胖子,还把钱用钱袋装起来给他。李时雨掂掂分量,确认掌柜没有缺斤少两后笑着道谢。掌柜伸出指尖点点钱袋,动作随性,似有它意。李时雨没反应,把伙计给他倒的茶喝完后,他看了杯底一眼,把茶杯放下出去了。
回了客栈,李时雨翘着腿儿躺在床上,拆开钱袋子,抽出钱袋夹层里的东西。
两万两银票,还有张柔软到近乎于无的纸条。
行刺正占据洛州的、前朝神威军首领刘利。
新篇来啦!依然是自己开心写着玩的产物,所以可能更得不是特别快,但一定也不是特别慢。
感谢你的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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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打梨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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