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天时难料啊

冯南双手一推,对曾清大喊道:

“快走,走快些,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曾清走到门口,回头看着冯南,退着往外走,冯南挥手让他快点离开,胡成看着这一切,不可思议地看着曾清离开,警官将门关上后,都还感觉到曾清是退着离开的。

一个月后,监舍又被送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人,他抱着一床被盖和一床垫褥刚走进门,警官就将门关上,他站在放风池一动不动,不知下一步该走向哪里,一看就知道是初次进看守所,胡成十分纳闷,都这把年纪了,犯了啥事还进看守所呢?

冯南坐在那里看书,见大家都出监舍去放风池看这个老年人,冯南将书放在床头,伸了两下腰,站着走出监舍,刚到门口,这位老年人像看到灯塔似的眼睛一亮,裂开嘴笑了起来,大家还以为这位老年人神经有问题,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见这位老年人像见到亲戚一样对冯南说道:

“冯总, 是您啊,你怎么被关在这里呢?”

冯南看着这位老年人问他道:

“你是哪个地方的?怎么来这儿了?”

这位老年人说:

“冯总,我是小南镇广孝村的,我叫刘小斌,可能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啊。您绐我们镇上捐了700万资金,将全镇的土墙草房改造成砖瓦房,我家的砖瓦房都是您出资给修的,都十多年了。你看我都老了。”

冯南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你是小南镇的啊,真是巧得很,有缘在这里见面,你都这个年纪了,犯了啥事到这里来了呢?”

刘小斌一脸哭相, 难为情地说:

“冯总。我倒霉得很, 我开个火三轮拉客,晚上天黑回家,从宋家桥头岔路口走出一个人,我刹不住车把人撞死了,死的这个人是喝了酒的。”

冯南皱了一下眉头,对他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赔他点钱就是了,争取他家里人的谅解,请交警协调解决就是了,何必要进看守所来呢?”

刘小斌叹了口气, 低着头说:

“唉, 我又何尝不想坐下来好好商量赔偿, 撞死的这个人是镇上敬老院的人, 偷跑出来喝酒的, 他没有亲人, 只有个亲哥哥,从来不管他,村上才把他送到敬老院去的,现在他被撞死了,出事了,他那个亲哥哥就跳出来,我答应赔他六万,他都不干,张口要三十万,我哪来那么多钱,没有办法,只有等着坐牢。”

冯南看着刘小斌垂头丧气的样子, 对他说:

“先把床铺弄好,下来慢慢想办法,你这种情况,是能协调尽量协调,你都这把年纪了,坐几年牢,哪经得住折腾。”

一个监舍的在押人员见新来的老年人是冯南帮助过的人,都争着跑过来帮忙,很快就把他的床铺妈,把被盖帮他折叠的像豆腐敦一样,大家都十分好奇地问道:

“刘老头,冯南用了700多万元钱在你们镇上改造贫困房,对你们镇上的人真好。”

刘小斌见他们好奇,一下子来劲了,对大家讲述着冯南过去的一些事情。

胡成听到刘小斌正在讲冯南过去的事,听着听着很感兴趣,刘小斌讲到这里不讲了,就问他道:

“刘老头,一个企业家赚点钱不容易啊,你们镇上的土墙草房全都改造成砖瓦房了,可今天冯南却在这里落难了。”

刘小斌低头难过地说:

“真是天时难料啊,老天为什么要收拾好人呢?冯总这么善良的好人,为什么这样啊,老天为什么不长眼啊。”

胡成点着头说道:

“看来老天爷还是长眼的,你刘老头心里头不一直装着冯南吗?冯南行善积德的时候,没有想过要你们记住他。”

刘小斌禁不住老泪纵横。

胡成心里也很难受,,冯南作为一个企业家赚点钱确实来之不易,可他这一生不是在为自己而活,他在为大家活着,为所有人而活着,一个为众多人而活着的人是伟大的,尽管今天他在大难之中。此时,胡成才明白,为什么看守所警官们如此敬重他,冯南是值得让所有人敬重的,胡成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敬重。

警官打开门大声喊道:

“刘小斌,出来,你家里给你找了个律师,律师现在见你。”

“来了,来了。”刘小斌答应着往外跑。

冯南小声喊道:

“刘大爷,你等等。”

刘小斌停住脚步对冯南说道:

“冯总,啥事?我去见了律师就回来。”

冯南问他道:

“你知道怎么对律师说,你去见律师跟律师说些啥?”

刘小斌摇摇头说: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律师要问我些啥。”

冯南想了想对他说:

“让律师去找你们镇上的书记镇长,就说是我在看守所让律师去找他们的,让书记镇长出个面协调一下,陪他几万块钱,出个谅解书,按规定,人已进敬老院了,赔的钱也应该给敬老院,如果死者哥哥固执下去,不讲道理,一分钱也不要给他,你记住了吗?”

刘小斌站在那里,迟疑了很久,突然高兴地对冯南说道:

“交警与死者的哥哥协调,就赔三万二,丧葬费让我付。因为死者那么大年龄了,这是有依据的,可他不干。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家庭,是拿不出几万块钱,如果书记镇长出面,那这个事情就好办了。”

冯南对刘小斌说:

“书记镇长我认识,带我的口信,他们要卖帐的。”

刘小斌一听欢喜异常,立马鞠躬连喊三声:

“谢谢冯总!谢谢冯总!谢谢冯总!”

然后像风一样地跑出监舍,警官禁不住笑了起来。

胡成看着眼前这一幕,十分感动,他想那个镇上的书记镇长在冯南落难之时,未必会卖帐,冯南已是阶下囚,天下炎凉,苍天寒人之心啊。但凭着冯南满腔的热心肠,着实让胡成感动,这样的人真不该被关押在这里,这也让胡成重新定论被关进监狱和看守所的人,在监狱服刑的和被关押在看守所的不一定全都是坏人,在外面的不一定都是好人。

刘小斌会见律师回来后,心情特别好,满脸笑容,他一进门就跑到冯南面前兴高采烈地说:

“冯总,我把你的话给律师说了,律师一听,非常高兴,他说他知道该怎么找书记镇长了,镇上领导出面了,让死者哥哥出具谅解书是铁板钉钉的事。”

冯南严肃地问道:

“律师叫什么?他没敲你的钱吧?”

刘小斌笑着说:

“律师姓王,他对我说他当律师还是你鼓励的呢,他不仅认识您,还说一辈子都感激您,知道您被关在这里,他好难受,说让我带话向您问好,请您保重。我的事,他说事办成了收三千块跑路钱就行了,不按规矩收钱,一定把您交办的事做巴适。”

冯南一听,知道是小王律师。当时有个小老乡请吃饭,见他特别喜欢法律,对法律知识又特别熟悉,大学学的又是法律,他特别聪明又有灵气,就鼓励他去考律师,还把他介绍给几位资深律师,让他们带带他,小王很争气,考律师一考就中,还考了高分,从此在律师行业混。冯南笑了笑,对刘小斌说:

“你好好耍吧,很快就能出去。”

这事意想不到地顺利,第三天下午,刘小斌被看守所放了出去。

刘小斌一家人找到看守所领导,硬要给冯南户头上存放三千块钱。指导员亲自到监舍征求冯南的意见,冯南拒绝道:

“不要,一分钱也不要,一个农民每挣一分钱,分分都是血汗钱,多不容易,我怎么可能要他的钱呢。”

指导员很尊重冯南的意见,笑着说道:

“刘老头一家高兴得不得了。镇上书记镇长面都没出,只带了个口信给死者哥哥,因交警早就协调过, 死者哥哥只要了三万元钱,并立即出具谅解书,把刘小斌一家解了套。冯总,你都到这里面来了,还为这些普通老百姓操心。”

冯南开玩笑说:

“指导员,在监舍都遇到了,说明缘分不浅,你就不要洗我脑壳了。”

指导员笑着说道: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你在这里, 我们没有做好的,多给我们提点意见哈。”

冯南会心的笑了笑说道:

“我会严格遵守这里的规矩,不会给你们出难题,你大可放心, 与在押所有人一视同仁,我走到了今天, 是我自身的问题。”

指导员安慰冯南道:

“冯总, 想开点,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像你这么德厚的人,都来这里了, 一个人一辈子,谁说得清楚呢?”

指导员离开监舍后,冯南坐在放风池边角, 手里拿着书, 抬头看着放风池外的天空,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胡成将小凳子端到冯南身边,陪着冯南看着蓝天白云,放风池虽然不大,只有三十多平方米,可放风池头顶钢丝网外的天空却是明亮的,太阳和月亮每天都准时光顾这个监舍,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天还是那个天,只是关押在这里的人,每天的心思却不一样,心里的想法不一样,胡成问冯南道:

“冯南,你在想什么呢?”

冯南望着天空平淡地说道:

“你啥时候坐这里?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今天没练字吗?”

胡成笑着说道:

“在这里混时间等死,我一审被中院判了死刑,上诉到高院,估计二审判决很快就要下来了,想都不用想,还是死刑。”

冯南仰望天空,将头转向胡成,问道:

“你怎么会认为二审就是死刑呢?”

胡成灰暗悲观地说:

“律师都明确给我说了,二审不被判死刑的可能性为零。”

冯南劝慰道:

“凡事要从好的方面去想,也不能全听律师说。”

胡成十分悲观地说道:

“往好的方面去想,可苍天不眷顾我啊,假如又是死刑呢?”

冯南平静地说:

“那就申诉,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诉。”

胡成苦笑着摇摇头说:

“申诉有用吗?”

冯南平谈地说:

“怎么没用,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用呢?你今天先跟我说说,从头至尾的详细地给我说说,我来看你这个申诉有没有用。”

胡成静下心来,平静地给冯南讲述了整个案子的经过。冯南平静的听了一个多小时,听完后沉默不语,又回望着蓝蓝的天空,呆呆的,很久,他才对胡成说:

“不能放弃,表面看是死结,但还是有希望,这次高院二审判决下来,很可能是死刑,但申诉很有可能将这盘棋走活,是有希望的。整个案件最核心的问题是你跑到菜市场口,夺了一个人的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把这个人找到,完全能证明你杀人不是故意的,至少不是故意将人致死,这个细节十分重要。”

胡成眼泪汪汪地看着冯南,声音很小地说道:

“不知怎么回事,要想找到菜市口那个被我夺手机的人,比登天还难,公安局专案组为找这个人,案子晚了两个月移交检察院,检察院接受后又退回专案组补充侦察,专案组又搞了几个月还是没有找着。那个人在电信申请电话号码时,没有出示身份证登记个人信息,出了这个事情后,他手机又长期关机。老天爷要我胡成的命,老天不帮我啊,我只能在这里等死。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生死有命,老天都这样,我还有啥说的?”

冯南平淡地看着胡成,没有一点吃惊和难过的样子,他对胡成说:

“现在难过也好,不难过也好,一点用都没有。眼前,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冷静地坐下来想想, 现在该怎么办?”

胡成难过地干笑两声说道:

“还能怎么办?除了等死,等待死亡的来临, 还能有啥办法?”

冯南更加平静地看着胡成说:

“等死也是一种办法,可等死也有不一样的等法, 在恐怖丶恐惧中等死,还没等到死亡的时刻心早已死亡,也有把死当生, 用一种坦然的心态,无所畏惧的心态等死,死亡来临那一瞬间就成了生的开始。”

胡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火石没有落在你的脚背上, 你当然不知道痛, 也许你说的那样只是死法的心态和区别吧。可死就是死, 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生?怎么也不可能活着。”

冯南认真地对胡成说道:

“一个人往往把死看得很重, 就会把一线生机丢弃,把生命希望冥灭,宇宙的真理是什么?是无常,是无常的不断变化,分分秒秒, 每一瞬间, 每一刹那都在变化着,瞬息万变,你知道吗?这种变化就是希望,宇宙的真理会把死向着活的方向转换,你要相信这种转换的规律。”

胡成内心期盼地呐喊着, 可他看不到希望,看到的是一条深邃的黑黑的遂洞,火星那么大一点亮光也看不到, 他在这种深邃的黑暗中乞求着,期盼着一点火星那么大一点的亮光出现, 可到哪里去寻找呢?在哪里看得到呢?

冯南见胡成在毫无希望的黑暗中面对死亡,在恐怖丶恐惧中等待死亡,十分冷静,严肃地对他说:

“你要想寻找到生的希望,必须正确面对死亡,否则, 你是看不到生的希望。”

胡成冷笑两声说道:

“怎么正确面对死亡,死亡还要怎么正确面对,不就是两种死法吗?一种是枪毙,另一种是打一针睡着永远不起来,我还会有其他方法吗?当然也许还有第三种死法, 往外逃跑, 武警一枪将我击毙, 我还会有其他的死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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