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浚让开一点，东崇弘的老毛病，和他说着说着话，总是脚尖踢踢他，不知不觉就挤过来，要么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严重突破安全距离。

嵇浚往旁边退，东崇弘下意识跟着移动：“想去你小学网站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

“比如我在学校积极参加活动，从小到大照片很多。我妈专门整理了复印出来，我家有十几本大相册，加上我妹还有合照就更多了。”

嵇浚眼神不自觉飘走，其实他手机相册里现在也有很多。

“我小时候不怎么去学校。”嵇浚说。

嵇浚脑中闪过嵇哲生病的无数个夜晚，还有父母离婚，他与嵇哲分开后，自己生病的那些片段。

其实他身体一直好过嵇哲，直到七岁父母离婚，他跟着妈妈嵇蘅，嵇哲跟着生父宁皦，并改姓宁。在那之后的一年多，嵇浚突然也频繁生病。

每到这时，嵇蘅一边为他担忧，一边牵挂嵇哲——可能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一朝分离，每当嵇哲病重，冥冥中嵇浚总是有所反应。

嵇蘅为此筋疲力尽，无法承受一个孩子生病，意味着另一个孩子病得更重，偏偏骨肉分离，无法时刻得知对方消息。

嵇哲的基因病非常严重，当时跟着宁皦，是因为有一种药对他很管用，那个药太贵了，只有回到宁家才能持续供给。

嵇蘅想过两个孩子继续一起养，想过和前夫复婚，宁皦没同意。

那时宁皦在和现在的妻子相亲，他再婚不久，嵇哲重病去世，嵇蘅和嵇浚都没见到亲人的最后一面。

之后嵇浚身体一直不太好，嵇蘅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这期间继父隋岚生给了母子俩很大的安慰与帮助。

三年后，嵇蘅与隋岚生正式恋爱，次年结婚生下隋妙。

奇迹般的，在妹妹诞生之后，嵇浚身体就好起来。

“我小学身体不太好，老是生病请假，每年学期末合照都只参加过两次。”嵇浚想了想，说，“那时候太瘦了，头大四肢长，像外星人。”

东崇弘想象了一下，感觉嵇浚就是再瘦，丑不到哪去。

“我可以看看嘛。”他还是特别好奇。

嵇浚不太情愿：“现在没有。”

东崇弘盯着他微抿的嘴唇：“那你小学叫什么，我找找看。”

“……”嵇浚转移话题：“你还不走吗？”

当然不想走了，东崇弘原地磨蹭，和嵇浚东拉西扯。嵇浚思索时眼睛微动，往旁边看时，睫毛上扬，他突然往前走去。

东崇弘还以为是他同事喊他帮忙，下意识跟上。

没几分钟，嵇浚出来，给他一杯奶昔：“请你喝，去玩吧。”

“……”东崇弘不知为什么，心跳好快，笑着说：“你好像在哄小孩。”

嵇浚瞥他一眼，又望向不知哪里：“谁叫你不听话。”

他语气很轻，除了东崇弘没人能听到。

东崇弘心中一动，和嵇浚原地站着，突然间没法接收信息，只能盯着嵇浚，甚至往前走一步，将嵇浚挤到角落里。

嵇浚不看他，两人靠得很近，彼此呼吸微妙的同频。

东崇弘很想摸摸他，甚至也伸出了手。

嵇浚在这时飞快的瞥他一眼。

他们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对望，又分开。

东崇弘手捏成拳头，摁在旁边桌上，想说点什么，脑袋好像过载，有种愉快与兴奋交织的轻盈感。

嵇浚比他好不到哪去，明明应该马上走开，却在这小角落里，假装大家都没法看到他们，安静听着对方心跳。

直到嵇浚闹钟铃响，他回过神，注意到有穿着机修工服的人从侧门进来。

“走吧。”嵇浚看了东崇弘一眼，“我上去了。”

他去接过洗车店员工拿来的钥匙，没有再回头，留下东崇弘手捧奶昔，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等和朋友汇合，东崇弘一脸沉思，这表情很显眼，朋友们关切的看过来，问他：“你怎么了？”

东崇弘：“嵇浚……”

朋友们收回关切目光，继续聊天打屁。

东崇弘发出奇怪宣言：“为什么有种感觉，想咬他一口。”

朋友们被震撼到无语，彼此对视。

东崇弘露出笑容：“嵇浚太可爱了。”

所有人：“……”

东崇弘转向笛秋宁：“你姑姑是说要去文心岛玩哦。”

笛秋宁：“我确定。”姑姑还邀他两个爸爸也去。

东崇弘开心了，晃晃奶昔，不自觉显摆：“看，嵇浚请我喝的。”

朋友们眼神开会。

之橙：“好没出息啊你，你之前请别人点过多少，人家回馈老客户而已。”

东崇弘美滋滋：“什么回馈老用户，别人点这个他又没提成。”

笛秋宁申明：“研究新品有奖励，一次性奖过了。”

一群人脚踩代步车，呼啦啦结伴前往文心岛，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岱新雨落在最后边，问之橙：“你和你游戏搭子怎么样了。”

之橙：“不理我啊，发了定位给他，不知道他来不来。”

他瞄着岱新雨，又看了看前边和樊璟蒋芳用代步车竞赛的东崇弘：“你怎么样。”

岱新雨说：“刚看到东崇弘和嵇浚在奶茶店，差点以为他们要亲。”

之橙：“……”

岱新雨陈述道：“东崇弘太笨了。”

嵇浚拿着钥匙上楼，小阳台上，两人正处理不慎掉落的颜料盒，店长转头道：“车洗好啦，等我，我去洗一下。”

她腿上沾着颜料，画架撇在一边，上面是一副未完成的清晨街景图。

“聊太开心打翻了。”嵇蘅笑道，“我们今年都没怎么见面。”

“嗯。”嵇浚拿来清洗剂和拖把，喷上药等十分钟再拖。

嵇浚带妈妈去自己房间，打开门，因为太过干净整洁，嵇蘅环视一周，感慨道：“怎么去年是什么样子，今年还是这个样子。”

嵇浚走到窗边，瞥见楼下疑似东崇弘的身影，摸摸自己耳朵，有点发热，不知道红不红：“干干净净不好吗？”

“太干净了，没什么人气，我给你养个小动物好不好？”

“不要，我没时间养。”

“你啊。”嵇蘅到处看看，拿起桌上两个相框，一张是她与隋岚生带着两个孩子，在嵇浚15岁新年时的全家福；一张是嵇浚和嵇哲两兄弟，在7岁分别时的合影。

嵇蘅手指抚过隋岚生温和的笑颜，又摸了摸另一张照片年幼瘦弱的嵇哲。

相框里他们都是笑着的，隋岚生健健康康，嵇哲则虚弱的多，比他哥哥小一圈，但在当时，他状态也是好转的。

所以那时她才和宁皦离了婚，因为有新药，嵇哲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没想到最后会是母子分离，嵇浚失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嵇蘅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个相框干干净净，显然经常有清理，嵇浚看着冷淡，其实很重感情。但他接连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已经有些封闭自己。

嵇蘅轻轻放下相框，又望着墙上的磁吸拼图，走过去用手碰了碰：“妙妙也喜欢，前几天路过超市还让我买了一副，比你这个复杂一点，她每天都在拼。”

顿了顿，又说：“家里那一副，也不看你把它拼好。”

嵇浚张了张嘴，只说：“等我有空吧。”

嵇蘅转过头对他笑：“人总要向前看，是不是？”

“嗯。”

嵇浚望着那副星空拼图：“那你现在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嵇蘅语塞：“……没有啦，暂时不考虑。”

“你自己说人要往前看。”嵇浚心情平和，笑道，“以前继父追你的时候，也没打算再恋爱，最后不是很合适吗？”

他想起嵇蘅说过要勇敢去爱人，看到现在的妈妈，忍不住想，如果继父没有去世就好了。

嵇蘅也笑：“对啊，但有过岚生，其他人好像都比不上他。我和他匹配度比较高，恋爱的时候心意相通，没有一件不如意的事。虽然他走了，但他的爱一直在我这里。”

她说：“我感觉我不需要再谈恋爱，烦人的只是热潮期。”

又有工作上的原因，所以才想切除腺体。

嵇浚沉默，他手机突然微微震动，拿出来一看，东崇弘的消息。

嵇蘅开玩笑：“倒是你，祝福节有没有好感的人？”

嵇浚：“没有。”

手机又震，嵇浚没有再看，而是说：“你和继父匹配度有70%。”

Alpha和Omega的大众匹配度在50%左右，70%以上就算很高，80%屈指可数，再往上更是凤毛麟角。

“对，有72%。”

“匹配度高，是不是相处会比别人更……更开心。”嵇浚斟酌用词。

嵇蘅注意着嵇浚的表情：“噢，你有遇到这样的人吗？”

嵇浚表情平静：“我不太确定。”

“怎么说。”

“我们都还没有分化。”

嵇蘅一愣，倒是想起最近工作上一个案例：“其实，匹配度超过90%，双方都有分化倾向的话，是有可能没完全分化就相互吸引。”

嵇浚忍不住皱眉，他知道东崇弘的分化倾向是Alpha。

“哦。”嵇浚说，“反正暂时当它不存在。”

嵇蘅忍不住笑：“匹配度高确实具有天然好感，不过还是要看你内心的选择。”

“比如我和岚生，认识了五年才结婚，因为我那时一直在犹豫，后来虽然有懊恼没早点答应他，但这五年的相处才让我们有了更多了解。”

“我和你爸爸就太仓促了，年纪轻轻结婚，实际上都没做好准备。你呢，不要像我，冲动把自己的幸福托付出去……”

“其实，这也是一种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