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宁康院的南侧的暖阁内,十多位贵女正围在一起说笑,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贵女们皆都盛装而来的,一个赛一个的娇艳,倒是为只有雪色的冬日里添了几分颜色。
脂粉香气,娇笑连连,好不热闹。
叶晚宁故意晚来了一步,一进门里头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或是欣羡,或是妒忌。
今日父亲生辰寿诞,她特意穿了件绛红的衣裙,勾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满头乌发只挽成了一个简单的髻,髻上簪着的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格外的引人注目。
只见她款步而来,莞尔一笑,令满室的贵女们都失了颜色。
“怎的我一来,大家都不说话了?莫不是我这个叶府大小姐扫了大家的兴致了?”
人群里有人应和道:“叶姐姐说的哪里话,方才我们还在说作为主人家的,怎的还迟迟不来呢,不想正念叨着便来了,可见背后是不能说人的呢。”
又是一阵娇笑。
叶晚萝是二叔叶傅景的妾室所生,今年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叶晚宁对着她招了招手。
“阿萝告诉姐姐,刚才她们都说什么?”
叶晚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了叶晚芷的方向,低着头双手绞着手中的帕子。
叶晚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姐姐那儿可是有新做好的糖霜樱桃,缠丝姜糖哦,阿萝若是告诉姐姐,姐姐便让人给阿萝送去好不好?”
叶晚萝馋的都要滴下口水来了,不假思索的大声道:“她们在说姐姐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呢!”
“那她们为何说姐姐的脸皮厚啊?”
叶晚宁的面上虽挂着柔和的笑,但是阁中的贵女们却觉察出了些异样。
叶晚萝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想了片刻。
“她们说姐姐半夜私会野男人,不要脸!”
叶晚宁站直了身子,目光在阁中贵女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身穿绯红衣裙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被叶晚宁盯的有些不自在,如芒在背一般。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跳了起来指着叶晚宁喝道:“你与我哥哥早有了婚约,还如此不守妇道,更是不知廉耻的闹的玉京城里人尽皆知......”
魏其茹是魏其泽一母同胞的妹妹,这些日子因着叶晚宁为林风眠作证一事没少受白眼,摊上这么个不守女德的嫂子,她在密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甚至还担心起自己个未来的亲事来。
刚好叶晚宁挑衅,她便将所有的怒气都撒了出来。
其实叶晚宁压根就没在看她,只是方才有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她一时看住罢了,不成想有些人却做贼心虚,沉不住气了。
叶晚宁缓步走到了魏其茹的面前,唇角微微勾起。
“证据呢?”
既然撕破了脸,魏其茹也就不想藏着掖着了,尖着嗓子喊道:“整个玉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想要何证据?我要是你就躲在屋子里一辈子也不见人了,哪里还有脸穿的这么招摇出来丢人现眼?”
叶晚芷适时的走了过来,伸手挽向叶晚宁的胳膊,轻声细语的劝道。
“姐姐,有话好好说嘛,今儿可是大伯的生辰,且过门是客,哪里有主人家的跟客人红了脸的道理,再者将来姐姐嫁去魏国公府做了世子夫人,魏小姐也就是姐姐的小姑子了,那也是一家人,何必......”
叶晚宁不着痕迹的将胳膊往边挪开了,叶晚芷挽了个空,手略微有些尴尬的在半空中愣了几息,然后又自然而然的交叠在一起,对着叶晚宁福了福身。
模样乖巧懂事。
“啪!”
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让暖阁中所有贵女的脸上都跟着一紧,有胆小的已经捂着自己的脸往边上躲了些。
叶晚宁斜睨着她。
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可当真是让人我见犹怜啊。
“这一巴掌是打你敢觊觎姐姐未婚夫婿的!”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打你在背后乱嚼舌根的!”
叶晚芷被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给打懵了,捂着肿的老高的脸,低声的抽泣着,见叶晚宁的手又扬了起来,吓的忙缩着脖子,闭起了眼睛。
叶晚宁轻笑一声,将手放了下来。
“祖母为何要关你三个月禁闭,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父亲生辰我特意求了祖母将你放了出来,你非但不感恩还伙同魏小姐一起造谣自己的姐姐?这会子还在这左右逢源充好人,只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阁中的贵女哪个不是人精似的,俗话说听话听声,锣鼓听音。
岂有还不明白叶晚宁为何要动手的?
堂堂叶府的嫡亲孙女,居然被自己的庶妹抢了未婚夫婿,若是换了她们,何止是打上两巴掌这么简单的,只怕会直接拉出去浸猪笼才能够解恨吧。
相较于叶晚宁私会野男人的传闻,眼前这个似乎更带劲些吧。
毕竟传闻真假未定,且连皇上都称赞叶晚宁勇气可嘉,她们也只是拿这个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但是叶晚芷跟魏世子有染,涉及到的可是叶魏两府的大事。
魏其茹瞪圆了眼睛道:“叶晚宁,你自己不干不净的,居然还有脸攀咬我哥哥,待我回去后定要禀明家中长辈,你这样恶毒张狂的女人我们魏家可不敢要。”
说完一阵风似的便出了暖阁。
叶晚宁颇为惋惜的拍了拍叶晚芷的肩,在他耳旁吐气如兰道:“魏府若是与我退了亲,你觉得祖父和祖母还会答应魏其泽另娶叶家庶女吗?”
叶晚芷踉跄了一下,满目惊恐的看向叶晚宁。
周围似有若无的议论声仿佛无数的蚊虫在她的耳边嗡嗡的飞着,叶晚芷捂着脸便哭着跑了出去。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往前头去了!”
红豆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叶晚宁神色淡然的招呼着众位贵女去了前面的韶华轩。
待一行人落座之后,叶朝宗就迫不及待将自己的贺礼呈了上去。
是一柄削铁如泥,泛着寒光的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五彩的宝石,泛着熠熠的光彩。
叶朝宗握着剑柄,耍了个剑花,只听细细的剑吟声传来,犹如凤尾森森般。
“儿子祝父亲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叶傅行在一众叫好声里,耷拉着眼皮将叶朝宗的贺礼手下,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满意,他素来不爱舞刀弄枪的,他看这个贺礼,定是儿子临时从收藏的剑里随意拿了一柄最差的送过来的吧。
叶朝宗见叶父面上也没个笑,忙对着叶晚宁使了个眼色。
叶晚宁笑的狡黠,佯装着没看见,淡定的坐在原地。
叶朝宗轻咳了两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儿子数月前就听说妹妹已经在准备给父亲的生辰贺礼了,还不赶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到底是何等的宝贝啊?”
叶晚宁亲自捧着托盘,款步走至堂中。
“这是女儿特意从寒香寺求来的平安符,又特意用西番莲花做里子给父亲制了一个香囊,愿父亲可以平安康健,无忧亦无疾。”
叶傅行眉头微皱。
前些日子他不是瞧见宁丫头特特做了好几身男式的衣裳吗?
怎的今儿也不送来呢?
送个什么劳什子的平安符就将他这个亲爹给打发了吗?
亏得他先前还以为女儿懂事了,可以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了,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有了儿子和女儿送的贺礼在前,后面虽也收了几样能入眼的东西,但是叶傅行也提不起兴致来,只闷着头喝着酒。
目光瞥到摆在博古架上的那株太湖奇石,白鹤展翅,松树遒劲。
不由暗自叹了一声知己难求啊。
偏头问道:“我让你们给林公子下的帖子,你们可送到了?”
管家躬身道:“送去了!只是不知林公子为何还没到?”
六皇子性子素来洒脱,见宴席单调,于是朗声提议道:“京中人人都知叶府大小姐的舞乃是京中一绝,不知今日叶大人生辰,我等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以一睹叶大小姐的绝妙舞姿啊?”
众人自是拍手叫好。
叶晚宁原就长的明艳动人,若是能有幸见美人一舞,这趟也不算白来了。
叶晚宁倒也不推辞,落落大方的福身道:“请诸位稍候片刻,待我换了舞服便来!”
屋子里烧了地龙,当叶晚宁穿着一身轻盈飘逸的月白舞服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纤细窈窕的身段在舞服的勾勒下愈发显得凹凸有致。
满头乌发随意的散在身后,发顶饰以孔雀尾羽。
长眉入鬓,又在眼尾处点了一点泪痣,让原本就明艳的容貌又多了几分妖冶的美感来。
众人摄于她的美貌,皆都屏气凝神,细细的观赏了起来。
乐声响起,叶晚宁便随着乐声飞旋了起来,水袖在半空里上下翻飞,裙摆在转动中像是盛开的雪莲一般。
乐曲陡然变的激昂时。
叶晚宁的舞步也随之一变,甩出去的水袖也如同射出去的利箭一般,眸子里也多了些峥嵘之色。
就在她全身心融入舞中,绽放自己的时候。
忽然听到场中似有窃窃私语之声传来,她不悦的瞥了一眼座下神情激动的几位贵女,顺着她们的目光也瞧了过去。
只见一人长身玉立,立在门边,仿佛与门外的雪景融为了一体。
叶晚宁嫣然一笑,眸子里满是盈盈的笑意。
“哎呦......”
一声娇娇的喊声后。
还未等林风眠反应过来,便是香风来袭,软玉在怀。
叶父勾着林风眠的肩:这是我的忘年交!
林风眠:我不是,他单方面认为的!
叶晚宁握着林风眠的手:这是我的夫君!
林风眠:我是。
叶父一脸茫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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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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