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晚霞映透了半边的天。
叶傅行和叶朝宗犹如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似的,满面荣光,腰背挺的笔直。
父子二人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犹如刻制的一般。
“你刚才是没瞧见魏昌权那个老小子,被我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叶傅行的女儿那是好欺负的吗?他若是今日不写下退婚帖子,我就将他的魏府给拆了。”
叶朝宗撸起的衣袖还未褪下,应和着道。
“爹,我趁着他们没注意的狠狠的教训了魏其泽那个人渣,有了我妹妹这般天仙似的未婚妻居然还敢在外头胡搞瞎搞的,我看他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太长了。”
父子二人说的义愤填膺,对视一眼后,又有些尴尬的各自别开了头,拉开了些距离。
叶傅行今日看这个儿子倒是格外的顺眼,也不是素日里瞧的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在爱护妹妹这件事上做的还是很好的。
且又有一身的功夫在,往后晚宁若是嫁出去了,有这么个大舅哥在,料想未来的女婿也不敢太放肆。
“老爷,少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宁康院候着呢。”
管家一见了两人忙迎了过来。
父子二人面上的笑同时敛了下去,眉头微微皱起。
“一会儿去了宁康院,你什么话都别说。”
叶傅行自是有自己的打算,且不说今儿是为了晚宁讨回公道,就是看在他生辰的份上,就算父亲有心为难,母亲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叶朝宗心头一热,鼻尖一酸。
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父亲的背影如此之伟岸呢,忙吸了吸鼻子跟了上去,大义凛然道:“今儿是父亲的生辰,祖父若是怪罪下来,自有儿子担着,儿子皮糙肉厚,挨几板子也没事的。”
宁康院的正厅里,叶铭章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宽椅上。
叶老夫人瞪了韩氏一眼,喝道:“哭哭哭,你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应该是宁丫头,是我们叶府才对。前些日子你鼓动老二一早就来宁康院又哭又闹,我是看在宁丫头的份上才放了芷丫头出来,没成想才过了几日就闹出了这样的丑闻,还当着那么些客人的面,我们叶家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叶晚芷早已哭的连眼泪都没了,只木然的瘫坐在堂下。
韩氏闻言哭的更大声了:“老夫人也是当娘的人,怎就不能体会下媳妇当娘的心,媳妇入府这么些年拢共就芷儿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老夫人若是将她发去京郊的庄子里,岂不是让我们母女天各一方?且芷丫头年岁也大了,若是传出去只怕将来也不好定人家啊!”
“现下都闹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说定人家?你当京城里的人都是傻子呢?”
叶老夫人怒极反笑。
韩氏“噗通”一声跪下道:“老夫人,芷丫头好歹也是您的亲孙女,又是二房的长女,还请老夫人看在二老爷的份上,不如,不如就让芷丫头嫁给魏家吧。一来也好堵住悠悠之口,二来也算是全了芷丫头的一番心意。”
“做你个春秋大梦去!我瞧你是愈发糊涂了,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口,也难怪芷丫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多半都是给你这个没心肝的教坏了。”
叶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上前就是一巴掌。
韩氏被打的歪倒在地,倒也不敢哭出声来,捂着半边肿胀的脸重又跪直了身子。
“魏小世子乃是跟宁丫头定的亲,芷丫头私下跟魏小世子接触,已是不顾廉耻,如今还妄图顶了宁丫头的婚事,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美事?”
叶晚宁红着眼睛扑进了叶老夫人的怀里。
“祖母,切勿为了晚宁动气了,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可怎么是好啊?”
叶老夫人也跟着掉了泪,抚着她的背道:“真是委屈我的宁丫头了。你放心既然魏家那个不识抬举的东西非是良配,等退了婚后,祖母亲自给你挑一位如意郎君,依着咱们宁丫头的样貌品性,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实没有必要为这种烂了心肝的人伤心。”
“晚宁没有伤心,晚宁只是有些感动,被家人相信和护着的感觉真好。”
叶晚宁歪着头伏在老夫人的膝头。
叶傅行进来的时候,见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又见女儿眼睛通红,才将被压下去的怒火又腾腾的冒了起来,指着叶傅景就是一通痛骂。
叶傅景向来只管自己,只要有酒有美人那就万事不管。如今自己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又被自己的大哥这样指着鼻子骂,心里也憋屈的慌。
抬脚就将叶晚芷给踹倒在地。
“都是你个不省心的东西害的,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韩氏闻言忙将女儿护在了怀里,哭着求情。
一家人闹的不可开交。
“都给我闭嘴!”
一声暴喝后,屋子里静了下来。
叶铭章寒着脸道:“将芷丫头带去祠堂,傅行和晚宁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众人见状,也不敢再闹,鱼贯而出。
待到屋子里安静下来之后,叶晚宁上前搀着叶铭章坐下,“都是晚宁不好,累的祖父和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操心。”
叶铭章沉沉的叹了口气。
“魏府的退婚帖子拿到了?”
叶傅行躬身道:“拿到了!”
叶铭章点头,“魏小世子这样的品行,的确配不上宁丫头,退了也好。只是......”
只是叶晚芷到底也姓叶,传出去伤的也是叶家的体面。
“祖父,祖母,父亲今儿都在,按理说这件事也轮不到晚宁来管,只是事关晚宁自身,晚宁少不得要说上两句。”
叶晚宁走至堂下,对着众人福身行礼。
自打前些天跟孙女密谈之后,叶铭章对其倒是高看了几分,闻言便点了点头。
“此事上说到底也只是家丑,稍稍遮掩遮掩便过去了,若是闹的满城皆知反倒不好。况且晚芷到底是我的堂妹,她既心悦魏小世子,况且又闹出了这么一出,依着晚宁看不如就趁势让魏国公府负责,娶了晚芷。这样也不必将晚芷送到庄子上与二婶子分开,再一样也好堵住外头那起子爱嚼舌根的人的嘴。”
叶老夫人对着她招了招手。
“可这样着实就委屈我的宁丫头了。”
叶晚宁伏在叶老夫人的怀里撒娇道:“我与魏小世子定的乃是娃娃亲,素日里也无多余的情分在,如今他若娶了晚芷我倒也不伤心,况且只有如此才对咱们叶家最好。且晚宁有祖父,祖母,爹,娘,还有哥哥的照拂和疼爱,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叶傅行颇为担忧的道:“宁丫头是咱们叶府的嫡长孙女,如今猛然换了晚芷,只怕魏国公府那边也不一定干啊。”
“哼!”
叶铭章冷哼一声。
“他们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我不去追究他们就已是大恩了,如今只是让他们对芷丫头负责罢了,他们若敢有半分微词,我便拽着魏昌权那小子进宫面圣,让皇上给断一断。”
从宁康院出来后,叶晚宁便回了漪澜院。
相思见她面有倦色,轻声道:“都怪奴婢不好,若是奴婢当时一直陪着小姐,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们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我,又岂是你可以阻拦的,况且没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不如我趁机一并将他们清扫出去,还落得个干净。”
叶晚宁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亲自去给爹爹送一碗长寿面,今儿是他的生辰,原该高高兴兴的,不想竟然被搅乱了。”
相思刚出去,红豆便端着热水进来了。
“小姐也累了一日了,先擦把脸吧!”
温热的巾帕敷在面上,倒是让她松弛了几分。
红豆噘着嘴道:“小姐也是太好心了,二小姐都这般了,你还这么护着她。依着奴婢来办,就该拉出去游街浸猪笼才对。”
叶晚宁取下面上的巾帕,莞尔一笑。
“她既那么喜欢魏其泽,我这个做长姐的便成全了她。但愿她永无后悔的那一日。”
红豆翻了个白眼,自顾道:“男子哪里有个定性的,你瞧瞧二老爷都一把年纪了不还是左一个右一个往府里塞,魏小世子那般的人......”
叶晚宁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弯起。
比之求而不得,更令让人绝望的是痴心错付。
现在的叶晚芷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满眼满心都是魏其泽,竟然为了他不惜伤害自己的姐姐。但愿他们的情爱会如同常开不败的花儿一般吧。
隔日,天色阴沉。
一辆华贵的马车在迎客居前停了下来,只见一个面无白须,手持拂尘的太监小跑着上了二楼,在一间客房前躬着身子,敲了敲门。
“敢问林公子可在?”
林风眠开了门,见来人竟然是承平帝近身伺候的太监李福全,忙拱了拱手道:“公公,里面请!”
李福全见林风眠穿戴整齐,俨然一副早已等候多时的模样,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不叨扰了。皇上有请,还请林公子速速随咱家入宫觐见吧!”
林风眠侧身道:“公公,请!”
李全福打小便伺候在承平帝的身边,一辈子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像林风眠这般宠辱不惊,不卑不亢之人还是头一次见。
寻常人若是乍然听闻皇上召见要么吓的要死,要么高兴的要死。
定要对他这个皇上身边的红人百般恭维,好从旁探听一二。
可林风眠却没有。
客气却疏离的跟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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