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话

温家兄妹俩回到家里。

温少堂指责、辱骂顾炎生。

温蕴之听不下去,“够了!如果不是你嘴臭说他,他不会动手。”

温少堂自觉刚刚失了面子,现在被她指责,心堵的更慌。“明明是他的那只疯狗先乱咬人!”

温蕴之皱眉,曾经她所在的班里有两个男生打架。

男生甲骂了男生乙一句,于是男生乙将男生甲打倒在地,踹他肚子。

于此同时,男生甲不停地对着男生乙大骂:“活该你妈死了!”

“活该你妈死了!”

“活该你妈死了!”

男生甲说,是男生乙的错,他殴打他。

有的人一边记恨他人的错误,一边却忽略自身的过错。

她敛眉对温少堂说,“拜托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人家。”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温少堂不屑。

温蕴之生气,“那你以后不要再来12班找我。”

温少堂一噎。听见二人吵架,温奶奶从卧室出来,“兄妹俩大晚上的闹什么?”

温少堂转头对老人家温声说,“没事奶奶,她就跟我闹小脾气。”

温奶奶笑的慈祥,“你做哥哥的让着妹妹点,跟她吵什么。”她絮叨了一番,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温家就只有他兄妹俩,二人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温少堂语气凉凉的,“她啊,帮着个外人针对我。”

温蕴之瞪他一眼,对奶奶说,“我去洗澡了。”

温少堂对着她后背做了个鬼脸。

温奶奶叹气,笑着打了下他手臂,“多大的人了,还跟妹妹打嘴仗。”

“嚯,奶奶你不知道,蕴之她嘴巴可厉害了。”温少堂和奶奶吐苦水,“我这两天一直被她说,她还说我头发土。”

温奶奶笑出了声,“她说的挺对的,你瞧瞧你的长刘海,跟个姑娘家似的,瞧着没精神气。”

温少堂:“你老人家不懂,这是时尚潮流。”

-

第二天吃完早餐,温蕴之不坐温少堂的电动车去学校。

温爷爷、温奶奶以为她还在生温少堂的气,不禁劝解一番。

“我没生他的气。”她解释:“我和班里的一个女生约好了,今早和她一起坐公交去学校。”

言至此,爷爷奶奶不再劝她。

温少堂坚持送温蕴之去公交站,尽管她走路不超过八分钟就到。

她下车。他温声和她说,“好了好了,我以后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温蕴之不是死犟的人,闻言神色稍缓,“反正你记住,恶语伤人六月寒。”

温少堂连声说知道。虽然这个妹妹才来清城,但他万分在乎她。

兄妹俩道别。温蕴之立在公交站台附近,视线梭巡。

她并未和哪个女生约好,今早要一起坐公交去学校。

朱宁远远就看到了她,正要扬声打招呼,就看见她招手拦住一辆黑色的电动车。

她顿在原地,那是顾炎生的车。

她隐隐升起一股不安,这种不安可以理解为,她担心温蕴之和顾炎生纠缠。

温蕴之利落地取出书包里的药盒,里面除了药,还有纱布、碘酒、棉签。

“里面的药可以治你头上的伤。”她停顿一下,愧疚道,“昨晚很抱歉,对不起。”

她当时心里担忧温少堂的脖颈,后面他离开巷口,才记起他脑袋亦受了不小的伤。

顾炎生浓眉微拧,“你替温少堂道歉?”

温蕴之动了动唇,昨晚躺在床上,她思绪复杂,一会想着顾炎生,一会想着温少堂的话。

“嗯。”

顾炎生就劈手夺过她手中的药盒,扔进不远处地垃圾桶里。

“不需要。”他面色冷淡,不看她的脸色,启动车子离开。

温蕴之无语,生出一股憋闷,随即轻呼出一口气,不需要就不需要。

“蕴之。”朱宁走近她。

温蕴之答应了一声。见朱宁手中空空的,她问:“你吃完早餐了?”

朱宁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只喝了杯豆浆。”

温蕴之凝神,想起昨日她说自己要减肥。“就算是减肥,早餐还是不能吃太少啊。”

“没事的。”朱宁故作惬意。她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喝了一杯豆浆,饿的难受。

想起温少堂对她的嘲笑,其他人私下不经心的议论,温蕴之不再说劝解的话。

朱宁现在一定极度渴望瘦下来。

哪怕要做一些在外界看来,损害身体的行为。

于是她只温声说,“除了节食,你再抽出点时间运动,瘦的就比较快了。”

朱宁微微一笑,“嗯”了声。眼前的女孩格外善解人意。

2路公交来了。二人一前一后地上车,预备挨着一起坐。

温蕴之问朱宁,她是否要坐靠窗的位置。

“不用不用。”朱宁笑着摆手,“清城县我都看遍了。”

整个县城目前只有两路公交车,不超过半个小时,就能将这座小县城逛完。

从这边坐2路公交到清城一中,能逛完四分之一的门店。

温蕴之静静地看着窗外,朱宁望着她精致美好的侧颜,欲言又止。

-

转眼到了下午放学时间。今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修,学生们都迫不及待地离开学校。

温少堂发消息告诉温蕴之,他父母交代她,今晚去他家吃饭。

她来了两天,还未去拜访大伯大伯母,确实格外失礼。

于是在途中的某家购物超市,她买了水果,燕窝,牛肉。

尽管温少堂说不需要,但她还是坚持如此。

温少堂家里开着麻将铺,每天都很热闹。

客厅摆着六张全自动麻将机,当地不少爱玩牌的人常来他家打麻将。

温蕴之一进屋,就被一群叔叔阿姨盘根问底。

温青山一脸骄傲,“我这侄女和行止一样聪明,在学校是前十名,还学了芭蕾。”

不同于弟媳顾婉仪对他们一家的不喜。逢年过节,弟弟温行止会和他们联系,聊聊家里的情况,并在经济上帮衬他们家。

温蕴之熟悉这种长辈炫耀儿女的场景。她站在温青山旁边,大方得体地朝各位长辈微笑。

“诶哟,你们温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长的好。”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行止的女儿。”

“……”

“侄女今年大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用不甚熟练的普通话问温蕴之。

温蕴之注意到,这位阿姨打扮的不像其他人那样朴素。她的头发烫成了棕色的中卷,嘴巴抹着颜色纯正的口红,穿着改良的旗袍,手边放着一个爱马仕包包。

“明年四月份就满十七了。”她礼貌回答。

阿姨出了一张幺鸡,“比我们家雯雯小一岁。”

温少堂听见这话,“我妹和你们家柳雯雯在一个班。”

阿姨笑着说那太巧了。接着又说:“她学习差的要死,平时侄女你多带带她。”

温蕴之诧异她竟然是柳雯雯的母亲。她笑了一笑,并不接这话。

刘佳兰轻笑,“学习这事,还得靠自己,哪是靠别人带的。我这侄女平时不仅忙着学习,还要练习跳舞,没那个时间。”

某个男人对邻桌说,“欸,老顾,你们家炎生是不是也和慧琴她女儿一个班?”慧琴是柳雯雯的母亲。

温蕴之心中更是诧异,顾炎生的父亲也在这?

被叫‘老顾’的男人,约莫四十岁,身形比较魁梧,国字脸,五官很普通。

温蕴之心说:顾炎生没有一点像他。

“我不知道这狗崽子在哪个班。”顾家凯声音粗哑。

男人甲啧啧两声,“你这老子怎么当的?”

“炎生那孩子我记得还是理科第一吧。”

“是啊,飞跃班的学生都考不赢他。”

“……”

一群大人七嘴八舌,话里话外不乏对顾炎生的赞许。

杨慧琴突然道:“这孩子学习再好,也不是老顾的亲儿子。别人的孩子,哪比得上自己的种,他不是还和老顾打架嘛,个养不熟的。”

全场安静片刻。顾炎生成绩虽好,但打架亦榜上有名,经常和职高的学生混。

男人乙附和,“这倒也是,指不定这孩子日后有了出息,就去找他亲爹了。”

女人甲:“他妈妈带他来清城的时候,他才三岁,不记事的。”

女人乙:“这孩子看起来阴恻恻的,脾气还不好。之前在西门街把我儿子都吓哭了,我说了他一句,他那个眼睛噢,啧啧啧,活像要把我吃了,我赶紧拉着儿子走了。”

一群人哄笑。

-

这几日顾炎生一直在张惠家住。今日他亦不回家,放学后前往麻将铺。

顾家凯这两年做着小成本的水果生意,顾炎生知道对方有空就会在温少堂家打麻将。

温少堂家有三层,一楼专门拿来摆摊卖水果,麻将机摆在里面的客厅,二三楼拿来住人。

他骑着电动车抵达的时候,听见厅内传来麻将敲桌的响声,众人的说话声。

这里的人嘴碎,他习以为常。

看见熟悉的身影,温蕴之一怔,其余人亦发现了他,霎时不免尴尬,甚至心虚。

顾炎生虽是个学生,个头却比在场的大老爷们都高,身上凛冽的气势亦教人害怕。

他停好车,自若地进去,对顾家凯说:“会见卡给我。”

他母亲顾文静被关在市里,亲属去探望,需要会见卡。

顾文静被抓时,他还未成年,会见卡由顾家凯把持着。

顾家凯看也不看他,兀自打着麻将,“等会。”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温蕴之和大伯一家已经吃完了晚饭。顾炎生一直在立在顾家凯旁边,动也不动,仿佛镶嵌在空气里。

温青山叫他坐,他摇头表示不用。

天已经黑了。玩牌的人陆续离开,回家吃晚饭。

柳雯雯骑着电动车过来,叫杨慧琴回家。

“喊冤啊喊!平时在外面疯的时候,就不记得喊妈了!”杨慧琴这两把输了五张毛爷爷,心情不佳,尖着嗓子回。

见到厅内的温蕴之,柳雯雯面色微变,现下被母亲拿来撒气,胸口愈发堵得慌。扯着嗓子喊:“我爸回来了!”

其余牌友笑的颇贼:“老柳终于舍得从外面回来了。”

杨慧琴面色微变,眼睛吊起,难掩高兴。

她丈夫做水产生意,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心也野了不少,在外面玩起了女人。

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无一技之长,再怎么怨恨,都不能抛下对方给她的一切,提出离婚。

这一局结束,她说不打了。

其余人亦要回去,有玩的不尽兴的,说吃完饭回来接着打。

麻将机再度空了一桌。邻桌的顾家凯依旧继续,顾炎生照旧静默的立着。

不消片刻,杨慧琴折返回来,面色焦急地走向顾炎生旁边的麻将机。

她弯腰拉出抽屉,里面空荡荡一片。她愤怒地大骂:“我放这里面的钱谁拿了?!啊?!四百多块钱呢!?”

除了温青山一家,此刻厅内只有顾家凯那一桌、顾炎生、温蕴之。

众人面面相觑,心生好笑。男人甲道:“谁拿你钱啊,大家都在这。”

“仔细找找嘛,嚷嚷什么。”

“……”

杨慧琴再次将抽屉翻了翻,接着视线梭巡一圈,最后定格在顾炎生身上,瞪大眼睛道:“就你一直站在这,是不是你拿了?!”

空气安静一瞬,正准备回爷爷奶奶家的温蕴之,神色愕然。

怎么无缘无故地说是顾炎生拿了她的钱?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动都没动过。

“你再说一遍?”顾炎生侧目,面色森然地看着杨慧琴。

杨慧琴见过他打人,对上这副面孔的他,不免发虚。

不过她一个大人还能真怕了他这只小疯狗不成。

于是她尖着嗓子骂:“你这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不是你拿的谁拿的!”

尾音还未落,温蕴之就见顾炎生直接拎起旁边的高脚凳,狠狠地砸向杨慧琴。后者当即尖叫一声,捂着脑袋跳脚。

顾炎生眉宇间俱是戾气,“你他妈再骂一句!”

他一副‘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的模样。

众人上前劝架。女人护着杨慧琴,男人拉着顾炎生。

顾炎生重重挥开劝架的人,眼尾和脖颈晕着红意,他非常白,发怒火时,皮肤就会涨红。

杨慧琴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她视线转向一言不发的顾家凯,“老顾你不教育教育他?!”

顾家凯面色沉郁,重重地甩了顾炎生一巴掌。

顾炎生当即一个踉跄,面颊起了红印,嘴角出了血。

他稳住身形站好,捂了下被打的嗡嗡作响的耳朵。

小时候被别人欺负凌辱,他回去告诉妈妈,那个善良而柔弱的女人,只会叫他忍着,说他高考完,去了外面上大学,就会结束了。

她还说他是被神明宠爱的孩子。

他轻笑出声,眼角都分泌出点点泪腺。

他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活到现在,身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伤口粘着盐粒,轻轻扯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钱在这里!”温蕴之骤然扬声喊。

她将麻将机的抽屉全部拉了出来,翻出了四张一百块、一张五十块的钞票。

前一刻不过是一场闹剧。众人呆呆的,仿佛供人观赏的雕塑,发不出任何声响。

半晌。温青山出声:“咳,钱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其余人亦附和,找到了就好。脸上挤着勉强的笑意。

之前有过钱卡在麻将机抽屉里的情况,现在杨慧琴的钱被温蕴之翻了出来,并不奇怪。

温蕴之将钱给杨慧琴,凝神嘱咐:“阿姨,您需要向顾炎生同学道歉。”

杨慧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说由得你这小丫头来指手画脚,可碍于她是温行止的女儿,忍住了这话。

温行止当年考上B大光华管理学院,为清城县争了不少光。从学校出来后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资助了他们清城县区十几个亿,县里的一把手对都他敬重有加。

温青山劝杨慧琴:“你就给人孩子道个歉吧。”

他虽然好赌,但平日老好人一个,又是温行止的大哥,认识的人凡事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杨慧琴嚅动唇,终于憋出一句,“今天这事是我冤枉炎生你了,对不住。但你也有——”

“行了行了!”

“别说了别说了。”

“回家回家都回家。”

“……”

众人俱想息事宁人,怕杨慧琴再吐出惹人厌的话,赶紧打断。

杨慧琴被人拥着出了客厅,她嘴里说了句晦气,接着又低声的骂骂咧咧。

顾炎生看向顾家凯,嘴角的血迹干了几分。“会见卡给我。”他今天不想在人家家里和他干架,否则早将刚刚那一巴掌还了回去。

顾家凯面色难堪,翻出包里的会见卡给他。

他平日怕顾炎生偷他钱和存折,所有身价都放在这挎包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全部家当有多少。

得了会见卡,顾炎生离开出了门,骑着电动车离开。

这卡他不会再给顾家凯了。

玩牌的都离开了温少堂家。温蕴之和温家夫妇说了声自己要回去了。

温青山把她拉在一边,悄声问,“之之,那钱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温蕴之面色微变,“不是,是我找到的。”

温青山叹息,他都看见了。是她从包里翻出四百五十块,不动声色地放进麻将机的抽屉里,再假装翻出来。

也不知道杨慧琴那四百多块钱被谁拿了。

不过今天这钱要是不拿出来,大家都会认为是顾炎生偷了杨慧琴的钱。

“大伯,我先回去了。”温蕴之故作平静。

“行吧行吧,回去吧,注意安全。”温青山嘱咐,交代温少堂送她回去。

温少堂拿上车钥匙出门。温蕴之跟在他身后,她直觉顾炎生这种人,骨子里的傲气不亚于她,绝不可能做偷盗之事。

至于她为什么会拿出钱来垫,大抵是因为她愧疚,那晚他的脑袋被温少堂砸了一砖头,后者还不和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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