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翻过了一个又一个长的一模一样的馒头似的小山坡，荒凉的夜，风声呼啸，无垠的草原没有一点点希望。

“成才，你看那是什么”许三多忽然惊喜地小声叫起来。

只见一颗红色的五星在清冷的月光下孤独地存在着，那是许三多的路。

“五班！”成才也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可是我一手打造的中转基地，咋样?”成才笑嘻嘻地杵杵伍六一的肩，猫着腰说。

“牛牛牛！你牛，行了吧”伍六一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怎么两天不见变得这么得瑟了。”伍六一看不惯成才的得瑟劲，但是对他的改变又有点欣喜，这小子终于抛弃他那假模假式的忧郁青年画风了，谁不知道他其实傲的很啊，这才有枪王的样子嘛。

“走走走，咱们去厨房猫一宿，今天应该是李琰站岗，那小子鬼精鬼精的，小心点。”成才熟门熟路地带着伍六一和许三多往五班的驻地走去。

哗哗哗，老魏睡眼惺忪地走出屋子，找了个隐蔽地点就开始放水，成才他们贴在拐角的墙边，听着耳边的哗哗水声，伍六一拧着眉头揶揄地看着成才，悄悄用嘴形比划着“这就是你的兵？”

成才暗骂一声“这个兔崽子，等我回去收拾你”

等老魏提溜着裤子，晃晃悠悠地走进屋子，成才、伍六一和许三多像是三个影子一般，悄没声儿地钻进伙房。

“这屋可真香啊”成才嘴里嚼着一把野蕨菜含含糊糊地说着，手里还拿着几根，朝许三多和伍六一递过去，“一股麦香，肯定是他们几个又一天做出几天的饭。”

伍六一喉头上下动了一下，拿过野蕨菜，也狠狠嚼了起来，“设定是一个荒无人烟的草原，也没说荒无人烟的草原还有这诱惑啊！”

三个兵像是三条平行线一样，抱着枪，静静地躺在米袋上，此起彼伏的肠鸣音在静悄悄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伍六一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翻了个身，微微蜷起身体，像是这样就能感受不到饥饿。成才也用胳膊遮住眼睛，手扶着胃，轻轻按压着。许三多咽了咽口水，从背包里拿出珍藏的野战口粮，想分给两位战友，“吃点吧”

伍六一拧着眉头，夺过野战口粮，又把它塞进了许三多的背包里，“还不到最后时刻，留着，现在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睡吧，睡吧，最后一个晚上了，明天还有硬仗要打”成才翻了个身轻轻地说。

天还黑着，李琰晃晃悠悠地从岗亭往回走，而老魏也骂骂咧咧裹紧军大衣走向伙房做饭的时候，伙房早就空无一人，就像一阵风吹过了无痕迹，凉透的大馒头也早就没了那惑人的香气。

远处的山坡上，成才他们三个，边走边摘一些可食用的植物，饥饿带来的眩晕感，已经让他们的身体状况岌岌可危。

许三多递给成才一把青涩的野果，成才头也不回地抓着一把去掉翅膀和大腿的蚂蚱和蟋蟀给许三多，又握着另一把塞到伍六一手里。

“吃吧，咱们必须补充点蛋白质”成才囫囵地嚼着虫子，黏糊糊的液体在嘴里爆炸，他屏住呼吸强忍着昆虫的异味，又往嘴里丢了几个野果，大口嚼着，希望果子的香气能压下虫子怪异的口感。

许三多和伍六一也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虫子学着成才的样子扔进嘴里，囫囵咀嚼着，伍六一难以遏制地发出一声干呕，又生生咽下去。

打头的成才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趴伏在山丘上，吓得许三多和伍六一也立马卧枪，伍六一刚想对成才瞪眼睛，问他搞什么鬼。只见成才咧着嘴，呲着大牙说“你们看那是啥？”

伍六一和许三多爬过去一看，前边的不远处，是一汪清澈的海泡子，海泡子旁是沟壑分明的阵地，至少一个排的兵力在守卫和巡逻。

“东南方向，小山包旁有个海泡子，翻过山有一片槲树林，有一辆车在槲树林旁边等着我们”许三多低声复述着袁朗的话。

“这就是咱们要测绘的那块阵地啊”成才激动地说，三个人的脸上顿时容光焕发。

成才狙击枪上的瞄准镜，眨眼间扫过阵地，扫过草原，扫过山丘，他把它调到最大的倍率，一丝一毫地察看那块阵地。他一边看，一边将情况告诉身后的许三多：“一共三十五人……五个老Ａ……四个机枪哨位……两个热成像仪哨位……没有机动车……找不到指挥所……中央是洼地……”

正在紧张绘图的许三多，抬头疑惑地看着突然停嘴的成才，“怎么了？”

“他们阵地选得鬼，中央是洼地，不潜入看不到指挥所。三十五人一个加强排了，一个排也绝不止明面上这点重武器。”成才皱着眉回头说。

“那就潜入。”伍六一干脆地说，接过成才的狙击枪就着瞄准镜仔细观察着，越看眉头也皱得越紧，那个阵地背着海泡子而建，自然便于将火力和视野都集中于正面：“没处下嘴，正面强攻都得动连以上部队。”

“从海泡子里游过去。”成才想起上辈子的画面说。

“你知道这季节海泡子里的水温么”伍六一摇头，“正午时零度左右，现在天还没亮，咱们又饿了两天 ，体力见底……”

“我去试试”许三多说，“补上空白，咱们就可以去终点了”

“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我也去”伍六一说，“成才，你留下帮我们掩护”

“我潜入，你们掩护”成才笑着说，“我虫子比你俩吃的多，蛋白质会保佑我的。”

伍六一拍拍成才：“不是冲动的时候，你的优势拉开距离才好发挥。万一有个闪失，我们需要你这支枪。”

“不是冲动，这两天，我主要是掩护和架枪，体力比你们消耗的少”成才坚持道，“而且三多的枪法并不比我差，他同样可以做好掩护，我相信他。”

“不行!我去！”许三多急了。

“三多，你不相信我？小时候比游泳，你可没赢过我”成才拍拍许三多，打趣地说，随即正色道“我把我的枪，交给你了，也把我俩的命交给你了。”

许三多蠕动着嘴唇，看着成才的眼睛，点点头，不再坚持。

“好了好了，你俩咋这么恶心，别说这种肉麻话”伍六一天生对这种温情的场面过敏，别扭的说。

成才用防水材料包好未完的地图塞到自己的怀里，许三多掏出野战口粮包装，撕开仔仔细细匀分成两份，递给成才和伍六一。

“你也吃”伍六一抠出一块分给许三多，许三多摇摇头拒绝了“你们更需要热量”

伍六一抓起口粮一把塞到嘴里，把牛肉干、饼干什么都和在一起干嚼着，慢慢感受着热量一点一点流到身体里。

许三多静静地趴在山丘上，看着狙击枪瞄准镜里，伪装后的成才和伍六一，从山坡上缓缓爬下去。许三多突然感觉到寂寞，在这寂静的夜里，他又觉得宁静，他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远处是他的战友，他们把后背交给他，像把最柔软的软肋、最坚实的底气都交了过来 —— 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不会有空缺，不会有危险，只有同频的呼吸和一样坚定的脚步。

成才和伍六一无声地潜入水中，让水浸没自己的身体，一直浸到只剩下露在水上的口鼻和眼睛。尽可能不激起波纹，向阵地后方游去。

“顶不住了就吱一声。”伍六一用最小的声音提醒了一句，他的体力一向是强项，刚才又补充了一些热量，状态相对好一点。

成才点点头，将头没入水中慢慢向前游去。

冷，冷的刺骨，热，热的灼心。

成才和伍六一脸苍白得像是水鬼一样，冻得青紫的嘴唇颤抖着，成才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那似乎是伍六一拖着断裂韧带拔信号弹的身影，又似乎是老A考核时放弃任务的自己，“六一，你为什么想当老A呢？”

伍六一颤抖着扭过头诧异地看着他，像是在说这时候提问这个合适么，考核都要结束了，但他还是发着抖说“我...是钢七连的兵,是刀刃上的钢，我要做最好的兵。”

“你一直是我心里最好的兵。”成才趴在步枪和行军包上微微笑着，“你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

“火？咱们着火了么？好热啊，成才”伍六一有点神志模糊地说。

“别睡，坚持住，六一”成才伸手抓住伍六一的背带，伍六一晃晃脑袋，同样抓住成才的背带，两个人相携往对岸游去。

伍六一率先一脚踩到了水底，把成才推上了近岸，成才伸手拽住伍六一同样把他拉了上去，最后两个人一同滚进淤泥里。

远处的许三多像是一块嵌入大地的石头，与荒野融为一体，他静静地透过瞄准镜注视着他的战友们，他们互相拥抱着，揉搓着对方的腿脚关节，以给予对方维系生存的可怜体温。他们脸色如此苍白，人像个筛子一样不停抖动着，眼睛却像是星子一样发亮，他们距离胜利只有最后一步了。

许三多深呼吸了一下，慢慢调整呼吸节奏，眼睛紧贴着狙击镜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时机，把成才和伍六一推向险境。

成才和伍六一像两只燕子一样，轻巧一落，滑入了壕沟的拐角里，没有惊动任何暗哨。钻过几条纵横相连的沟堑，千寻万觅的半埋入式的指挥中心终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成才掏出了未完的地图，打开防水材料，伍六一警戒，开始画图。

终于绘制完地图，折叠好放进怀里，回身的时候与一名从战壕拐出来的老Ａ撞个正着。三人猛地扑做一团，在战壕里扭打在一起，成才背身死死压住老A，伍六一顺势锁喉捂住老A的嘴巴，老A被卡得直翻白眼，掏出白牌认输。

伍六一松开胳膊，用眼睛示意老A不要出声，才慢慢松开手掌，老A被勒得咳嗽几声，沙哑着嗓子小声说：“兄弟，不用这么使劲吧，我快被你勒死了。”伍六一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成才也起身准备离开，不知怎么回事，烟雾突然笼罩了三人，老A讪笑着举起双手说“我可哪都没碰，烟雾装置自己触发的。”成才和伍六一同时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老A，扭头就跑。老A还笑嘻嘻地和他们道别“两位好走呀。”

瞬间，警报响起，探照灯和电筒的光束向这边扫来。随即到来的就是一阵机枪扫射，成才背靠着壕坑，趁着机枪扫射的空隙，扭身探头，打掉了外围的几个机枪手，伍六一用机枪封锁着指挥所里冲出来的士兵。

两个人背靠着背，互相掩护着，向阵地外围撤去。几个老A，瞄准这头，只要两个人冒头，就是一顿点射。两个人连连滚地，这才躲了过去。两人回身撤向阵地的最高点，正要跳下土坡，撤到低洼处，突然一个东西滴溜溜地被扔到空中，成才定睛一看，不好，是闪光弹，他猛地扑倒伍六一。一阵白光闪过，把周围炸的亮如白昼。

远处许三多扭转枪头，趁着闪光弹的照明范围打掉几个冲过去的老A和侦查营的士兵，烟雾四处弥漫。后来的两个老A猛地扑倒在地，大喊“有狙击手！十一点山坡。”

哒哒哒哒哒，子弹打在山坡上溅起一片尘土，许三多一个战术翻身，迅速变换着位置。

此时，伴随着强烈的耳鸣，成才和伍六一捂着脑袋翻滚起身，“六点钟方向，主力来了”成才大喊着，伍六一茫然地看着成才的口型，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成才拽了一把伍六一，两人向山坡下冲去。前来增援的老A和侦查营士兵越来越多，远处山坡上的许三多精准点射，掩护成才两人跃进壕沟。

后面的山坡上也开始冒起了枪焰，一个老A端枪撂倒了一个从山坡上冲下的参赛选手，又有几个隐藏的参赛选手，从山坡上冲下，趁乱冲进壕沟，一时间壕沟里乱成一锅粥，枪声从四面八方炸开，烟雾弥漫，还有不时的闷哼声、拳脚搏斗声，一场阵地战打得如火如荼。能到达这里的兵，大概已经全在这儿了，他们也算是最后一搏。

“成了！”成才兴奋地捅捅伍六一的腰，“地图到手了”伍六一也安全无恙，后半句话成才在心里悄悄地说。像是摆脱了前世的最后一块阴霾，成才的脸上焕发着异样的光彩。伍六一眼睛亮闪闪的，“还不到最后时刻，沉稳点。”但上翘的嘴角已经暴露了他的雀跃。两人趁乱爬出战壕，准备去找许三多会合。

许三多拖着几个包，兴高采烈地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扶住成才和伍六一，三个人团团抱在一起，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伍六一很少与人这么亲近，脸上有些不自在的神情，但并未拒绝许三多和成才的拥抱。

不建议完结之前看，又有点卡剧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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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