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你的队长、队员都死了,我们阵地也转移了,铁路找不到我们,你没得选了,不想死就乖乖跟我混。你很幸运,我们的狙击手被袁朗杀了,正缺人手。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假模假样地不知好歹。”
成才似乎听清了狮子的话,又似乎没听清,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的画面,渐渐地他的双眸开始湿润,冷静过后的眼眶里终于涌出了大量的生理盐水。
成才哭了。
他的脑中竟突然闪过自己死时的画面,那个时候的三儿哭得也很伤心。
原来三儿那个时候的心情,是这样的,悲痛、绝望、自责、内疚。
那个时候,好像还在嘲笑三儿,是三中队的水闸,原来,自己也是如此。
那么三儿死的时候,是否也和他当时一样,感到刺骨的冰冷呢,身体渐渐失温,感知越来越弱,一点一点逼近死亡……那种感觉,可太不好受了。
成才闭上双眼,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为什么他现在也感觉这么冷呢,他还没死,身体却冷得吓人。
原来心冷了,身体也就冷了。
“杀了我,否则,我会给他们报仇。”成才用微颤而坚定的语气说。
“可惜,我以为我们是一种人。”
成才盯着狮子,杀气止不住地外溢,却突然怒极反笑,“什么人?”
“要强的人,越往上走要的越多,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只能赢不能输。”
“那我让你失望了。”
“可惜了,我对你说了三次可惜,那就怪不得我了。”狮子转身打开身后的小箱子,拿出针管试剂和一瓶白色粉末,推针抽药排气,动作熟练得骇人,狮子看着注射器针头上的液体突然道,“我给袁朗打的也是这种药剂,你知道我给他打了几针他才死了吗?”
“我很荣幸和他是一种死法……”成才看向门外,刚才袁朗的方向,带着微笑,“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显示器前,吴哲看着眼前的烂人道:“你这样虐未来A大队之花,就不怕这朵花到时候不落你家?反正小生我是看不下去了。”
“什么花啊草啊,娘们唧唧的,成才哪儿像你这么敏感似的。”齐桓和成才接触得不多,这次训练的教官不是他,但是他也给几人送过几次夜宵,再加上红蓝对抗赛时被成才枪法震慑过,和成才打起交道来也算熟悉。
许三多则在一旁担心地问道:“你们给成才打的是什么?”
“一种让人精神恍惚的药剂,也是我们‘尖刀’反审讯训练的道具,打完之后会让人感到痛苦却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不过你们放心,这药剂经过反复试验对人体没有伤害,只是这几天会受点罪。”林达回答。
“我说袁总教官,你打算给成才打几针?”这是吴哲问的。
“那就要看,他能撑到第几针了。”袁朗盯着显示器里的成才,凝重地道。
许三多紧攥着拳,眼白瞪得老大,隐忍着,克制着,这是成才的路,他不能帮他做决定。
第一剂打下去,成才的瞳孔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
狮子本就低沉的声音更是如同开了混响,被无限地放大如潮水般涌来又缩小远去。
“成才,放下你的心理负担,这些老A都已经死了,多你一个也不多,你这样硬撑着牺牲了,也没人知道你的壮烈。”
“成才,想想你的父母、家人,他们辛苦把你养大,不是让你当兵送死的,你死了,一切都没了。”
“你一个大学生,何苦来这里受罪,跟着我,自由、财富,应有尽有。”
成才的胸口开始发闷,周围的空气好像被抽干了,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只要这样他的肺部才能吸进一丝空气。
“开始呼吸困难了?这个药剂就是这样,这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你的痛苦会是现在的五倍、十倍,甚至二十倍……不如你告诉我,铁路都查到了我们什么信息,我会让你舒服些的。”
“滚——!”成才喘息着,艰难开口。
“你今年几岁?二十三?还是二十四?终归是年轻……这么年轻就死,你还有什么遗憾吗?好好想想吧!”
狮子走了出去,门一关,成才的思绪又开始被拉扯得很远,药效开始蔓延进每一个细胞。很痛,每一个神经都在叫嚣,但又有一种飘渺的快感推着成才的思绪往不知名的地方飞去。
“遗憾……”
遗憾当然有……
遗憾还没给胡天展示他荷枪实弹的模样,是他食言了,等他死了,不知道四哥他该怎么念叨这件事呢。
遗憾还没去一趟五班,老薛退役了吗,过得还好吗。
遗憾财经大学的毕业证书还没拿到手,还没能在校内拍一张正经的毕业照……
遗憾……遗憾此生依旧未能给父亲养老送终,是他成才的不孝。
遗憾未能在上一世的战场上死去,却牵连了这一班兄弟,是他的不义。
遗憾……还没能给袁朗吐露心意,就要和他一起死在这丛林之中……
袁朗……袁朗……袁……朗……
好痛啊袁朗,原来,说什么这一世不打扰,都是假的,心还是会痛,会不甘。
真是可悲、可笑……
我成才这一生竟如此可笑……
显示器里的成才,一会儿迷茫一会儿沮丧,一会儿似乎在追忆着什么,一会儿又自顾自地笑了,笑得凄凉。
他开始念叨着什么,言语模糊。
“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三儿……队长……不该是这样的……三儿是大树,大树不会死……不该是这样的……”
吴哲有些不忍看下去,对许三多道:“许三多,你要不还是出去吧,透透气。”
许三多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成才,不吭声,只是咬着嘴唇静静地哭着,显示器里的人,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更是他指路的人生明灯,是崇拜,更是手足之情。
成才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他讲了很多,却又什么信息都没说,除了“三儿”和“队长”,他没说出一个人名、地名、任务、部队,什么都没有,尽是些……琐事。
上一嘴皮子和下一嘴皮子也毫不相干,他还在念叨着,似乎说些什么便能缓解身上的痛楚……
“天苍苍……野茫茫……草原旁……”
成才突然止住了,他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瞬,之后便一句话不肯再说。
不能说,这是五班,上一世的成才才有的记忆,他不该有。
“他怎么了?”袁朗问林达。
“他意志力很顽强,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泄露,接下来怕是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给他打第二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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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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