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没时间去想他有多久没有摸到过真枪实弹了，他觉得有一辈子那么久。所以从看到武器被放置好的那一刻，他再也无心关注其他，他的一颗心早已被吸引过去了。

成才没理关那些挤在他身边挑选武器的人，他的眼神定在一样东西上无法离开。

那是镌刻在他心上狙击枪，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即使告诉自己再多遍，狙击枪也是从普通的枪发展而来的，也不过是精度高了，瞄准更精确了，可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从不会因为自己对自己的劝慰而有所改变。

初见时被他惊艳过，后来与再多神兵利器的相遇，也不过是对当初那一眼万年的东施效颦。

成才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如此长情的人，可是现在他十分确定，那把他日夜不离身的八一杠，真的只是眼前这狙击枪的替代品，感情再深，陪伴再久，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不叫选择，只是一种“只好如此”罢了。

排到他时，他毫不犹豫地上前选择了那把狙击枪，负责发放武器的士兵犹疑着说道：“狙击枪太大，带它可不利于行军啊，换一把吧。”

成才摇了摇头，这是在长久离别后第一次见他，怎么舍得不选他呢？他独自坐在树荫下，盯着那把狙击枪出神，不停的用手抚摸，又贴在脸上亲昵地挨过。

“你好，现在，我们是伙伴了。”他和他的新搭档打着招呼。

许三多眼睛追着成才不放，他想过去跟他在一块儿，可是甘小宁马小帅，甚至伍六一都过来围着他打招呼，他们顺势拉着他坐下，兴奋地讨论这次选拔可能的过程，讨论各自在连队的经历。

甘小宁和马小帅甚至哀叹，可能要两日游了，因为一个体能是弱项，一个空腹饿的厉害。

他们没有可以或者故意排斥独自孤坐的狙击手，他们只是，还没从实际行动上做到接纳他。

成才听到了许三多的声音，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却率先看到了远景里的高城。

他真的感觉有好久没见过高城了，但是掐指一算，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月。可是，就是觉得很久啊。

他想起高城最后跟他说的话，让他过得幸福。

他低下头去想，这次选拔，就是一个机会，只要通过了选拔，也许就能拥有连长所说的幸福。只是这次选拔最后通向的是袁朗的身边，他有点想不明白走过去的对的是幸福，还是两个人的分崩离析。

他又看了一眼高城，定了定心，既然我已经不能和你一起创造幸福，何妨让你看着我幸福呢。或者，他可以尝试，跟袁朗把话说开，好好弄清楚他们两个人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如果袁朗愿意承认这是一场恋爱，他也愿意去试一试连长嘴里说的幸福；如果袁朗不承认，那就罢了，以后做个上下级就好。想来袁朗不会因为旧事旧情就不用他，他更有自信能胜任那支精锐部队的工作。

比赛尚未开始，他已经把自己视作他们中的一员了，他有这个自信。而只用了两秒，他就定好了和袁朗的未来，合则聚，不合则散。只有理性的计划，没有情感的纠结。

等等，袁朗说过任务是什么来着？

成才又默念了一遍：一、到达水泡子后的小树林；二、完成地图作业。

成才定盯紧了目标，丝毫不考虑过程中会遇到何等的困难，他笃定自己会是袁朗带走的三个人之一。

许三多走过来，坐在成才身边，他脸上的笑灿烂的不像一个即将参加竞赛的人能笑出来的。

“真好，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成才听了，心里大感柔软，是啊，他们又在一起了，如果他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他冲许三多一笑，俩人的手握在一起。

参赛者拿着武器乘上车，到达了一片陌生的原野，不辨方位，不明地点。

车内的参赛者精神高度紧张，可外面却没有一点动静，开车的汽车兵早在停车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开门跑走了。

很多人注意到了汽车兵的反常动静，但是没有反应过来。

人满为患的车内竟然突然安静了下来，可人都陌生环境的恐惧催着他们出去一探究竟。

大家很快决定一起冲出去，可在迷彩帘掀开的前一瞬，铺天盖地的子弹冲着他们射来，有很快消停下来，外面仍旧安静如初。

很多人甚至还没下车就已经被淘汰了。

”冲出去！”

结果下车迎来的是又一波无差别射击，伍六一成才他们跳下车立即寻找掩体，成才用狙击枪观瞄，发现对方下手是真狠。

“两点钟方向，十一点方向都有人。根本拉不起反击攻势。”

甘小宁看着对方的人不要太眼熟。

“师属侦察营的，都是连长的人。靠，下手真狠！”

伍六一下命令：“别说了，跑吧。”

老七连的人和几个兵被过裹挟在风一般的子弹里，冲着西北一路而去。

几个人趴在一处洼地喘的像快断气的鸭子，大路上一亮越野车突突突地过去了。

许三多发现马小帅不在。

“小帅呢？”甘小宁累的要瘫在地上，听见这话，挺起来找。

成才呼哧哧说道：“他往北跑去了。”

甘小宁恼了：“看见了你不早说！”

成才更恼：“大家一个个跑得那么快，后边还有追兵，我来得及说吗？”

场面乱糟糟的，伍六一恼恨道：“都别说了！从现在开始，不能有人再落下。”

他们终于找到一处土坡的断面可以暂时歇下喘口气。

许三多手里拿着一把草发给每个人。

“这是鱼腥草，能吃的，可以补充体力。”

成才抓起来塞嘴里，努力克服那股怪味儿。确实够艰苦的，连草都吃上了，而且他还真没注意到许三多到底是啥时候去挖的这鱼腥草，三呆子体力惊人，实在厉害！

他们已经被围追堵截了快一天了，连补充体力的午餐都是在奔跑中完成的。当然，所谓的午餐不过是袁朗提供的一包口粮罢了，压根不能饱腹，提供的热量更是少的可怜。

甘小宁看着众人珍惜地拿着鱼腥草充饥，怒了，抓过许三多递过来的就往地上扔：“别吃了，这是喂羊的。”

成才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鱼腥草，认同他的话：“是啊，这是喂羊的。但是，嘿嘿，谁小时候没有吃过野菜，没薅过白茅根当零嘴，没挖过荠荠菜包饺子······”

等等，白茅根？

他突然停了下来。

甘小宁抱怨：“靠，你别提饺子了，我口水都流出来了，更饿了。”

成才举目四顾。

这个季节，这草原上……

成才看着土坡上白色的芒草絮耀眼洁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玩意儿不就是白茅根嘛！真是当兵当久了，连小时候的老相识都不认得了。不过也是，那时候关注的都是这东西底下的部分，甘甜的根茎，哪里注意过地上部分长什么模样啊。

“许三多，你看！”

成才手里很轻易的就把土坡断面上裸露的白茅根揪了下来。

许三多和伍六一自然也是认识的。

“这玩意儿叫白茅根，是甜的，不能咽，只能嚼嚼吸汁水。不过管他呢，也许能补充糖分。最起码，能补充水分。”成才激动地说话都带着喘，当然也可能是累的。

他率先扒拉掉白茅根表层的茎皮，把白嫩嫩脆生生的节节根茎塞进嘴里，嚼那甘甜的汁液。

许三多也毫不犹豫地吃起来。

伍六一冲甘小宁笑道：“吃吧，甜的。这玩意儿你就看成是缩小版的甘蔗，一样的。”

甘小宁犹犹豫豫地吃了，嚼出来的汁水果然是甜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其他人也揪来一根尝尝。

他们惊喜的发现，这金秋时节，白茅根成熟的正旺，断坡上长的数量着实不少，洋洋洒洒地铺了整个断面都是，像是大地生出来的一道门帘一般。

伍六一难得露出笑容来，“咱们这一路走过来，见了不知道多少了，可一点没想起来这玩儿意能吃。都是小时候的零嘴，现在竟然还能忘了。”

成才点点头，笑，“离家久了，脱离生活经验了呗。”

他们采集了不少，也没费多少功夫。

甘小宁嚼着白茅根，混着甜汁儿把鱼腥草咽了下去，喃喃自语：“没想到，我这有生之年还体验了一把红军过草地、吃草根的经历，这到底是怎么样的魔鬼队伍啊。我饿呀，这玩儿意只能过过嘴瘾——我怎么就信了他体检的鬼话呢，我可是空腹来的！”

成才道：“你再说下去，只会浪费更多体力。”

许三多安慰他：“你放心，这片草原也不是没长树，指不定有果树呢！”

甘小宁顿时大喜。

成才故意激他，却朝着许三多说：“你是说野沙梨，还是说老鸹瓢、野葡萄，你确定他能吃得下去？他连白茅根都吃的难受！”

甘小宁不服气：“谁说我吃不下去，班长说能吃我就吃的下去。”

伍六一咽咽唾沫：“成才你故意的吧，说什么野沙梨，酸的要死，勾的我口水都出来了，这下好了，不用担心口渴的问题了。”

成才嘿嘿一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众人一番修整，继续赶路。他们这回不再是疲于奔命了，开始有目的的收集能吃的野果，努力补充体力。只是毕竟一边赶路一边反击追兵，哪有时间和闲心专门弄吃的，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晚上他们窝在一处坡底的隐蔽处修整，几个人挤在一起取暖。天快亮的时候，许三多又发现了马噗噜蛋。

成才笑他，“一双小眼睛，灵的很！比我这狙击手还厉害！我还不信了，就你能找着，我再去找点。”

他知道许三多是为了让大家补充能量，但是他也知道，许三多是所有人里，吃东西最少的那个。野战口粮留了一份，找来的鱼腥草白茅根他也吃的最少，现在拿在手上的几串小野瓜，他必然又是一个没吃就拿来给大家分了。

成才佩服他的忍耐力，但是更心疼。

他不能让许三多一个人扛着，别人他没余力管，顶多给给建议，但是许三多他不能不管。

许三多拉住他要走的身影，“这附近的我都揪回来了，没啦。”

成才佩服死许三多的体力了，他觉得许三多就是一颗炮弹，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比这里所有人体力都好，才能这么跑来跑去给大家找吃的。

甘小宁苦着脸发牢骚：“这也能吃？”

成才闭闭眼，不再试图往外跑，他在许三多面前蹲下，伸手去他手里摘那藤蔓上的马噗噜蛋，先摘了个最大的往嘴里塞，许三多欲言又止，伍六一看见了，却只是扫了一眼，板着脸不说话。

成才又把几个最黄的摘下来，挨个往许三多嘴里塞：“快吃，别光想着别人了。”

甘小宁叫起来：“你把最大的吃了，喂班长的可都够小的。”

许三多嘴里塞着东西，也不忘说话：“不是的，那看着大，可也青，吃着苦。这黄的看着小，吃着甜。”

伍六一嗤笑道：“黄的成熟了，甜的。青的不熟，苦的。成才，你还挺惦记你小老乡的。”

成才淡淡的也不辩解也不接话，他心疼许三多，愿意让着他，没什么好说的。

许三多向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向伍六一道：“你也是老乡，咱仨都是老乡。”

成才和伍六一默契地各自转过脸去，都没接话，许三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明白俩人为什么都没应声。其实他从来就没明白过，为什么这俩人怎么就能一直不对付呢。

甘小宁努力吞下嘴里的苦味，叹息：“搞的跟荒野求生似的，啥野草野菜野草根都吃了。”

成才道：“搞得好像当年野外生存训练你没参加似得。”

甘小宁羞恼：“哪能一样吗？那是训练！”

成才道：“那你把这当成是打仗不就成了，任务前头等着，你在这里挑吃挑喝，行吗？”

甘小宁不说话。

成才见他不接话，也就不在逼问，转了话头道：“这不行，没有蛋白质，没有脂肪，还是不能补充热量。得有肉食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5章 第 1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