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最终也没好意思去找卫生员看看。
废话，这样的私密事儿，能给人看吗？真去看了，明天还不得流言满天飞啊。
哦，就因为野外训练了一天，某个新兵那个地方就出了问题了，真真儿的，还去找卫生院看过了。
那他还要不要脸了！
于是，成才坚定的拒绝了连长的好心提醒，只当没听见。
也怪他当时没听清楚，人高城明明就是在光明正大的关心下属，听见有摔倒的声音，在场的除了成才也没别人了，想帮他看看摔的怎么样了，这小子还飞快的穿上了衣服不给人看。提醒他去找卫生员看看也没问题啊。毕竟洗澡的时候嘛，全身放松，没什么戒备心，脆弱了很。
谁让那小子心思不单纯想歪了呢！也没人说他那地方脆弱啊！
野外的夜晚寂静无声。
嘈嘈嚷嚷的营地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成才试图警觉起来，他努力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沿着营地外围开始巡逻。
还好，荒山野岭的没什么动静，草丛里的虫子低吟鸣唱，唱的人睡意更加绵长。
成才摇摇头，妄图甩脱睡意。
有夜游的鸟类从空中呼扇而过，发出“咕咕”的声音。
完蛋了，这声音勾起了乡愁了。
小时候，在下榕树的夜晚，这种声音是小子们干坏事儿的前奏音。
成才露出一个微笑，睡意反而消散了一点。
他想起了许三多。
也不知道三呆子最近怎么样了，前几天打电话总没及时接通，他班里人说他修路呢，忙着呢，得空儿了会回电话的。
这话儿听的成才皱眉头。
怎么会修路呢？还专门点出来“他”？难道说许三多一个人在修路？
弄不明白，索性写了一封信过去。
据说许三多待的五班离团部很远，补给车好几天才能去一趟，一封信送过去再带回来，正好是补给车跑两趟的时间。
算算时间，这几天回信应该就到连部了。
可惜人在外训练，也没法看到，等回去了好好看看，许三代到底在干嘛呢，有没有好好训练。
他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巡逻，忽然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是脚步声。
成才机敏的回头，手电筒强光猛照，几步就扑了过去，刚下拿腿绞住，那人就出声了。
“警觉性挺高的啊，不错。”
成才立正。
“连长。”
晚上突击查岗，查了岗哨查巡逻哨。
目前看来，还是巡逻哨警觉性更好一点。
“怎么就你一个？另一个人呢？”
晚上巡逻都是两人结队成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现在只有一个人，这不符合规定。
成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照实说了。
“那边撒尿呢！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听见这边有动静，没顾得上喊他我就过来了。”
高城脸上立马严肃起来。
“规定就是规定，撒尿也不能分开！真有什么动静你一个人冲过来能应付的了吗？一会儿都不能等了？规定这东西要是能随意打破，那还叫什么规定！”
那人也不是聋子，听见这边来了上官，早疾跑着过来了。
和成才一并立正站好，听训。
“是，连长，我错了，再也不会一个人行动了。”
成才认错认的很及时，虽然他心里觉得这真就是个小事，但是连长这么重视，他也不能不表明态度。
结果这表明态度的方式又把高城惹恼了。
“觉得没什么对吧？什么也没发生，也就一会儿，算什么大事，是吧？那我还告诉你了，任何小事在军队里，它就不是小事。”
高城自己都纳闷儿，怎么就能从成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这么多的心理活动，还一样一样都扎在自己的雷点上。
这小子战备意识还不够，大概这也是新兵和老兵的区别吧。
但是别人的脸上怎么就没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呢？还是说别人脸上的自己看不出来？
总而言之，这小子，还得训！
高城决定亲自带训。
就从今晚开始。
“下哨以后来找我！我今天真得好好给你装上战备意识这根筋！”
但其实，成才觉得连长是不是糊涂了。
明明脱岗的不是他啊，是另一个人啊，怎么喊他加练啊！
高城临走前转过头回来一瞧，看看成才那副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不得不遵守命令的样子，心里更坚定了好好给他提升提升意识。
高城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着成才刚刚精彩的表情，等回了自己帐篷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这小子这算是敢怒不敢言吗？
高城乐出了声，在凌晨空旷的山野、规整肃静的军营里，突兀的像是忽然插入大脑的冰凌。
高城忽地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脑子里想成才想的太多了？
在冬天降临前的夜晚，高城怔在自己的帐篷帘子底下。
成才向来接替自己岗位的战友立正，敬礼。
收拾好自己犹带着身体余温的钢枪，轻手轻脚的脱下带着浸透了夜间寒意的军大衣，走出了帐篷。
抬头看看挂在中天的月亮，那凉凉的月2光直射而下的地方就是高城所在的帐篷。
静静的看了两眼，成才忽然发现，帐篷尖尖的篷顶正把那月亮顶在头上，像是他们连部大门口铁围栏柱之间的柱子顶着的大圆灯，夜晚亮起来，又大又圆，发出柔和的亮光。
成才抿着嘴轻轻一笑，两个小酒窝旋出俩甜甜的窝窝，在连长的帐篷外喊了声“报告”。
他可不知道，自己一声普普通通的报告把里边纠结迷惑的高城喊到了怎样兵荒马乱的境地。
高城从没有如此庆幸自己因为军官的身份而拥有单独的帐篷，因为帐篷外那一声清冷的“报告”竟然让他听出了一点甜甜的意味。
高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现在的感觉不太对，可他说不清到底怎么个不对法。而更糟糕的是，在他自己都还没捋清楚思路的时候，这人已经到了跟前了。
高城已经完全忘记了要让人进来说些什么了，那什么，那个什么意识来着，罢了罢了，自己是什么意识还没想清楚呢，他的意识以后再提升吧，眼下还是先弄弄清楚自己的意识到底是怎么了，不然自己脑子里还一团乱那，怎么给他搞加强。
“那什么，那，那个太晚了，明天还有训练呢，快快，赶快回去休息，养养，养养精神。”
先把人大发走吧，他现在脑子里满当当的那小子的大长腿儿巴掌脸儿，顺带两个小酒窝儿一忽一闪的在他眼前跳，这明显不是能说事儿的状态啊。
成才再想不到自己奉命而来却吃了个闭门羹，抿紧了嘴，两边的小酒窝不旋了也不甜了。
他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到时只能再奉命回去。
机械的走了几步，忽然生出一股恼意，连长这到底是干啥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正经话怎么一句没有呢？
刚想返回去再问问清楚，却听后头“哗啦”一声响，高城拉来门帘出来，一只手还高高举着那迷彩帘儿，满身的精神和满肚子的话只变成了一句话。
“别瞎想，太晚了，累了一天了，快回去睡觉吧！”
成才听见响动的第一时间就回过头去瞧，看见了高城着急的架势。
他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也许连长真的就是因为天太晚才让他回去睡的呢？因为怕自己想多了，所以特意追出来再交代一声。
他觉得自己此时看见了高城言未尽意的心事。
成才笑了一笑，反倒放下了心，“是。连长也早点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