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执卿和时繁安像是受了大雪眷顾——

他们从夜市回到酒店后雪才落下来，白鹅毛一般，纷纷扬扬，一夜之间将南京城装扮得洁白又明净，洗去了满城喧嚣与繁忙。

尤其是那一座仿佛跨越了时空的南京故宫，像极了藏进雪堆里的羞赧姑娘。

走在去往公交站的路上，时繁安瞧见路边有个不知哪家稚子堆的小雪人，石子作黑眼眸、大笑唇，枯枝当小短手，独独缺了个鼻子。

宋执卿随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忽觉没“鼻子”的雪人瞧起来怪可怜，于是走到那雪人近前，低头找了起来。

地上雪不厚，白雪间有个红通通的胡萝卜尾巴，正是那雪人的“鼻子”。

给雪人安完鼻子，两人继续朝不远处的公交站走去，赶上了最早的一班车。

十几二十分钟过后，公交车的车窗外便能瞥见南京故宫的金色檐角了，衬着刚蒙蒙亮的天色，与满世界的雪。

他们来得太早，故宫还没开门，正好可以先就着宫墙和尚未被人踩过的雪地拍一组照。

鱼肚白晕开在东方，红墙明艳，褪去一身厚重的羽绒服外套，露出里头的汉服，少年袍摆袖边的云纹温柔儒雅，衬得手中折扇在雪景中也不显突兀，只平添倜傥，少了书生意气，俨然一个皇家子弟。

去掉折扇和米白色广袖外衫，配上通体裹着黑布的长剑，少年肩宽腰窄。玄墨为底、饰以暗红色纹样的套装，是一副高阶暗卫的打扮。

这两套汉服是两人花了好长时间精心挑的，时繁安举着相机拍了几张，效果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继续一张一张地拍着，宋执卿朝后退了一步，突然发觉背后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回眸间，一个小姑娘出现在眼前。

她手里是一个个头很大的专业相机，面上有些惶然看过来，却似乎是被宋执卿一身装扮惊艳到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宋执卿一声“不好意思啊”拉回姑娘的魂，她反应过来也道了一句“抱歉”。

于是，便如《湖心亭看雪》中的那一句“湖中焉得更有此人！”。

三百多年前，也是这般大雪初停，张岱雪中遇知音，与他们一样惊喜欢欣。

……

“我能帮你们拍照吗？”姑娘小脸红扑扑的，眸子几乎放出光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姑娘是个本地人，叫祁舒贤，是专业学摄影的，从前只拍景，因为一直找不到适合的模特。

但其实她学拍人学得更好，而今日一见，眼前两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人都入了她的法眼。

时繁安同宋执卿对视一眼，像是找到了救星。

他原本便担心自己的技术拍不出宋执卿万分之一的绝色，现下当即答应了祁舒贤。

宋执卿虽有些不满她打扰自己和时繁安的二人世界，但还是爽快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们是从外地来旅游的吧！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祁舒贤率真又直白，凑到两人面前唧唧喳喳，活像一只欢快的鸟雀。

“时繁安。”

“我叫宋执卿。”

“哇，都是好名字，和我的一样好！繁安、执卿，走吧，我们拍照去！”

两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热情活泼的江南人，相视一笑，都惊讶于南方的柔情水乡竟能养出这般如火炽热的姑娘，却又被祁舒贤的兴奋感染着，一同跟上了她的脚步。

“天哪，真好看！”

“执卿，穿这套衣服你的眼神要锋利一点！”

“好。对帅死了！”

祁舒贤的嗓音夹杂着相机的“咔嚓”声，在宫墙外飘荡，惊扰了雪后的宁静。

不知多久之后，三颗脑袋正凑在一起欣赏着宋执卿新鲜出炉的美照，忽然有三个突兀的声音混为一体，出现在安静的空气中——“咕……”

三个痴于拍照的人早上都没吃早饭，忙着忙着便忘了时间。

时紧安垂眸一看表，暗道不好：“故宫快开门了。”

“有点饿……”宋执卿嗫嚅道。

“嗯，先带你们去填个肚子。附近就有好几家不错的早餐店。”祁舒贤收好相机，拉上两个新认识的朋友，朝马路对面走去。

三人匆匆吃了早饭，快步朝故宫午门入口赶去——

他们得赶在故宫被人海淹没之前，多拍几张“干净”点的。

还没进去，门口显眼处有一个被大红色填满的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