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间,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几位赶路人终于寻到落脚之地。
凌云镇在榷都和前潇的边界,也是去往沂水城的必经之路。
“这凌云城想必流玉君子定然是有所耳闻。”温照林骑着高头骏马说着。
几人方入城,虽是小城,夜晚却也还算热闹。
应来仙一路上是得了温照林不少唠叨,这人叽叽喳喳了一路,好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没得到回答,温照林却没气馁,反倒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据说当年卫老先生途径此处,夜游之际突发灵感,创得凌云剑法,此地先前为虚城,自那之后却是改了名,不过也有人说卫老先生在此地得遇一位红颜知己,那剑法便是为她所做,不过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卫老先生并无妻儿,也不知道那传言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应来仙也不知道,但如今卫横已然年过百岁,早已驵颜的他或许曾经真的有过爱人。
只是在应来仙的记忆中,他并没有去关注这些事。
几人进了客栈,索性最近凌云城来往人少,到也还有余房。
应来仙奔波了一天,此时早已身心疲惫,江妳寻掌柜的要了碗姜汤,又去寻了上好的热茶喝下,这才舒服几分。
几人的房间相连,温照林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有余力,不等屋子坐热便来寻了应来仙,正巧碰上江妳来送热茶,他伸着脖颈仔细嗅着,感叹道:“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怎么你们出门都准备得如此齐全,真好啊,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
应来仙点点头,江妳便顺势倒上一杯给温照林,随后出门轻轻关上了门。
“很晚了,温公子还不休息,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在下聊聊?”
温照林仰头一口将茶喝尽,在应来仙对面坐下,乐呵呵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什么?”
“四玉君子中的钟希午,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应来仙漫不经心地抬眼,那目光很轻,像是不经意间的打量着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温照林抓了抓头发,蓦然问出一句应来仙意料之外的话,“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
“他和我谁更好看?”
“他。”
“我靠,你这都不带一丝犹豫的啊!”
应来仙淡淡道:“这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吗?”
温照林摸摸鼻子,“倒也不是,我这人对什么都很好奇。”
“这不难看出来。”
“我只是很好奇,作为云无三皇子,又得卫老先生教诲,十五岁便在江湖崭露头角,得君子美称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位人。”
若说四玉君子中,应来仙是样貌令人侃侃而谈,那对比起钟希午的传说可就太不值一提了,同样是年少成名,当十六岁便高达三品十九岁近二品的钟希午被冠以天才之名,要知道,习武本就讲究天赋,就连念筝那般的人如今年进三十也不过进入二品几年。
更有甚者说钟希午会是下一个谈从也。
可应来仙活了如此之久,也没有哪一次见钟希午能达到谈从也那个位置。
天才与天纵奇才还是不一样的。
毕竟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谈从也的故事依旧像一个传说一般得江湖让人美谈。
“他么。”应来仙仔细回想了一下,不论死去多少回,钟希午留给他的印象都实在是太深了,“一个儒雅的偏执狂。”
江湖提起醉玉颓山,大多都是称赞他年少有为,为人谦虚柔和,与偏执一词丝毫不沾边。
可应来仙知道,这人骨子里就是偏执的,可能没什么人知道,但这就是他死去无数次后提起钟希午的第一印象。
儒雅是真的,偏执也是真的。
屋内灯火通明,温照林看向应来仙,对方语气平平淡淡,神色也很寻常,但这句话颇有深意。
都说醉玉颓山与流玉瘦雪关系最为亲密,却不想问起评价会是这般的。
“温公子,很晚了,在下要歇息了。”应来仙柔声得下逐客令。
温照林迟疑了一下,不太想走,他还有话要继续说。
应来仙突然抬眸,目光越过温照林看向紧闭的大门。
温照林内心顿时一慌,像是心有所感一般连忙偏头。
一只飞镖穿透木门,越过温照林耳畔,牢牢得订在了应来仙身侧的木柱之上。
而应来仙不偏不倚,却是动也不动,只是微微抬手,便将那飞镖之上的物件取了下来。
温照林心有余悸,问道:“这是?”
应来仙将那飞镖拿在手中,略感兴趣的翻来覆去看了看,“不知道。”
“那东西……”
“温公子。”应来仙的语调温和细腻,但却让人感觉到其中的警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事不过三,温照林深知已经被赶两次了,在这么厚脸皮的熬下去,那不得给自己落下个不好的印象。
虽然他很好奇,也担心流玉瘦雪的安危,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自己再这样待下去是不行的。
“那流玉君子早些歇息,我就不打扰了,明天见。”
应来仙头也没抬,低头琢磨着手中的物件,一枚银色的耳坠,那耳坠的材质也是极好的,微弱的烛火之下隐隐闪着光亮。
仅是见过一次,应来仙也知道这东西是谁的。
他将耳坠用手绢包裹着小心翼翼的收好,这才灭了烛火休息。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沂水城最近聚集了许多人。
哪怕身处沙漠深处,也依旧有不少人冒险深入,可如说真有什么小动静,那也是不敢的,无非就是来打听一些情形,试探一下谈从也的真实想法。
正因如此,刚回到沂水城的陈闻忙地焦头烂额,自家主子当甩手掌柜还是第一回,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这不,又急匆匆地将手头刚整理好的东西给谈从也送过来。
寻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阁顶将人找到了。
“主子,这是今夜入城之人的信息。”
谈从也坐在大开着的窗户旁,玄月当空,清风徐徐而来,这人手中一如既往端着壶酒,仰头痛饮,额间长发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叫人看不透神色。
但陈闻跟着谈从也许久,便知自家主子的心情不是很好。
“不用管。”谈从也声音低沉,“先随他们去。”
陈闻撇嘴,敢情他忙前忙后的最后没有什么用。
于是他将手中东西放下,像是不经意的提起,“对了,流玉瘦雪已出了榷都,如果行程不错的话,此时应该到了凌云城。”
谈从也偏头,“你说他干嘛?”
陈闻连连低头,只觉得自家主子的目光要刀人似的。
“我这不是自己也好奇么,城主你说,他当真是来沂水城的?”
“不知道。”谈从也少见的烦躁起来。
他得承认,最近这位流玉君子实在是令他心烦意乱,很久没遇上敢这般耍他却还活着的人了,应来仙自带的那种运筹帷幄的气质令他很不爽的同时,也让他意识到,或许只有对方可以解决自己的一圈谜团。
陈闻胆子大起来,低着声音拆穿了谈从也,“明明就很想知道……”
“你若是闲的无事,我看也不必留城内了干脆去外面接情报吧。”谈从也冷声道。
陈闻立马求饶,“没没没,是我想知道,据说今天那应来仙在路上可是不好受咯,他这个点出榷都不是羊入虎口么,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一下,说不定这人良心发现就将线索告诉我们。”
谈从也看陈闻的眼神像在看白痴,“上次的事还不够你长记性的,你当他应来仙是小白兔,人家可当你是傻驴,这家伙说不定正等你上钩呢。”
陈闻挠头,想起自己上一次被暗算的场面,说实话,心里很不服气,但莫名的又没多少气,“也还好吧,这人心机忒重了些,除此之外又聪明又好看的,如果我们不计前嫌的帮了他,想来他也不会以德报怨。”
心机重,那可不见得,谈从也又想起应来仙,两人的接触实在不多,可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有所印象,从一开始的设局引他上勾,成功救下燕舟一举多得长叶殿宝藏线索,再到后来拿捏了他的心思而临时反悔,所有的一切都在应来仙的掌控之中,谈从也甚至可以确信,哪怕自己当时不选择帮这个人,应来仙也有足够的办法拿到线索。
这不叫心机深,这叫……
“多谋善断。”谈从也突然大笑起来,“咱们的流玉君子,怕是以为所有事情都在他的盘算之中,是个秘密很多的人呢,陈闻你说,竟然应来仙知道我在查长叶殿的灭门的真相,那他知不知道,这所谓的长叶殿宝藏的虚实。”
陈闻蹙眉,“是真的吧,如果是假的,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得到线索。”
“你别忘了,得到线索的前提是救下燕舟,虽然我觉得那样的人不会有什么菩萨心肠去救人。”
这陈闻就更不明白了,“城主,若不然我们…”
“不用。“谈从也笑道:“他会来找我的,如果那天的话他听进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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