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连月不开,暗沉的天空倾吐着烦闷的气息。
离南唐城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托这场大雨的福,街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人气都被冲刷干净。
“许家公子许煜,年三十有二,刑部侍郎,侍三司,许家大爷曾拜三公御史大夫......”广陵王想要见的人,王公公早就把人背的烂熟于心。
那也曾经辉煌一时,可比他这种商贾出身的高上几等。士农工商,这些人高高在上,看到比自己高上一等的人便着急巴结,看不起比自己低上一等的人。
为国为民的也有,不过城破之时已经绝迹了。
贺楼伏城坐在轿子里,静静地听着。王协连脸都见不到,也不知道广陵王的脸色,说的嘴都有些干巴。
南唐建国不到四朝皇帝,世家门阀就能迅速站稳脚跟,丞相的儿子还是丞相,将军的儿子还是将军,农民的儿子还是农民,商贾的孩子还是商人,这样的南唐把血性都压在贵族身上,就像羚羊把虎口逃生的希望寄托在身上的蜱虫,真是可笑。
一个国家的死敌并非外来的,而是来自萧墙之内。
大魏的广陵王入住皇城,遍野哀嚎,文帝仁慈大赦天下,半月后广陵王推行仁政,百废待兴。
地牢外荒草萋萋,广陵王亲自视察,狱卒们都打起精神来,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一踏进去,腐烂的尸草味充斥着整个鼻息,再往里走夹杂着几步令人作呕的味道,贺楼伏城某些方面像猫一样,竟然还能受着。
王公公每走两步,都要时刻注意着广陵王的脸色,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一身华服的男人在这个阴暗的地牢里引起一阵骚动。
贺楼伏城长着一张富家公子的脸,如果不对上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真像个好说话的公子哥。
以至于在战场上,看到贺楼伏城这副样子轻敌的不在少数。
“美人!”有些关着失心疯的世家公子哥不在少数,大喊了一声。
栏杆处伸出一双糊满泥垢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灰,差一厘就刮到了广陵王的衣摆。
“美人?”贺楼伏城狡黠一笑道。
唇红齿白,可不就是美人。
王公公冷汗直流,下一刻便看见贺楼伏城隔着牢门,对着那傻子勾了勾手指头。
胡络塞乱糟糟地男人色眯眯地趴在牢门上,眼里满是旖旎,左手搭在门上,右手探下身去。
在场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贺楼伏城不紧不慢地拿出手帕,包在手上。
啪嗒——
骨折的声音像是落了锁的门一样干脆。
“晚上给他们加点肉。”贺楼伏城吩咐道,手帕丢在了地上。
男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眼的旖旎停在了某一刻,脖颈如同城门的歪脖子树一样扭曲,不同的是树能活,人活不成了。
许家大爷瘦骨嶙峋的身子躺在草垛上,蜡黄的脸庞消瘦不堪,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不知道想说些什么,脸上的皱纹像低劣宣纸上的褶皱一般曲折。
许家大公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瘦得脱相,灰白的头发看不出曾是意气风发的刑部侍郎,深陷的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来人。
玄色锦袍萧萧然地站在栏外,绞银丝线绣着祥云团的图案,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们。
“王爷,这里关的都是许家。”狱卒伏着腰,恭敬地说道。
贺楼伏城没有说话,挥了挥手,王公公对他使了个眼色,凭空变出了张凳子,说道:“王爷,您先坐会。”
贺楼伏城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说道:“派个能应话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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