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屡试终成行

似曾相识的恍惚感一阵阵袭来,眼前真实的景物似在迅速变得虚幻。

我知道自己真的成功了,心中压抑不住地开始兴奋起来。

这回我是绝对不会再闭眼了,我要看看自己会穿越到怎样一个梦中的世界?

虽然已经不再害怕,甚至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期待,但当那种极度不真实、连身体都仿佛不存在了般的恍惚感越来越强烈地袭来时,我还是下意识地把目光死死地投注在了最靠近眼睛的一片树叶上,想要看清楚它的纹络,想要看清楚这个世界上哪怕最细微一点处的真实模样。

眼前的景物果然重新变得凝实了一点,但随即便无可阻挡地虚化。我似乎在隔着镜子观察另一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却仿佛已经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过程应该很短,但在我当时的感觉中却很长很长,长到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的时候?耳中突兀传来巨大的喊杀声,随即我就看到了那只在我眼中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铁蹄……

“啊!”

我大叫着猛地清醒过来。

明月、树荫,初秋的夜色如水,我依然还站在那一片柳树林中。

老天爷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我的确可以通过诗词入梦,但进入的却是同一个梦境。就像一个玩不下去的游戏,可我电脑里却只装了这么一个游戏,进入的密码是诗词,面临死亡威胁时就会自动退出,重新进入后还会从离开的地方开始。

为什么不能每次都换一个梦境呢?面对千军万马,个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就算一千次重启,我也没有玩下去的机会啊!

虽然满腹牢骚,但我还是不死心。万一不是我猜想的那样呢?万一下次的梦境就不一样了呢?

我决定再试一次。

好在牢骚诗又不是真正的诗,不用遵循什么平平仄仄平平仄的格律,只要能凑齐几个完整的句子,并且让它们稍微押点韵就可以了。好歹也是曾经读过八年小学的人物,我自认这种歪诗还是难不倒咱滴。于是我再次一手高举、一手负后,模仿着古人高深而拉风的模样,吭哧了半天,憋得面红耳赤时,终于勉强对月开口吟道:

“岁月如刀催人老,往事如烟上心头。若能重归初见日,相逢一笑泯恩仇。”

“杀啊!”

摧人心魄的喊杀声再度传来。

虽然我的诗东抄西凑,但总归是我把这些字、词拼在了一块儿,所以我也得以如愿以偿,再次进入梦境。

但——

顾不上多想,我猛地一俯身,让过马蹄,钻往了马腹下面。

然而……

我多么不想说这个词!

然而,我看到了同样向马腹处缩踏而来的一对后蹄……

于是我再一次尖叫着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奔马的力量强大到超乎我以往对它们的任何想象,即便不是专门踢踏向我,那对有如花岗岩一样坚硬、厚重的铁蹄也不是我能够挨碰的。

至此我已经没有了继续进入那个梦境的勇气,而且我也承认,之前是在吹牛。就算八年小学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对着文字发呆的基础,但想要写出一首诗——姑且算它是诗吧,也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在刚写过一首诗的前提下,思维还没有从那个意境中脱离出来,很难构思出第二首诗的框架。至于之前写的第二首诗,完全是生搬硬套的现成词汇。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叹服李白在写诗成就上的伟大: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对着美丽的杨贵妃,他竟然能一气呵成,连书三首,而且首首都是千古名篇。真的是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

那可是杨玉环啊!一个可以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尤物……

啧啧,要是咱看到漂亮女人,那还了得?毫不狂张地讲,绝对眼发直、心发颤,脑袋变得一片空白,估计哈喇子能有一串一串的,至于诗么——

诗?那是什么玩意儿?

唉!或许这就是名士大家和我这庸人之间的区别吧?

美梦到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噩梦,所有因奇遇而来的兴奋心情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无心也无力再去尝试,事情也就暂时告一段落。直到有一天,我去汾河边的长风世纪广场游玩。

入长风世纪,

日暮西沉,

正是华灯初上月微朦。

莲花已开败,

落瓣留蓬,

风过,水波堆漪堤浮沉。

一片柠檬,

半杯人生,

品到无色无味无人问,

方兴尽,把归路寻。

身后人影重重,

只是笑语渐去,

唯有脚步踽踽行。

“杀啊!”

熟悉而又陌生的喊杀声惊醒了我脑海中淡淡的忧郁情怀。

有了上次退出时的经历,我想也不想,猛地向侧弹跳出去。

“嗖”地一声,那匹几次带给我噩梦的战马像一颗庞大的炮弹从身旁飞射而过。

你大爷的,总算是躲过去了!

我刚想长出一口气,然而……

“啊!”

看着周围因突然受到惊吓而向我投来的一道道愤怒目光,我急忙闭上因惊叫出声而大张着的嘴巴。

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往都是以昂扬、矫健形象出现在我认知中的马头,此刻在我眼中会变得如此狰狞、恐怖。

刚才的梦境中,就在我躲过马蹄的践踏,窜出去的身体还没有站稳,眼角余光处已经看到了朝我飞撞而来的一颗巨大马头……

回到家时已经深夜,但躺在床上,思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我性格怯懦,怕得罪人,这种小心翼翼的行事风格,反过来让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和我相处?很容易就会把一次想象中应该是充满欢乐的相逢,变成一次灾难性的尬聊。久而久之,我不想再难为别人,也不想再难为自己。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或许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吧,才给我打开了这扇通往异世界的门。哪怕它真的只是一个幻觉、一个梦,但对我而言,依旧是可以让我暂时逃离现实的梦中桃源。

也或许那个世界才是现实?只是它太凶险,上天给了我到这个世界避难的恩赐,所以我才始终无法适应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如今却让我无意中又找到了回归现实的道路?

究竟哪个世界才是梦?对我而言其实已经无所谓,因为我可以穿梭,可以从一个世界体会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哪怕我活成了只有一个人的样子,依旧可以在清风围绕、明月当空的时候独自妖娆。

夜来一梦意阑珊,

千般思绪杨花开。

难悟红尘空问道,

不堪往事太纠缠。

“杀啊!”

无尽的梦境中,我忽然间不再觉得它有多么凶险?事实上,虽然我几次被险境推离这个世界,但仔细回想一下,其实根本没有受到过伤害,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过疼痛。至于开始时的惊吓,经历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因此和前几次的惊慌、恐惧相比,我这次几乎是换了一个人,双脚猛蹬,身体向后倒跃出去的同时,双臂有如神助般一把抱住了马脖子。

那匹马受了惊吓。突然出现的障碍和脖子上多出的一份重量,让它本能地发出“嘶骝骝”一声尖啸,于前窜之际突地人立而起。

骑在马身上的汉子可能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冲破前方敌人的盾牌阵,压根没料到中途会出现这个变故。“啊”地一声惊叫,身体被前冲的惯性从马头处抛飞出去,钢刀撒手,只能全力抓紧马缰,试图把自己再拉回到马身上,却不料马儿前蹄落地,立即一个剧烈的左旋……

马儿的本意应该是想把我这个让它觉得愤怒的附着物甩出去,只可怜这一记三百六十度脱马死大回旋动作,却打碎了它主人的全部幻想。

在马匹巨大的力量面前,马身上的汉子就像一根稻草般被甩飞了出去,砸中一侧高速前冲的另一匹战马,然后又被那匹战马的巨大前冲力带得侧飞出十几米,这才向地面掉落……

不用看,我也能想象到那种被万千铁蹄践踏的惨烈结果。

兄弟啊,对不住了!希望你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过客,在这里的死亡,不过是结束了一段梦境。

念头一闪而过。我现在已经顾不上想太多,马身还在不停地剧烈扭动着,但我不管它如何左旋右摆,横窜侧突,双手双脚死死地箍紧它的脖子,就是不松开,像帖狗皮膏药,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说也奇怪,那上万匹战马的前冲之势,可以摧毁路上的一切障碍,但对于它们的同类,这些马儿却本能地进行了趋避。而马上的战士,则更多关注的是整个战局的胜负,对于个别人员的伤亡,已经无暇顾及。当然也有从旁路过的战士,试图顺手纠正这个意外出现的错误。我就看到有人凶狠地对我举起了钢刀,但由于战马颠簸得太过厉害,让他们始终没人能成功,一刀砍空,两马已飞速错开,无法回头。

再后面的战士已经搞不清楚状况,或许认为是他们自己人失了手,正吊在马脖子底下挣扎吧?此后竟没有人再理会我,让这匹战马带着我逐渐脱离出战场,沿着一个荒无人迹的深长峡谷一路窜行。

也不知道跑了几个小时?当我手脚酸麻,感觉再也无力支撑的时候,那匹马儿同样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四条腿像钉子一样叉开,斜着蹬紧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马唇急剧翻摆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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