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病,得治。我也知道疗伤的最好途径是和亲人们在一起。但在这个世界里,我没有一个亲人!
收之桑榆,失之东隅。世间真的没有一件事是完美的!怪不得仙侠小说中常说,成仙的条件之一就是斩断世间一切情缘。或许我的心终有一日达到秋凉如水、无波无澜的境地,才可以真正超越时代的束缚吧?
我仰首向天。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细雨连绵或鹅毛漫舞才更应景么?
“相思欲寄无从寄,每逢归时总难归。晚霞不忍残阳照,千峰尽处泣血随。”
才念完,我的额头立即冒出一层冷汗。
如果这些歪诗在这个世界里同样具有可以让我穿越时空的力量,那我会被送往哪里?如果不是回归现实,那么从此以后,我是不是就要在这个世界和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之间来回穿梭?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现在我才意识到那个让我一度觉得不如意的世界对我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因为我不是仙,我需要亲人、朋友的陪伴,我舍不得那种温馨和温暖,也斩不断自己的俗世情缘。
我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一棵草,一动不动。
我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最小的一点,以最大的毅力抗拒住那种即将到来的虚幻,用对亲人们的留恋把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中,留在回家的希望里。
时间一点一滴在难熬的恐惧中度过,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时钟的嘀嗒声。
嘀嗒、嘀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风吹草动,一种万物复苏般的感觉升上心头,也让我生出一种明悟,我所担心的危险已经彻底消失,刚才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么?我怎么总觉得似乎发生过什么?但是什么呢?
“相思欲寄无从寄,每逢归时总难归。晚霞不忍残阳照,千峰尽处泣血随。”
我试着再次吟念,同时仔细观察着身周一草一木的动静。
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不对,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我总觉得这次的感觉和上次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这首诗已经被第二次念出的缘故?如同在现实世界中那样,只有新诗才能打开穿越之门?
我呆呆地望着远处连绵山外已然隐没了半个身躯的夕阳出神。
刚才的诗意来得很突然,要想再随口做出一首,那是李白、杜甫、苏东坡那些名人们的事,和我可是连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呢!
高山仰止、高山仰止啊!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我又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决定再试一次。
章台走马何处觅?
浮世犹余西风雨。
落花萧离苍颜寂,
飞雪醉忆当年曲。
当我念出第一次开启穿越之旅的那首歪诗时,那种奇异的感觉终于再次降临。
我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眼前的景色,试图寻找到这种感觉的来源。
一动不动?
我恍然间心有所悟,猛地回头,然后就看到了一幅静止的画面。
不错,是静止的画面!
马儿很随意地把头低探向一侧,张嘴欲咬草端的嫩芽,两片马唇还保持着上下翕动时的凸起状态,并没有合拢。
马儿不是人,它可不会演戏,而且还是一副将咬未咬的样子。
我强压下心中的震撼,抬起手来,然后轻轻张开、翻掌……
奇迹出现了。刚才还随着我的手被提起至胸口位置处的缰绳一端,此时在离开我的掌握后,竟然像被嵌入空气中一般,静静地悬停在空中没有下落。
“啊!”
“啊!”
……
我难抑心中激动,张嘴啊啊大叫了起来。
或许是时限已到,也或许是被我的吼叫声扰乱了这副宁静,缰绳倏地掉落,马儿也猛地向后一蹦,瞪着吃惊的大眼睛望着我,显然觉得它这个新主人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大正常。
好半天,我的心情才再度平复下来。
这次静止的时间明显比之前短了许多,只有七八秒的样子,但却已经让我知道,如同地震余波,诗词不仅可以开启异世界之旅,而且还能影响时间运行,之后才会消失它形成时的意境,变成文字静静地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至于最后一首歪诗为什么没能产生二度影响?或许因为它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做出的缘故吧?而这个异世界中,则有着释放它们神奇能量的因素,因此我在另一个世界里做出的诗词才会被这个世界感应到,也因而才会把我召唤来了这里。但新诗一次性释放能量产生的静止时效,显然要比现实世界里出现过一次的诗词产生的效果更强。
至此所有的落寞都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静止啊!如果有仙术,我不知道这算是几级仙术?但假如早前知道时间能够静止的话,我还会几次三番被战马踢出这个世界么?
会!
我不得不承认,在初来这个世界的战场上,除了几乎被吓尿外,大脑完全短路,想不起一个文字。因为我压根就不是急智之人,即便现在重来一回,估计也没有那个时间让我读完一首诗。
不过早意识到这一点总比晚意识到要好。我开始回忆之前做过的歪诗,只记一首,余外不想,这样可以保证我在需要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念出来。不过我还得验证一下这个猜测可不可行?万一心中默念也有影响,等我背一遍后再读出来不是什么用也没了?那时候就只有等着被推出这个世界了。
我盯紧马儿的一举一动,它也盯着我一动不动。
这不成,必须让它动起来,我才能知道有没有效果?于是我开始绕着它转圈,它也警惕地盯着我,马头顺着我行走的方向慢慢地扭动着。
一遍默诵完毕,马儿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过。
成了!验证完心中默念的确不会对时间产生影响后,我再次哈哈大笑出声。却不料马儿向前一蹦,一头把我顶坐在了地上。
我吓了一大跳,难道刚准备好的一次机会这么快就要用掉?然而当热乎乎的气息喷到我脖子上时,我才知道马儿是在和我闹着玩。它应该误会我绕着它转圈是在和它做游戏吧?因此当我停下的时候,它就兴奋地一头把我拱倒在地,并开始用它长长的马脸在我身上乱蹭。
“啪啪啪”的拍掌声忽地从山头处传过来。
我吃了一惊,急忙顺声音方向转头观望。
后知后觉的马儿也抬起了它的大脑袋,不停地冲着远处的坡顶喷出响鼻,似乎一副恼怒的模样。
借着日落前的最后一抹余光,我看到缓坡尽端的山顶处出现了一排戴盔持盾的白衣战士。
很难想象在战场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他们如何保持白衣胜雪的整洁形象?但随即醒悟,一来离得远,二来天色暗,这种微光下,斑斓尽失,估计一块抺布,只要不是黑色,也会显得圣洁无比吧?
“这位壮士真是好兴致!”
在我出神的时候,一道骑马的人影已经由山顶顺坡而下,马后及左右处,保护性地跟随着四名提刀持盾的士兵,而刚才,也是马上之人在鼓掌。
见我对他的话没有做出回应,对方在距我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抱拳揖礼后问道:“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壮士?”
我心里面嘀咕一句,很不习惯地回抱了一下拳,却依旧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符合这个时代的习俗?不过对方说的不是什么文言文,这已经让我感到很庆幸。
依旧得不到我的回应,来人皱了一下眉。虽然只是一瞬,但我背光,他面光,哪怕红日已落,仅剩的一抹余霞依旧映出了他脸部的变化。
这人身高和我相仿,穿着白色将服,挎着腰刀、箭筒,面容黝黑精瘦。应该是常年打仗的原因吧,眼里面凶悍的光芒有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不知壮士尊姓大名?鄙人柳诚然,特来传统领大人之令,请壮士入军都城一见!”
柳诚然很好地收敛了内心的不悦,但语气已经没有之前的亲切随和,公事公办地传达起了口讯。很明显,他对我这个无礼之人已然快要失去耐心。
统领大人?似乎在哪儿听过,但被各种生活琐事压得慢慢对小说、评书失去兴趣的我记不起这些官名,也懒得理会现在是什么朝代?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逃避现实的烦恼,寻求临时解脱,体会一把无拘无束的畅快感觉,可不是要开启另外一段爱恨情仇,甚至被卷入什么时代的大潮。我自认没有那种架空历史的能力,我只想牵着马儿闲遛,对着夕阳撒尿,大骂一声:去你大爷的人生意义。
“大胆!”
一声暴喝吓得我一个激灵,思想从走神中拉回,发现对面之人的眼神凶恶,表情冷峻,似乎在强压怒意。
这个吱哇乱叫的人不是柳诚然,而是柳诚然身边的一名小兵。听他说什么我对他们准将大人不敬,那应该是刚才柳诚然又说了什么话?但我思想开小差,一个字也没听到。
对面可都是正经受着战争洗礼、整天喊打喊杀、真正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铁血战士,怎么能受得了我这种不理不睬的冷淡态度?
我向来就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于是慌忙摆手示意,以求缓和双方间的紧张气氛,同时指指自己的嘴,再摊摊手,以示口不能言。
其实我很讨厌他们打扰我的安宁,但不敢说,怕他们打我。况且这些亡命徒,一动手怕就是生与死的区别。我不想理会他们,也不敢得罪他们,索性装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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