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家。

沢田纲吉被带走后的第三天，气氛回到爷孙两个原本的模式。

虎杖和爷爷多年来生活在一起，早已习惯这种模式。

……除了有点寂寞外，别无他想。

爷爷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不会在饭后还继续坐在桌前。

这是阿纲来到他家做客后才养成的习惯

——饭后三人闲谈时间。

……虽然阿纲的离开是虎杖悠仁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但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

虎杖悠仁难得没精神地趴在桌上，侧脸贴在桌面上，冷冰冰的。

明明前两天还没感觉。

……阿纲今天晚上会什么时候发来line消息呢？

虎杖悠仁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机屏幕，亮起，息屏，亮起，再息屏。

屏幕上没有新的信息。

那个写着阿纲的联系人的消息还停留在早上，是一只小狮子早上好的表情包。

沢田纲吉自从因为债务留在东京高专后，只能和虎杖悠仁通过手机联系。

两个人早晚都会互发消息，像是心照不宣。

不过，还是比不上真人见面吧。

对面，虎杖倭助看着孙子，突然开口：“悠仁，你带来的资料还留着吧。”

虎杖倭助说的是那天从展览馆回来后，虎杖悠仁带回来的一本资料。

里面有东京咒术高专的入学要求和登记表。

来自他和阿纲遇到的七海先生。

记忆中七海建人笃定地将它递到虎杖悠仁手中，他丝毫不担心虎杖拒绝，事实上虎杖悠仁也不可能拒绝。

“你会需要它。”

男人的话仍环绕在耳边，这也是虎杖悠仁几天来一直在思索的事。

虎杖悠仁正处于升入高中的择校期，原本定好的目标是杉泽第三高中。

那是他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从各种方面来讲，都是他的最佳选择——至少曾经的他如此认为。

……但现在，他有了全新的目标。

‘我的人生，不应该如此平淡。’

这是虎杖悠仁告诉阿纲的话，也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虎杖悠仁，如果不抓住这次的机会，那么他或许会失去另一个世界的羁绊。

……

羁绊是好是坏，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虎杖知道，如果失去那份羁绊，会产生让自己和本应成为友人的家伙见面却不相识……

不，我不要这样。

……但是。

最终，虎杖悠仁将那份夹着登记单的资料放到抽屉里，仿佛看不到就不会再想它。

但爷爷今天提起这件事……

虎杖悠仁讶然地望向老人。

“从你抽屉里看见的。”

老人面色不改，仿佛翻孙子抽屉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倒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但。

虎杖悠仁豆豆眼：……爷爷，你ooc了。

老人面色不改，“你在顾虑什么，为什么不说？”

虎杖悠仁有些不敢直视爷爷。

……的确，他犹豫了。

其中的情绪，虎杖悠仁道不明白，究竟是担心去东京后爷爷独自的孤独，还是一种更加、更加、他形容不出惧怕还是担忧的情绪呢？

仿佛自己加入东京咒术高专后，人生轨迹

我走了，爷爷由谁来照顾？

他会不会突然生一场无法治愈的病？

……以及，那天两面宿傩的身影仍然在虎杖悠仁脑海中回旋。

不存在的记忆中，自己的声音狂野的笑着，身体却好像完全不受控制。

为什么手边有温热的触感，鼻尖隐约嗅到血腥味。

“我”在做什么？

加入东京咒术高专，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我会不会……

伤害到他人呢……

看着悠仁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徘徊茫然的神情。虎杖倭助面上不显，心里满是怜惜。

…

九年前，一位和沢田纲吉长相相同的少年曾出现在虎杖倭助面前，在他口中，虎杖倭助知道了孙子的身世。

孙子作为“两面宿傩的容器”而诞生。

一个荒谬至极，但却是事实的事情。

虎杖倭助无力阻止，就像他当年无法阻止儿子仁被一个女人蛊惑。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异常埋在心底，若无其事地抚养孙子悠仁长大。

让虎杖倭助庆幸的是，在不知名的好心人帮助下，孙子最终摆脱被作为容器而算计的命运。

虎杖倭助心底的大石落下，他不再担心孙子被命运裹挟着走错道路。

但这件事也被虎杖倭助深埋在心底。

作为一位老人的自私，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孙子——他想让孙子无自觉地、平安度过一生。

可自从他见到沢田纲吉，那个和九年前长相相同，却更为懵懂的少年时。

少年表现出不记得悠仁和两面宿傩的态度，像是全然不记得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没明白原因是什么。

可虎杖倭助判断，这就是当年那位少年。

他极力想要逃避的现实被戳破。

无论最终的结局如何。

……悠仁，属于那个世界。

他今天要做的，就是逼迫孙子做出决定。

至少他虎杖倭助，绝不能是孙子迈向新生活的负担。

甚至还要再加一把猛料才行。

早就看明白孙子真实想法的虎杖倭助想。

作为孙子唯一的长辈，不仅要支持孙子的决定，更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老人是最了解孙子的人，他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能刺激到孙子的话。

“悠仁，我没有打开看。等你主动和我坦白。”

“但我很失望。”

“犹豫、彷徨。”

“你现在的样子，真不像个男子汉。”

……

…………

仍然是虎杖爷孙。

长久地沉默后，虎杖悠仁转身，拿出那份来自七海建人的资料。

虎杖倭助戴上老花镜。

那本资料的扉页写着东京咒术高专，是他在孙子抽屉中看到的那本。

是普通A4纸打印的一沓，其貌不扬。

边角在这几天中出现毛边，显然是孙子悠仁在几天内来回看，指腹摩擦出的痕迹，足见孙子内心的天人交战。

咒术师、术式、咒灵。

种种从未见过的解释摆在虎杖倭助面前。

与九年前说法相似的物种，但明显危险性降低不少。

看来这些年，他们也做了许多事情。

……至少，比虎杖倭助想象中的境况好多了。

作为无知觉被保护的人，虎杖倭助一字一句地阅读完整本手册，他看向孙子。

“爷爷，”

虎杖悠仁认真地看着老人，“我很想去东京咒术高专。”

“我觉得……”

“我属于那个世界，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