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住。

这是明川经常挂在嘴边的三个字。他从不吝啬对未来蓝图的规划，也从不吝啬向廖星沉分享这些规划，有开玩笑的，也有认真的。

廖星沉从前觉得，过于草率地规划未来是对当下感情的一种消耗。画饼不能充饥，只会将期待过早地透支殆尽。

然而和明川在一起后，他发现这种想法也有失偏颇。

画饼还真的挺能充饥的。

“未来”就在他一言一语的堆砌下具象化，变得令人期待。

廖星沉不是没想过搬出宿舍。在某天察觉周照华和张皑似乎已经知道什么之后，他第一次产生了搬出去的念头，但临近期末，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他总觉得还不到提出来的时候。

或许等他到大二也不迟。

现在明川这么一说，廖星沉忽然觉得，迟了。

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先点开明川发来的链接仔细查阅。

学校附近不缺房源，但质量也参差不齐，明川看的都是两室一厅，楼层有高有低，光看软件上的图片和描述，都是不错的房子，南北通透、交通便利，租价也比较合理。

不过实际情况还是得到现场看了才知道。

看完明川找的，廖星沉也点开自己某看房APP，点进收藏夹翻了翻。

他和明川的眼光居然相当一致，他收藏夹里做了“满意”标签的两套，和明川发来的一模一样。

明川洗完澡爬上床，第一时间点开手机看了眼。

他小男友没有回复他的同居邀请，但是同样给他分享了三个链接，点开是三个不同的房源。

这就是他的回复了。

周照华和张皑还没有回来，明川轻车熟路地掀开床帘钻到廖星沉床上。

廖星沉习以为常地给他留了坐的地方。

两人靠墙横坐在床上，肩抵着肩。

“你比较喜欢哪套？”明川浏览完廖星沉发来的房源信息，问他。

在他洗澡的时候，廖星沉已经做过细致筛选和对比，指了指：“优先考虑的话是这两套，小区环境不错，周边不缺餐饮店，门口就是公交车站，地铁口也不远，平时上课走东门回来，距离最近，走路也就十分钟。还有……”

他话还没说完，脸颊被嘬了一口。

明川平时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现在宿舍里没人，他亲得那叫一个肆意妄为，发出一声响亮的“啾”。

廖星沉扭头看他。

“怎么了？”明川挑眉，“接着说。”

“差不多就这样吧，”廖星沉把手机一扔，“我联系了房东，说这两天随时可以去看。”

明川揽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声音含进交缠的唇齿间：“好，明天就去。”

两人都是行动派，说去看就真的去看了。

廖星沉最满意的两套房子都在同一个小区，户型相同，区别在于楼栋楼层和室内装潢。其中一个房东和大学生打过好几次交道了，房子是一位下学期要去实习的大四生刚退下来的，有些硬件不好带走，就留了下来，说房东处理掉也行、下一任租客有需要留着用也行。

廖星沉一眼就注意到了放置在客厅墙边的猫爬架。看上去九成新，应该还没用多久。

房东说：“那位同学养了猫，这个猫爬架就是她的，你们用不上的话我到时候处理掉。”

“用得上的，我们也打算养猫。”廖星沉说。

“这样啊……现在的大学生都挺有爱心啊，”房东笑道，“养猫的话就得注意点儿，别把我这房子弄脏弄坏。”

除了猫爬架，上一任租客还留下了一台洗衣机。

廖星沉和明川是先看过另一户才过来的，那一户房东刚搬家，旧居里能带走的几乎都带走了，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最多给两个房间留下了两张旧床和两个旧衣柜。

不过也不是没有优点，那一家离小区门口近，比较方便，采光也更好一点。

两人没急着做决定，剩下半天的时间去看了看另外几户待选的房子，包括江晟住处附近。去的时候看累了，明川还领着廖星沉十分不客气地去江晟那儿坐了大半个小时。

他们看完一圈，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

两人筛选出了最后能考虑的三套房源。条件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要考虑的就是预算问题了。

今天下了一天的雪，周照华和张皑都回来得早，听着他们在床上毫不避讳的交谈声，两人已经从一线记者江晟那儿得到过小道消息，此时心如止水。

只有张皑还有些愤慨和心酸，拉着周照华私聊：怎么人家的恋爱谈得这么快啊，才多久就要同居了？

周照华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回复他一个滚字。

另一边，廖星沉和明川的讨论很快有了结果。

最终还是猫爬架和洗衣机赢了。

廖星沉联系房东，租房的事第二天便定了下来。

不过他们还没有这么快入住，毕竟期末还是要以考试为主，不好再分心处理搬家的事。两人付了一部分定金，房东好说话，答应把房子留到下学期开学。

这事儿定下来后，廖星沉感觉心也定下来了。但他的手开始变得闲不住。

总想打开网购软件，看看需要给新家添置些什么。

看着明川淡定如常的模样，他原本以为只有自己这么亢奋。

可没过两天，他半夜两点多口渴醒来，下床去喝水，听见明川的床铺传来响动。是那种翻身时会带动床板发出的吱呀声。

这没什么奇怪的，宿舍的床几乎都这样，动一动、翻个身就会有点声音。

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直觉，廖星沉觉得这声响动不太一般。不像是睡着后翻身的动静。于是他放下水杯，爬上了明川的床。

掀开床帘的瞬间，他和明川全无半点困意的双眼对个正着，同时还被他手中亮着的手机屏幕晃了晃眼睛。

廖星沉一鼓作气爬上去，扳过他手腕看了眼时间，半夜三点半。

就他所知，明川也不是个会熬大夜的人。

再一看屏幕内容，某款熟到不能再熟的网购软件，正在浏览某款商品：现代舒适感猫抓皮沙发……

廖星沉：“。”

怕他冷，明川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

廖星沉钻了进去，被他的体温包裹。两人睡在一张宿舍床上有些拥挤，在严严冬日却足够暖和。

夜半三更不宜说话，廖星沉伸手朝他要手机。

明川递过来。

仔仔细细浏览过这件商品的评论区后，廖星沉冲他摇摇头。

明川点点头，翻到购物车，向他展示这几天以来加购的一堆东西，然后手掌一翻，做了个“请看”的动作，让他视察。

廖星沉一件一件看下去，很快发现明川的购物车和自己的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想到他们俩这几天都在做同样的事，以及明川半夜不睡觉对着购物车加加减减的样子，廖星沉有点想笑。

但他的笑容下一秒就止住了。

往下一滑，某件圈状物商品跳了出来——

一只手掌盖住手机屏幕，不徐不疾地把手机拿了回去。

并摁灭屏幕。

黑暗中，明川把人往被子里又搂了搂，而后就这么搂着他，很轻的气音贴在他耳边：“很晚了，睡觉。”

廖星沉耳根一麻，心想我哪里还睡得着。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个款式，那个描述的字眼……

这人怎么真的加购了项圈啊！

廖星沉的心跳有点不冷静。

讨厌吗？不，并不讨厌。

相反，他甚至有点……

就在这时，明川忽然伸手碰他的眼睛。像是想要确认他是否阖眼睡了。

触碰迫使廖星沉闭了闭眼。

柔软的眼睫扫过指腹，轻轻打颤。

明川动作一顿。

指腹下移，掠过鼻尖，抚过唇珠，停留在下唇。

故意使坏似的，摁着揉了揉。

廖星沉张口咬住这截作恶的手指。

他听见明川很轻地笑了声，接着床铺传来轻响，被子隆起些许，灌了些冷风进来。但很快，这些冷风被俯下来的温暖身躯严实地堵在外面。

明川半撑起身子，低头亲他。

许是太黑，他一开始并没能亲到嘴唇，吻落在了鼻梁。微微停顿一秒，然后寸寸往下。

廖星沉下巴微抬，接到了这个吻。

他习惯性地抓住明川的衣领，单薄的睡衣被他揪过好几回，领口也不见变形。

抓了一会儿，廖星沉张开手掌，在明川脖颈处丈量了一下。

跳动的脉搏和滚动的喉结在他掌心暧昧摩挲。

像是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亲吻变得凶狠。

恋人的手掌贴在腰侧，停泊片刻，往这片地图的更深处探索而去。

廖星沉浑身一颤，下意识捉住他的手腕。

明川停下来，离开他的唇。

廖星沉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某处的不寻常。这样的不寻常此刻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

身上的人呼吸很乱，自己的也是。

黑暗中，廖星沉仿佛被他的视线和压抑的呼吸灼烧。

烧得他渐渐握不住那只并未挣扎反抗的手，最终松开了。

他的松动和默许再次得到一个如同鼓励和安慰的吻。

冷风再也灌不进来了，方寸之间只剩下静默燃烧的暖春。

理智绷断之前，廖星沉抓着明川的头发想，幸好宿舍里另外两个人一旦睡着就像死猪一样轻易不会醒。

以及，或许还是得尽快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