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为了在夜慕降临前赶到深渊森林，只能在马车上吃晚饭了。

紫红色的晚霞比矮人族贩卖的薄纱还要美，轻柔地滤过阳光，包裹住云朵。艾尔利希一面欣赏美景一面吃完了一整只烤鸡，瘫在座位上打饱嗝。

爱维格爱上了精灵族的花蜜茶，尤其是那玫瑰蜜茶，典雅的香味让她想到女王的温室花园。她抱着茶杯悠闲吐/出一口带着玫瑰味的气儿，调侃道：“你这孩子还挺能吃，回头比一比你和胖驴的饭量。”

艾尔利希将手臂垫在脑后，吐槽说：“老师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老是孩子孩子的叫我？”

上辈子车祸前爱维格都三十多了，加上这辈子，就是艾尔利希叫奶奶也够数，小个子女巫抱着茶杯说：“在我看来你们就是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又怎么样，乖乖叫老师。”

艾尔利希撇撇嘴，伸了个四肢舒展的懒腰：“几年前还让我叫你学姐，现在就变成老师了……”

两个人拌着嘴，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深渊森林上。爱维格看了看艾尔利希随身佩戴的剑，提醒道：“千万别乱和别人起冲突。得亏你们家是管外交的，要是换成西克家族的人，你看你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森林吧……”

艾尔利希刚想说别担心我，就听见爱维格补充说：“如果实在要和人打架，记得说决斗之后再打，千万别直接打，不划算。”

艾尔利希：？？？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决斗？！”

“对，决斗。森林公约上写了，‘双方如若决斗，失败一方与失败一方的同党将不可以再伤害胜利的一方与胜利一方的同党’，”爱维格展开巨大的羊皮卷，小个子魔女快被那整个遮住了：“所以说决斗比较划算。”

艾尔利希：……

刚才还觉得老师思想深刻有内涵，去踏马的有内涵！！

“——而且我也会帮你，所以你怕什么？”爱维格从羊皮卷上方投来一睹：“尽管打就是了，我会在后面帮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艾尔利希甚至从爱维格的话语里听到一丝期待？！

他差点被气笑：“我们不是要潜入吗，为什么要打架？”

“因为打架不可避免。”爱维格继续背诵着森林公约：“在深渊森林里，战斗是区分地位的最快手段，其次是是否有医生资格——唔还有魔药师，难怪老利特会选择进入深渊森林，这确实是极好的去处啊……”

马上就要到达森林边缘，马车夫说什么也不肯再赶车前去。周围已经出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蒙面的，包着全身的，艾尔利希刚才还看到个扛着棺材的人。

“不行不行，不是我坑你们的钱，是真的不能再往前了啊！”马车夫甚至还还了不少他们的钱：“给给给，今儿好像赶上了森林提芙厄大门的开启——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得走了！”

提芙厄是深渊哀嚎与大森林的化身，据说经常出没于各种悬崖、森林深处、大怪物的肚子里什么的，不过她并不坏，相反会保护所有前往“黑色深处”的人——大概是因为她是旅人守护神，托尔威努斯的妻子。

提芙厄大门指的是偶尔出现在森林中的门——后面链接着提芙厄与托尔威努斯的神庙，爱维格在羊皮卷上看到过，深渊森林住民供奉这两位神明，感谢两位神明提供给他们容身之所。

“这个是好事。”爱维格下了车，拍了拍艾尔利希：“今天森林里不能出现任何的不和，这是对两位神的不敬，咱们可以放心进去了。”

说着说着她还高兴起来：“说不定能在祭典上蹭顿饭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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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维格没说错，今天的深渊森林确实十分平和——他们提交了礼物之后被守门树灵放了进来，路过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两个人格格不入的穿着只吸引了一堆人的旁观，艾尔利希攥着剑的手都浸出汗了，周围也没有人动手。

“按照地图，我们需要穿过一/大片——什么玩意领地，这字写的我看不懂。”爱维格把地图卷吧卷吧塞进魔法袋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跟着艾尔利希往前走。

天色渐渐黑下来，树林里透射出的光柱也渐渐消失，林子里忽然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里。

艾尔利希被爱维格拽住了手臂。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小个子魔女怎么看到的人，她拽着艾尔利希，悄声说道：“注意往上看，马上就到放灯时刻啦！”

“什么灯？”艾尔利希没听清楚——他瞳孔倏地一亮，一点光芒骤然印在他湛蓝的眸子里。

“我的……天哪！”

黑色寂静之处，点点明光从树林根/部缓缓升起——似黎明星火，似希望的荧光，如烟雾飘飞，又好似扑向月光的天路。

灯火将两个人笼了一层雾蒙蒙的黄/色绒绒的光。艾尔利希看的心潮澎湃，差点又要张口念他那诗句——被爱维格无情地捏住了嘴巴。

“森林里人很多都没钱买烛火，他们就一起凑了钱，买了好多浮空灯，每天固定时刻由专人放在森林里。”爱维格捏了捏艾尔利希的脸，使劲在肩膀上一拍：“快走吧，过了午夜，人家就不营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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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午夜之前赶到了老利特的魔药店。

在森林里，医生和魔药师的地位是最高的——从老利特的店铺大门就能看出来。旁边的早餐店就是一块破布搭成的小帐篷，爱维格从“门”那块看，甚至能看到那“天花板”上一个个破洞。

而老利特的魔药店甚至有个称得上木屋的门店，就连大门旁边都有几国语言的“老利特专属魔药店”牌子！

艾尔利希被那牌子震惊了一下：“我的天，世界通用语，精灵语，兽族柏斯提语……不是吧，怎么还有亡灵语？”

“闭嘴。”爱维格照着年轻人脑袋就是一下：“你是要告诉所有人‘看，这里有两个新来的’吗？你想决斗？”

艾尔利希赶紧再嘴巴上划拉了一下，表示就此闭嘴，再也不张开。

爱维格在鼻子上揉了揉，对艾尔利希说：“魔药店味道不好闻，你要暂时让嗅觉失灵吗？”

艾尔利希刚被捏红了嘴巴周围，闻言没好气地一摇头。

天真的年轻人最后为这个赌气的事儿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两个人推门进去，艾尔利希差点被脑袋顶上坠着的瓶子打到脑袋——他一个歪头躲了过去，然后就被不知道哪里横出来的拖把杆绊了个大马趴。

爱维格在他即将和地面上那滩不明液/体亲个嘴之前，及时拉住了倒霉的年轻人。

魔药店乱杂杂，四面八方都是各种魔药瓶子和魔药素材——拖把杆不算。气味简直没法形容，闻起来像一个浑身臭汗又流血的流浪汉，在十几天没打扫卫生的厨房里拉了个屎一样。

艾尔利希快被熏死了——他感觉脑袋里挤满了各种味道，而且现在这些味道在神经上打的不可开交。

他竭尽全力想忍住，但是那从肚子里上来的劲儿实在太过强悍，一路“烧杀抢掠”沿着食管上来——

他没几秒就受不了了，弯着腰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哇啦啦吐了个痛快。

爱维格感觉自己有点理解菲纳茨恩伯爵，伯爵看到儿子那就回立刻涌上来的暴躁——艾尔利希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丢人丢个大的。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决定自己去找老板。

老利特不难找，他正在一坨不知道什么玩意后面打瞌睡。爱维格再次庆幸自己暂时让嗅觉失灵，便走上前摇了摇铃铛。

“嗯？”老利特睡眼惺忪，用精灵语说道：“是哪里来的客户，要买药还是要看病？”

老利特在森林里属于“爱干净”的人，胡子顺毛，和魔药工坊老板“一脉相承”的脑袋光溜，长得相当慈祥。他脑袋上带着一个别着羽毛的皮帽子，这一醒过来，便赶紧带上，遮住锃光瓦亮的脑门。

爱维格从怀里先掏出了一袋精灵钱币。她踮着脚，尽可能在这一/大坨，看上去像巨型猫咪呕出来的毛团的遮挡下露个脸。

“您好先生，”小个子魔女脆生生地用精灵语说道：“如果您能为我解惑，那么这一袋钱币都是您的。”

老利特听到钱，眨眨眼，似乎从睡懵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了。他从吱嘎吱嘎作响的躺椅上坐起身，却没有去拿那袋钱币，而是扶正了皮帽，饶有兴趣地看着爱维格。

“你是哪家来的小姐？”老利特的大胡子动来动去：“一看就知道不是森林的住民——你不知道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钱吗？”

不过他似乎对“孩子”态度很好，满是皱纹的脸上咧出一个笑，圆溜溜的灰色眼睛眯成了弯月亮：“说吧，孩子，老利特能为您做什么？”

爱维格没穿学院的制服，穿的是古特密提夫人帮忙改的卡梅利的旧衣服——粉红色的毛衣上织了好多白色花，小姑娘蓬松的卷发衬的脸蛋更加的可爱，爱维格干脆将错就错，继续孩子气地说道：“我想知道，您这里有什么禁/忌魔药吗？”

老利特哈哈大笑，指着小个子女巫：“你是来探险的孩子吗？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个慈祥地祖父一样，背着手倾过身子，小声对爱维格说道：“你想要什么魔药啊？是让人变成老鼠的药，还是能考出高分的魔药？”

他似乎把爱维格认成是哪个私自跑出来的贵族小姐，老利特的口吻听上去像是再逗孩子玩。

爱维格也凑近了，只一句话，就让老利特笑容尽失：“我想要因弗厄尔农的呼唤，你这里可以做出来吗？”

房间里的气氛一刹那冰冻三尺。老利特往后退了退，他脸上粗犷的眉毛皱了起来，胡子颤/抖着，警觉地说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往后连退几步，手已经放在了一跳布条上：“你、你快离开，不然我就要叫人了！快走！”

但老利特还没来得及拉响警报，那绳子就被一道风刃割断了——爱维格抬起手，手掌心出现了一个小型风暴团。

“如果您不想随着房子一起上天，”小个子魔女笑得十分狡黠：“最好回答我的问题，利特先生，毕竟在大森林里最重要的是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