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利希睡得人事不知,被爱维格一嗓子叫醒。他“嗷”一声瞪大眼睛,膝盖一软,“嘭”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刚好磕在了伯爵膝盖上。
艾尔利希贡献了不比古特密提踩瓷片差的杂技表演,其丢脸程度甚至更胜一筹:“嗷!”
爱维格没空理艾尔利希,她正努力再把自己的思维盘一遍。小个子女巫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开始叙述她的想法。
“我觉得从一开始,我们可能就掉入了一个下意识的错误,那就是同情受害者。”爱维格皱着眉:“大概是我们人类对精灵刻板印象,人类总觉得精灵族高雅圣洁,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公主两次怀孕,真的是被迫的吗?”
“女王陛下能在元老院与虎视眈眈的邻国的压迫下活到现在,还把精灵联盟国的皇权重新稳固,她根本就不可能是个蠢货,所以为什么她找不到公主那个隐藏的情/夫?”
爱维格看着雪岑特,见他点点头,知道他跟上了自己的思维,便继续说道:“如果公主并不是被迫的,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说清楚了:为什么公主会主动说喜欢你,为什么女王陛下找不到那个神秘人,为什么会两次了还要怀孕,为什么克莱尔会如此自责。”
“因为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公主自己主导的。”爱维格用光线做笔,在马车车厢中间的空气里写字,写下“偷/情”,然后在旁边画了个竖杠,写了“被害”。
雪岑特立刻明白了爱维格的意思:“也就是说,公主偷/情是导致其被杀的因素之一,但是并不是主要的动机!”
“对,但是我觉得,杀公主的人应该与那个情/夫有关系,或者是同一个人。”爱维格写了个“神秘人”,说道:“现在我们开始重新捋时间线。”
“公主与情/夫偷/情,被克莱尔看见,克莱尔没法将此事告诉女王,但是也同样无法接受自己养大的孩子做出这种丢皇族脸面的事儿,她无法承受内心的愧疚,于是离开了皇宫。”爱维格在克莱尔三个字上点了点:“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她能顺利离开皇宫?”
“公主对她放心,可是那个情/夫却未必……”雪岑特也陷入了沉思。他摸着下巴,眉头锁在一起,有些犹豫地说:“有没有可能,那个人认识克莱尔,并且不忍心杀死她?”
“有道理。”爱维格点点头:“这一点就很值得深挖。一个宫廷女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乳母,那么这个人是谁,才会在被她看到了这件事还不会杀了她?”
“要么是你说的,要么是确定她不会乱说。”爱维格画了个箭头,再次指向神秘人:“或者两者兼有。综上所述,克莱尔舍不得责备这个人,宁愿从此神庙受苦赎罪,且这个人还认识克莱尔,了解克莱尔,知道克莱尔不会乱说……会是谁呢。”
一道闪电从伯爵的脑海里闪过,雪岑特倏地睁大双眼,惊愕几乎要把年轻人震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艾力威廉王子殿下,比公主小一岁的弟弟。”爱维格平静地说,她叹了一口气,往桌椅靠背上一歪:“我左左右右想了半天……这个大概是最接近真相的。”
只有可能是王子殿下,会让克莱尔如此痛苦悲伤……亲手养大的姐弟居然乱/伦还有了一个孩子,看到的时候,可怜的乳母大概差点就地变成疯子。
“也只有艾力威廉王子是情/夫,才能讲清楚这一切。”爱维格摇摇头,叹了口气,挥挥手打散了空中的笔记。
女王做梦也不会想到,公主孩子的父亲会是自己的儿子……也只有艾力威廉王子,一个没有实权、与公主血脉相连的弟弟,才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对公主使用禁/忌毒药而不被公主察觉。而菲斯特身为仆从,自然会对王子言听计从。
同样,身为万灵之树的孩子,王子殿下的魔力也足够强大到能够跨国施展魔法。
“我甚至还想通了一件事,你还记得卡纳克吗。”爱维格揉了揉脸,又叹了口气:“我怀疑,他害怕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事。你当时说的的话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好像说到,卡纳克子爵很疼爱亲子,然后说到了我父亲有了妹妹们,女王有了……哦!”雪岑特终于反应过来:“他害怕的是‘伊莎贝拉公主和艾力威廉王子’!”
“对,我猜菲斯特为了让他守口如瓶,故意把这件丑事告诉了卡纳克,把卡纳克变成了自己的同党,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爱维格只觉得有点心力交瘁。这案子一旦扯上了权力和政治,难度就会指数级上升,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接任何皇室的委托了。
“所以菲斯特很可能是被王子灭口。”雪岑特看向爱维格:“我想的没错吧?”
“对,但是我们搜索过屋子里,里面什么也没有,有个地方有放行李的痕迹,但是行李被人拿走了。”爱维格说到这,眼角有点抽搐:“我奇怪的是,菲斯特已经知道自己会被灭口,天天躲在神庙和公爵府里且准备远走高飞,为什么不是在半路被杀,而是在自己的宿舍被杀?”
“宿舍?”雪岑特没听懂,有些疑惑地看着爱维格:“你是说仆人房?”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里被杀,公爵府犯案且不被察觉,这不要太难。”爱维格又开始皱眉。这段时间的频繁皱眉,小个子女巫的眉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浅浅的沟/壑。
两个人——艾尔利希已经再次睡了过去——想了一路,到了别墅也没能想出来。
老利特已经做好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他前几天和爱维格学会了红烧肉,还做了蔬菜品种丰富的沙拉、一道清爽的奶油汤和每个人都有的美味煎牛排配面条。
几个人吵架吵了一个中午,间或知道了皇室秘闻,回来的路上又大量动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餐桌上一句话都没有,全都在努力埋头吃饭。
“啊!我吃饱了……呼!”爱维格放下了筷子,准备歇一会再把盘子里的吃完。她戳了戳身边的伯爵,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吃,我把我的想法和雪岑特说一下。”
雪岑特正接过来老利特递过来的沙拉盘准备盛,闻言只好点点头。爱维格于是说道:“我有个想法,还是关于菲斯特的——你说为什么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如果是你犯案——兰特恩慈!”爱维格看向了已经风卷残云吃完犯困的狼耳女子:“如果是你,一个随时会出卖你的同伙,你会在犯案之后留他这么久吗?”
“不。”兰特恩慈吃饱之后,舒服的几乎要冒泡,大耳朵像一只微醺的狗狗一样分得很开,闲散地支棱着:“我会立刻杀了他。”
爱维格一拍手,看向正吃沙拉的伯爵。
雪岑特吃东西不耽误想事情,点点头,几口把沙拉咽下去:“对,没错。所以是什么让他一直活到现在……我想想……比如‘我如果死了,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凶手’?”
“威胁是没用的,但是你的想法对的。”爱维格点点头:“我的想法是,菲斯特手上有个东西,一旦他死了,这个东西就会让所有人知道王子是凶手。”
“噗!!”老利特一口奶油汤喷了艾尔利希一身,他惊恐地看着两个人,嘴角滴下来的汤汁都来不及擦:“什——什么?!谁?!谁是凶手?!”
“但是现在并没有被人知道,为什么?”雪岑特说着拿起盛牛排的盘子,给自己又加了一块:“因为这个东西……暂时不受他控制?”
从来没有参与过断案的伯爵,真的是非常努力地想要跟上爱维格思维。
爱维格倒是眉毛一挑,惊异地看着伯爵:“可以啊年轻人,想法很好——对,我猜他不会把那个东西藏在身上,估计是藏在了什么他绝对放心的地方,只要他死了就会被发现。”
老利特饭也不吃了,他觉得自己今天没参与行动大概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他现在已经完全搞不懂发生什么了!
“现在麻烦的是,如果菲斯特所有的行李落在了王子手上,这个东西大概率会被王子直接毁掉。”爱维格叹了口气。她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这件事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同伴们,”爱维格双手握在一起,抿着嘴,很无奈地看向所有人:“就是直到现在,所有的‘真相’都是我们推测的,一个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我们没法直接告诉女王,尤其是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之后。”
女王失去了女儿,也很难挽回自己的大儿子,所以只会倍加珍惜自己的小儿子。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任何攻击王子的人都会被女王直接扔出王城。
“所以,菲斯特手上的东西是我们最大的希望。如果王子没有找到它,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找到;如果他找到了,我们必须在他毁掉之前找到。否则——”
爱维格耸耸肩,两手一摊,脸上露/出苦笑:“除非能让王子殿下当着万灵之树和女王的面说出自己的罪行,否则我们只能让这件事永远变成悬案了。”
“这个东西非常重要,如果王子不是凶手,那我们就排除了最大的嫌疑人;如果王子是凶手,那么就送他去见坠入湮罪之域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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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别墅的氛围都有点沉重。
爱维格和雪岑特通过档案,推测了一晚上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但是这个人际关系简单、没什么家人且财产也很少的年轻人几乎没啥地方可以藏。
“兰特恩慈去搜了他的父母家、父母墓地、他自己在城里的家,都没有。”雪岑特拍了拍一/夜没睡的兰特恩慈,示意她快去睡觉。
“而且已经被搜过一遍了。”爱维格一拳打得桌子都在颤/抖:“那还有什么地方?”
而且现在也不知道王子有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玩意,如果已经找到了,他们岂不是在浪费时间?!
爱维格瘫在椅子里,手撑着脑袋,眉头紧锁,正努力回忆着哪里被忽略了;雪岑特则被兰特恩慈一拽,指了指大门口。
他过去打开门,发现是女王陛下送的随信来。
爱维格正准备拿起档案再从头仔细看一遍,忽然被一声关门声吓得手一抖。
雪岑特快步走过来,金色的链子被他带起的风刮得往后飘。伯爵的脸色非常糟糕,把一张羊皮纸拍在了爱维格的面前。
“麻烦了,爱维格。”雪岑特紧紧抿着嘴,眼睛里的慌张混杂着一丝丝仓皇:“女王不知道为什么,宣布公主殿下回国途中因病身亡,十天之后王子将在万灵之树的见证下成为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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