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乔忆亭言语和神情之间流露出对自己的担忧,曾有然不禁想到,今日在道场上脑海中乍现的一幕。
他曾在某一个夜晚,死于面前这个急切关心自己的六师兄的剑下,他这才愣神,导致另一位弟子有机可乘。
他摇了摇头,想要将那恐怖的一幕甩出脑海,心想:六师兄对我这么好,怎么会害我,不能这样想六师兄,绝对不能!
“没事师兄,我真的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但乔忆亭还是扑捉到他惨白的面色,以及悄悄冒出的冷汗。
他越说没事,乔忆亭就越内疚,越觉得今日失策,更加坚定以后一定不能让他再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但同时,一些疑云爬上心头。
曾有然明明是男主,理应死不掉,却回回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好像一不留神,就会在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两人你来我往的,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一个专业大夫在场,薛云叹了口气,“六师弟啊,我说你信不过我就罢了,你还信不过你五师姐吗?”
乔忆亭忙将外露的感情收拾好,轻咳一声,“五师姐怎么了?”
苏青羽不是药修吗,这里还有她什么事儿?
听着师弟对自己的不屑一顾,苏青羽立即上前理论,“怎么了?要不是我给他的丹药,估计此时……”
话刚到嘴边,瞥到几人探讨的病人,此时正坐在乔忆亭身边,她便将后面那句“早已归西”又给咽了下去。
她这戛然而止的话语,也将乔忆亭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他此时会怎么样啊,师姐?”
“此时还会痛!”薛云瞧着苏青羽滑稽的模样,兀自接过话头来。
“对对对,还会痛的啊。”听见有人为自己解围,苏青羽连忙笑着附和。
“多谢师兄,多谢师姐。”
苏青羽朝着道谢之人扬起了笑,转头就将刚刚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六师弟拉到一旁,而薛云叮嘱好曾有然便也跟了过去。
被拉过来的乔忆亭,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俩人,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了师姐?”
苏青羽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着除了眼前两人没有别人,这才将手里的小瓷瓶拿了出来。
“小师弟的心脉有很大的问题。”
乔忆亭点了点头,想也没想便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
看着眼前两人古怪的表情,他随即改口,“刚刚知道。”
“要不是我给他喂了这丹药,恐怕四师兄也是无力回天了。”
“那这丹药是?”他指着苏青羽手中的小瓷瓶,“速效救心丸?”
“什么破名字啊!我这叫护心丹!”说着,苏青羽便将手中的瓶子递给了他,“你和小师弟形影不离,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给他这药。”
乔忆亭将瓶子拿在手中,顺势掂了掂,看着面露担忧的两位,好似有一种“专家会诊”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放心吧,师弟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再怎么说,曾有然也是书中的男主角,肯定死不了,也不对,毕竟他就让他死了一次。
所谓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强制重开,他一定会在下山之前,保护好曾有然,直到他能担起龙傲天大任!
告别薛云和苏青羽,乔忆亭一手拎着食盒,心想着要不要再去找大师傅热一热这饭菜,另一只手则牵着曾有然。
两人的步伐不一致,乔忆亭一心都扑在凉透气的饭菜上,一不小心走得久快了些,而被他牵着的人从大步迈着,再到小跑起来,直到跟不上他的步伐,扯到了伤口,不由得小声痛呼一声。
乔忆亭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曾有然身上,步调也缓了下来,用余光看着一声不吭的师弟,想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说出痛字来。
人非草木,总把事情憋在心里可不行。
可就这样沉默的走了一路,曾有然还是一声没吭,只是在乔忆亭要从他的手中抽回手时,才看见他的一丝慌乱。
他的手追着乔忆亭的手指,不顾伤口的疼痛,抬起的眸子中已然能看到闪烁的泪光,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在乔忆亭愣神之际,曾有然成功捕捉到他的手,紧紧攥住,“师兄是不是怪我,今日比试给你丢人了?”
他本想抬手去摸一摸曾有然的头,安抚一下他幼小的心灵,可是自己的手正被眼前这闪着泪花的人紧紧握住,抽也抽不出来。
他便微微俯身,脸上绽出一抹温柔的笑,看向曾有然的眼神中带着如水般的柔情,用力回握着单薄的手,“怎么会,我觉得你打得很好,第一次上场,就将比你厉害的弟子打败了,夸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他停下脚步,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地上,腾出另一只手在曾有然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也不知整日在想些什么,竟然把我想得如此恶劣。”
他一边说着,一边佯装生气,皱起了眉头。
曾有然摸着刚刚他手指停留的地方,朝他扬起笑脸,但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委屈,“抱歉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终于露出笑脸的人,乔忆亭也长舒一口气,“所以,能说说今天是为何受伤的了吗?”
话音刚落,曾有然的头又垂下去,开始扭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就是回头没有看见师兄,有点害怕,才让那个师兄有了可乘之机。”
接着,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又抬起头,语气坚定道:“不过,下一次我一定赢过那个师兄。”
“好,这才对嘛。”
说完,乔忆亭拎起已经凉透气的饭菜,将手从曾有然手中抽出,又笑着上前揽过他的腰,接着腾空而起,霎时间,那树便都在俩人脚下了。
曾有然将视线慢慢地转到乔忆亭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张俊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弯弯的眉眼,不用想,他的嘴角肯定也是上扬着的,他总是这样笑意盈盈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永远都那样温柔。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乔忆亭转头笑着对他说,“不看看月亮吗,今晚的月亮很圆的。”
可曾有然已经被他的六师兄吸引,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月亮,只是觉得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柔和的不得了,他才像是月亮,他比月亮更好看。
顷刻间,两人便回到了知意堂。
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折腾,饭菜凉了不说,乔忆亭打开食盒发现,原本应该呆在盘子里的菜,全然都洒了出来。
他尴尬地望向那乖乖坐在桌前等着开饭的师弟,笑了笑,“饭菜有些凉了,还有些撒了,要不我再去食堂找师傅热一下吧。”
曾有然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没关系的师兄,遇见你之前,我不仅经常吃凉的,还经常吃不饱呢,饭菜对我而言,能吃就行。”
说着,他还冲着乔忆亭扬起一个相当满足的笑来。
可他越笑,乔忆亭就越觉得心疼,他以前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自己竟然还说他成为世间最强不费吹灰之力……
未经他人苦,怎知他人难。
这么想着,他感觉自己的鼻头都有点酸涩感了,他悄悄扭过头去,摸了摸鼻尖,将自己的语气努力调整到正常,“师弟你有这种毅力,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被莫名鼓励的人停下筷子,嘴里塞满了饭食,但还是口齿模糊的道谢,“谢谢师兄,但我不想成功,只求和师兄在一起。”
乔忆亭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是童言无忌,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他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
屋内烛光摇曳,给本来并不浪漫的氛围,蒙上了一层旖旎的色彩。
“今晚就先不继续精进剑法了,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好好养病吧。”
“都听师兄的。”
乔忆亭看着异常乖巧的人,不由自主地在他头上胡乱摸了一把,心中感叹:怎么会有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孩?
他本想将从百草轩拿回来的药塞给曾有然,但是又怕他一旦发作可能来不及吃药,所以就先自己拿着了。
目前来看,只要曾有然不过度劳累,不受大刺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这剑修是体修的分支,如果想让他不过度劳累,就需要曾有然换一种法术修炼。
原著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原著中的曾有然自己偷摸的练剑,却被邪念控制,走火入魔,一定程度上修的不是体而是法。
虽然剑术依然没有放下,但是作为魔族中人,武器只是锦上添花,真正厉害的魔族,只需动动手指便能让人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况且,这凡人所求的先道,与魔族的道,并不兼容,这也是为什么乔忆亭能够肆无忌惮地教曾有然这个魔族学习凡人术法。
因为他知道,只要等他打开魔气之源,那么他所学的剑法,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招数,根本伤不到自己。
看着在榻上铺被子的曾有然,他试探性地问道:“师弟可对旁系术法有兴趣?”
被问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想了想,“没有,我只想跟着师兄继续学习剑法,师兄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
他想了想,好像即使自己说服曾有然放弃剑,专注于法也不太可能,毕竟自己也不会什么旁系术法。
他想,算了,顺其自然吧。
“师兄,那今日咱们早就寝吗?”
本来他是想既然不精进术法的话,那就找点旁的书让曾有然看一看,但是一 想到曾有然今日发过病,心神又多有劳累,以后还是早早休息比较好。
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曾有然冲他摆了摆手,“师兄?”
“今晚早就寝,但不是现在。”乔忆亭朝榻上的人走过去,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
曾有然陡然紧张起来,他感受着乔忆亭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心跳骤然加快,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可他却觉得这手微微发烫。
乔忆亭感受着他骤然猛烈的心跳,仿佛就要挣脱胸膛的束缚蹦出来一样,不禁皱起了眉头,轻声道:“放轻松,别紧张。”
可任凭曾有然怎么控制,就连《清静经》都默诵了起来,就是不见这心跳减速,“师兄,我有点做不到,它它不受控制。”
其实乔忆亭通过这一年多来的观察,以及曾有然的发病情况来看,大致也能判断出来这是什么病症。
要是放到现实当中,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做置换手术了。
只不过,这里没有那么精密的仪器,更没有那么多的专业人员,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的。
所以,想要破解曾有然心脏的问题,不能够早早的下山,只能等到其魔尊母亲快要攻山的时候下山才行。
要不然,谁知道自己丢下他走掉以后,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导致他悄然死去,自己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呢。
他心事重重地将手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师弟,你切记以后不要再过度劳累了,更不要大悲大喜情绪激动。”
听了这话,曾有然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
乔忆亭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也不想告诉他病情,只能敷衍道,“对今日的伤势不利。”
看着眼前的人,若有所思的点头,他这才稍稍放心下来,“还要注意多休息,你这伤啊最忌疲惫。”
“所以……”
没等他继续说完,乔忆亭捡起不知何时落在榻上的一片竹叶,弹指将那竹叶送出,烛光瞬时灭掉,屋内霎时暗了下来,只有那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在榻前,也洒在了曾有然的心上。
“所以,现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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