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初一下没拿稳，手里的灯笼滚在地上，熄了。

沉郁的黑暗兜头压下，视觉受到限制，其他的感官就更加请晰了。殷子初鼻尖尽是对方的气息，激烈缠绵的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指尖不自觉地抓紧了对方。

符祈月吃痛，于是吻得愈发用力，叼着殷子初的唇舌细密地噬咬，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馔。

口舌发麻，全身无力，殷子初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失去控制了。他忍不住再度为自己之前的脑抽告白而后悔，恨不得回去抽那个自己两巴掌，把他的酒抽醒。

叫你嘴快，叫你喝酒，等清醒时再说会死吗？！殷子初在自己被搅得断续的唔唔声中愤然地想，身体和意识都在不断地向黑暗深处沉去。

本来就因为喝了酒而不甚清明的脑袋，因着窒息和黑暗的双重压迫，险些彻底晕过去。抓着符祈月肩背的手渐渐松力，变成了一个带着亲昵和依赖的拥抱。

等符祈月离开殷子初的唇时，他漆黑的眼中一片迷蒙。

殷子初喘息的间隙里，听见符祈月对自己说：“师兄，下次要不要我教你换气？和安分这两个字一起教如何？”

“……滚。”殷子初气息不稳，他没好气地说，“不要得寸进尺啊，小师弟。”

符祈月扣住殷子初的手，低头闷笑两声，轻啄他的耳廓。

炽热的鼻息喷洒在耳边，殷子初不太习惯，拿手盖住符祈月的脸往边上推了下，说：“腻歪够了没，快送我回去，困死了。”

“好。”符祈月没管掉地上的灯笼，稳稳地抱着哈欠不断的殷子初往山上去。

不识戏中，肉粽正本来正在廊下给自己舔毛，一抬头就见殷子初是被符祈月抱回来的，登时目瞪口呆。忍不住探头想看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结果今晚没有月亮。

符祈月也看见了廊下浑身雪白的肉粽，二者对视片刻。肉粽率先移开目光，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下跑远了。

殷子初没看远去的肉粽，专注地把玩符祈月肩上的乌发。

符祈月随意地问了句：“师兄和肉粽闹矛盾了吗，你们好像都在躲双方。”

“没有。”殷子初将符祈月的头发绕在指尖，说，“只是他长大了，喜欢在外面野，不常来找我了而已。”

关于肉粽的真实身份，殷子初没有告诉过符祈月，但殷子初觉得他差不多也猜出来了。

符祈月没多问，来到殷子初的房门前，侧身推开了门。

终于回了房间，躺回了自己宽敞柔软的大床，殷子初几乎当即就想睡过去，蹬掉鞋子就往被窝里钻。

“师兄，你外袍还没脱。”符祈月拉住殷子初给他脱衣施净尘术，“先别睡，吃颗解酒的丹药，否则明日起来会头疼。”

殷子初不想动，干脆躺平由着符祈月摆弄，让翻身就翻身，让张嘴就张嘴。

喂下解酒的丹药时，看着殷子初跟收了爪牙的猫儿似的，符祈月心痒的很，拇指揉了揉他红润的唇瓣。

“师兄……”符祈月俯身在殷子初唇上啄了下，“怎么喝醉了这么乖啊。”

殷子初唔了一声，似乎没有听清。符祈月摘了他的发带，墨发落在颈上，有些痒。符祈月垂眸替殷子初将头发扫到耳后。

待符祈月忙活完，殷子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他半梦半醒间听到符祈月说要走，翻身拉住符祈月的手，闭着眼含糊道：“祈月，陪我一起睡。”

符祈月顺势又坐回床沿，指尖轻轻拨弄殷子初的眼睫，眸中暗色翻涌，他问：“师兄，你真的要留我一起唾？”

殷子初不耐烦地转身道：“不留算了，我自己睡了。”

身后传来符祈月的低笑。

他一掀被子将自己罩进去，片刻后，身侧的床褥往下陷去。符祈月的胸膛自殷子初背后覆上，冷香和草木香勾缠，像是某种雪地里的花在床上生长。

意识朦胧间，殷子初听符祈月低声说：“师兄，睡吧，有我在呢。”

一夜好眠。

临近破晓时，又下了场小雨。

肉粽蹲坐案上，听着外边雨打树叶的声音，转头对床上的左晚秋说：“子初总算是想清楚了，接受别人，也接受了自己的心意。”

“……”

肉粽又说：“子初对我现在是连表面和平也不愿意维持了，能有个知晓真相的人陪着他我是高兴的。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是看着祈月长大的了，他是个好孩子，是真心待子初的。你若是醒来见了他，定会喜欢的。”

“……”

肉粽跳到床沿上，垂首说：“快些醒过来吧，晚秋道友。你应也是想见他的，你那未能平安出世的孩子。”

“你睁眼看一看现如今的修仙界，你和燕止淮最初的梦想已经实现大半了。宗门在与世家的对抗中占据上风；秘法彻底废除，大多有天赋的女修可以继续自己的修行之路；散修不再是可以随意劫掠屠杀的对象；凡人也不再是修士脚下的草芥蝼蚁……你不想亲眼看一看吗，你们理想中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晚秋道友，我知道你听得见。”肉粽缓慢地说，“子初对我和止淮怨恨和误会太深，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我不希望他怀着这样的怨恨走向结局，所以求你醒来劝一劝他吧。在子初看来你们是一样的，他对于你这个母亲抱有期待。唯一能在这件事上劝导他的只有你了。”

左晚秋的指尖抽动，她扬起纤细脖颈，显露出痛苦挣扎的模样。

肉粽抬起爪子，放在左晚秋额上，试图替她减轻痛苦。

窗外，绿叶成荫，阳光穿过枝叶的间隙，透过雨露，在窗纱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殷子初在符祈月怀里醒过来时，看着那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庞，大脑里轰的一声炸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火球，昨天晚上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化为一把重锤，将他砸得口吐幽魂。

他居然就这么表明心迹了！太草率了！

殷子初默默将红的可以滴血的脸往枕头里砸，这绝对是三万多年间他最窘迫，最不想见人的一天。

一只微凉的手探过来，将试图把自己憋晕过去逃避现实的殷子初拨出来。

符祈月眼中笑意深深，他说：“怎么，师兄反悔了，想始乱终弃不成？”

殷子初目光游移，不敢看符祈月，他尴尬地说：“没，而且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就是觉得昨天那话说的太随意了，有点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符祈月微讶，问道，“师兄何出此言？”

殷子初眼睫微垂，说：“你喜欢我喜欢了那么久，想补偿你一些。表明心迹这种大事，应该挑个更郑重更好的场合。再说了，我的祈月那么好，也合该配更好的东西。”

“师兄，我不在乎这些。”符祈月双捧起殷子初的脸，缠绵地从殷子初的额一路吻上他的唇，“你喜欢我，这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事。”

殷子初还是不会换气，忍不住从鼻腔中发出含糊的尾音，然而就连这一点尾音都被符祈月搅碎堵回。殷子初好像浸在了漫着冷香的热水中，感官上的冰火两重天，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混乱，好似要融化在了水里一样。

不知不觉间，符祈月翻身压到了殷子初身上，一手移到了他的后脑处，一手按在腰窝上。

接吻的时候，符祈月总是有些凶，压着殷子初似乎打算一口口地将人吃下去。大概是前些年憋坏了的缘故，他一点说话思考的余地都不给殷子初留，拥着殷子初把他往水的深处带去。

“祈月……等等，等等。”在符祈月离开让殷子初换气的间隙里，殷子初抵住他的肩，眨着眼转移话题，“我还有话要说。”

符祈月凤眸微抬，其中闪过些许遗憾，松开了殷子初。

“嘶，我想说什么来着。哈哈，看来昨天真不该喝那么多酒。”殷子初有些慌乱，刚才要是再继续下去，他们俩可能就坦诚相见了，“对了，你昨天不是说等我酒醒有话和我说吗，发生了什么事？”

殷子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还没从两人关系大变样的冲击中缓过神，又愕然发现自己的小师弟在某些方面的成长和认知已经超越了他，内心有些崩溃。

符祈月唇角微抿，想起昨天那张喜帖，早起时的好心情被冲了个粉碎。

看见符祈月的神情变化，殷子初心头一突，说：“是什么坏事吗？”

符祈月坐起身，抽出那张喜帖，递给殷子初时，他说：“师兄，看完记得保持冷静，不要乱来。”

“这是喜帖？还是月寒宫来的……”殷子初心知不妙，翻开扫了一眼，瞳孔骤缩，惊声道，“陆语安？！吴尘？！这怎么回事？”

符祈月说：“就这么回事，吴尘广邀天下修士参加他和陆语安的结道大典。”

殷子初攥着红得刺目的喜帖，沉声道：“陆语安不可能会愿意和吴尘结道侣。”

吴尘作为道侣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比如修为高深，见识广博，底缊深厚等等。但这些打动不了陆语安。

不说吴尘的性格和做风，就单他是陆语安祖师爷这一点，陆语安就不会喜欢他。

符祈月说：“吴尘当众宣布这事时，陆道友也在场。旁人问她时，她是表示愿意的。”

“被威胁了吧。”殷子初闭了闭眼，说，“看来她的体质还是让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