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你又要去哪？”
曲朔站在满院晨辉尸中望着浸在院墙阴影中的安阳。
安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去找点事做啊，总不能一直让你养着我吧。”
曲朔担忧道：“先前安大哥和玉姑娘私奔的事闹成那样，你真能找到好差事吗？”
之前有雷成的刻意针对，根本没人敢用安阳。
安阳垂眸道：“总要试试吧，万一呢。要是找不到，权当散心吧。”
“嗯，那你自己小心，别像前几天一样被人推到泥地里去了。”曲朔又叮嘱了几句转身回房收拾桌子，待会他还要去店里做工。
“好，我会注意的。”安阳推开大门，与曲朔相背而去，身影在倾泄而来的阳光中消散。
今天是幻境中的七月初六，它开始揭开自己无害的伪装。
“啊！！！！”
杂货铺快要打烊时，老板突然大叫着被伙计曲朔拖了出来。
店铺里，一只瘦骨嶙峋的饿死鬼从柜台的阴影下面蹿了出来，大张着嘴扑向肉墩墩的老板。
幸而曲朔反应快，一拳打在饿死鬼的脸上，让它扑歪了。
过路的行人发出尖叫，有人嚷着要去找督察司的人。
饿死鬼一击未中，喉中咕噜几声，四肢着地迅速调转身形，凸起的眼珠死死盯着杂货铺老板身上的肉。
“救、救命！救命！”杂货铺老板被吓得抖如筛糠，四肢软得爬都爬不起来，只能扒着曲朔的腿一边尝试站起来一边大喊救命。
曲朔挡在杂货铺老板面前，心跳如擂鼓。
就在饿死鬼再次向前扑出时，一柄黑红色的残剑破空而来，剑气荡开，直接将那饿死鬼的魂魄撕了个粉碎。
很显然，这柄剑的操纵者对剑的控制能力并不怎么强。离的最近的曲朔臂膀上划了一道大口子，这还算好的，曲朔能感觉到刚才有的剑气甚至直接冲他面门而来，只是被迅速化解了而已。
曲朔捂住伤口，视线顺着残剑来时的方向望去，一名白衣女子怀抱一把染血的红梅伞垂头站在不远处，满面黑红魔气，似凝在上面的血。
曲朔：？！
这样的一幕，太过眼熟，就像那一日一样。
六月二十一，那日的事，曲朔记得十分清楚。
那时，他还没被赶出城防军，六月二十一日，他和其他几名同僚一起看守城门。
前两日，曲朔就得知了安明的死讯，想起这位在他落魄时多次相助的恩人，不免唏嘘。
诶，好人没好报啊……
感慨着伤感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城门快要关闭时，一抹刺眼的灰白幽魂一样飘荡过来。
几人觉得奇怪，定睛去看，才发现那人竟是玉无瑕。
这个从来如玉般美丽无瑕的女子此时前所未有的狼狈——发髻散乱、状若疯癫，裙摆上满是脏污，神色仓惶迷茫。她奔逃着，却又不知能跑向哪里，怀中紧抱的红伞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支柱。
曲朔的视线不经意间与玉无瑕对上，那双空茫的眸子刺的他心中一痛。
“姑娘，请……”见玉无瑕径直过来似要出城，几人中有人欲拦，却被曲朔按住了。
曲朔低声道：“让她走吧，所有责任我来担。”
那人动作一顿，又瞧了玉无瑕一眼，默默回归原位，垂下眸，权当看不见。
出了城门，玉无瑕回过身，怀中还牢牢抱着那把红梅伞。她的眼下满是泪痕，它们交错在皎好的面容上，那是她破灭的幸福，是她前半生的果。
她看上去像极了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
那只“孤魂野鬼”跪下向着几人、向着父母、向着好友、向着爱人、向着她的过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随后，玉无瑕快步离去，不知要飘向何方。
关上城门时，有人道：“她那样的状态，跑出武溪就算不被抓回来怕也活不了多久。”
曲朔道：“总比心死后被爹娘像商品一样卖掉要好些。”
而现在，望着白衣女子，曲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玉姑娘？！”
白衣女子反应有些迟钝，曲朔话音落下好一会才抬起头，似是瞥了曲朔一眼。
曲朔反复打量着白衣女子，语气惊疑不定：“你是玉姑娘吗？”
身形确实有些像……
曲朔拧着眉，试探着上前，想要仔细确认一下。
一步、两步、三步……
在曲朔正要迈出第四步时，方才的残剑突然拦在他身前，剑身上泛起不可控制的红光。
曲朔一惊，又退了回去，可当他再抬头去看时，前面哪还有什么白衣女子，就连那柄残剑也不见踪影。
杂货铺老板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死抱着曲朔的腿颤声问：“怎、怎么不见了？我们要死了吗？怎、怎么办啊？”
两人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几名身穿水行宗弟子服的修士匆忙赶来。领头那人自称方正星，水行宗内门弟子，被宗门派驻武溪城已有三年，此人天资不算好，但胜在心性极佳，修炼勤奋刻苦，在水行宗弟子中很有话语权，是督察司中宗门一派的领头人。
方正星先指挥两名弟子在周围探查，又查看了曲朔两人的伤势，确认无人受伤后松了口气，这才问起饿死鬼的去向和来龙去脉。
曲朔扶着杂货铺老板站起来，将方才的一切如实相告。
方正星追问道：“那柄残剑长什么样？它是如何杀死那只饿死鬼的？”
方正星从小听着剑修的故事长大，对与剑相关的东西都十分痴迷，小时候天天幻想一柄灵剑从天而降砸到自己头上。
曲朔回道：“样子没看清，那柄剑周身都是有如实质的黑红色雾气，完全裹在了里面，看着很是邪异。至于好何杀死的……就是它飞过来，那只鬼就在我面前被撕碎了。”
听了曲朔的描述，方正星安下了心，但忍不住有些怅然。听到曲朔说那柄剑横空飞来救他一命，方正星差点以为是哪柄尚含道意的上古灵剑出世呢，心中一叹，嘲笑了下自己的异想天开。
同行弟子道：“听这位兄台说的，估计是有人用邪法造出的魔剑。”
魔剑虽然也可化天地灵气为己用，但不受道的约束，所以剑道消逝，对魔剑这等邪物影响微乎其微。
方正星问完不久，之前负责探查的弟子也回来了。
“方师兄，饿死鬼确实已经魂飞魄散了。”
“方师兄，店铺里还残留有一些饿死鬼的怨气，我用法宝追溯了好几遍，好奇怪啊，属于厉鬼的怨气只存在于这家杂货铺里，出现时间也很短，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符祈月等人离事发地较远，现在才赶到。
殷子初上前道：“几位是水行宗的道友吧，不知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方便的话可否告知一二，说不定还与我们的宗门任务有关。”
鉴于符祈月二人来自天一峰，方正星并未隐瞒，将一切悉数告知。
殷子初与符祈月对视一眼，这时不需要传音，他们也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凭空出现的饿死鬼或许是来自幻境之外的，那柄诡异的残剑应该也是，这说明幻境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顺着方正星他们对魔剑的猜测，符祈月道：“我们的任务也和魔剑有关，接下来还请多指教。”
“不敢不敢。”
丹朱有些焦躁地蹲在一边，纤长的食指反复戳弄一朵路边的野花。来武溪，是他的提议。
丹朱九死一生从魔界来到人间时就是落在了武溪城外的雪地，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找来的天机阁弟子擒获带离。最开始他其实连这座城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是后来从卫风遥那里知道的，但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回去武溪，否则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而现在，回是回来了……
丹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应是回来晚了的。
至于方才与残剑一同出现的白衣女子，方正星和符祈月等人一致认为是由怨魂拼凑而成的剑灵。
曲朔喃喃道：“怨魂吗？玉姑娘会不会也在其中？”
杂货铺周围没有多少有用的线索，两波人联手调查后没多久便散了，各自打道回府。
转过街角时，符祈月回头看了一眼，冲卫风遥传音了一句“去去就回”，手中掐诀，隐去了身形。
殷子初余光瞥了一眼，冲着身后的空气挥了挥手，语气散漫：“自己小心。”
遥遥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很轻的回应：“嗯。”
险些丧命的恐惧让杂货铺老板现在手脚都还软绵绵的，只能被曲朔搀扶着往店里走。曲朔拿过一张矮凳让他坐下。
杂货铺老板哆哆嗦嗦吐出一口气，抬手抺着满头冷汗平复心绪。曲朔给他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水。
半晌，杂货铺老板捧着杯子奇怪道：“对了，小曲啊，你干嘛要和那些修士说谎啊？”
曲朔一头雾水：“我没有说谎啊。”
“啊？没有吗？”杂货铺老板与曲朔对视片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浑身肥肉又哆嗦起来。他满脸惊悚道：“所以你真的看见了那什么断剑和白衣女鬼？！”
曲朔讶然：“你没看见？”
杂货铺老板摇头。
曲朔后脊一凉，所以只有他能看见吗。
体育要挂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羡鸳（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