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初侧目一瞥，脚步未停。
丹朱盯着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在幻境中的事的份上，看好她吧，下一次没那么好运了。”
“呵，谢了。”殷子初弯了弯眸，收起了手心中的禁咒。
足尖轻点，跟在了符祈月身后不远处，也没去管丹朱是如何知道的。
丹朱双手抱胸，眸色深深。
救走白衣人的家伙和殷子初气息相通，而这气息又与丹朱从魔界坠入虚空时所感受到的颇为相似。
根据朱雀传承中的记忆可以猜到那时感受到的应该是天道在将他引回修仙界。
因此丹朱才没有继续追，不过他有些好奇殷子初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气息会与天道同源？
以及酒老那个神神秘秘的老头子，他身上的气息和殷子初相似又不相似，古怪的很。
另一边，曲朔垂下眸，半天没说话。
安阳颤着指尖划破已经涌到脸上的纹路，他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怨气在失控，他一边死死抓住维持清醒的弦，一边惴惴不安地等待曲朔开口，如等待铡刀落下的死囚。
曲朔接二连三的沉重事实搅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所有思绪都缠在了一起，打成了死结，他的目光空空的，四下游移着。
脚下的焦土、染上人血的断墙、遍地的残肢死尸、不知道原来是什么的残骸……陡然从幻境中被拉出，对曲朔来说短短的时间里，所有的一切天翻地覆，物非人非。
他尚未从这剧变中清醒，不知道该对安阳说些什么，也不知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安阳，整个人都空落落的，怨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半晌，曲朔偏头对卫风遥轻声道：“仙君，你们修士平时外出遇上棘手的厉鬼会怎样做？”
卫风遥抿唇看了一眼怨气缠身安阳：“先用法宝关押然后带回宗门待长老处理。”
“但这人身上怨气太重，我对付不了。”
曲朔看向安阳，目光平静，二人目光短暂相接。
安阳垂下头，显出了几分温顺的样子，按在脸上的手青筋凸起，指甲几乎完全没入面皮之下，周身狂躁的怨气被他勉力安抚。
见此情形，卫风遥取出一个镜子一样的法宝抛向半空，双手掐诀摧动法宝。
泛着金光的符文从镜面中流出伸向安阳，将他层层缠绕禁锢，被法宝收进去前，安阳最后抬头望了曲朔一眼，愧疚、不舍、哀伤、感激……所有未言的心绪都在这一眼中。
“……”从刚才起卫风遥就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成功收押安阳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曲朔走上前伸手轻碰了下冰凉的镜面：“仙君，安阳他会怎么样？”
卫风遥道：“应该会被镇压吧，虽然究其根源错误在我们这些修士的矛盾，但他沾染了太多怨气，体内还有积累的月魇花毒素，十分危险。”
曲朔耷拉着眼皮：“那像我这种孤魂野鬼又该怎么处理？”
“这个……”卫风遥用神识细细地探查了一遍曲朔的魂魄，面露迟疑，“你的情况也很复杂。按理说你本该去到冥界等待轮回，但你后来被拉入幻境，阻隔了冥界的搜捕，而且许是安阳为了维持你魂魄的稳定，持续不断地给你灌注了不少灵气，导致你现在有些类似灵修。”
“冥界的话你要去还是可以去的，但轮回可能要等更久，你也可以前往修仙界往灵修的方向走。”卫风遥说到这，顿了下补了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灵修大多是类似剑灵这样没有实体的天地造物，也有少数像曲朔这样天时地利人和开悟入道的鬼。
曲朔轻声说了句谢谢，低垂着头像尊沉默的石像。
卫风遥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和安阳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曲朔有些不知道怎么答这个问题。他哥哥对自己有恩，但这句话已经不适合概括他们的现在。
幻境中的记忆如潺潺流水流经眼前，在循环往复的一个多月中他们重复着相处的日常，关于对方所有的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本来只是因为恩情才收留安阳，结果发现安阳和他意外的合得来。渐渐的，恩情只占了少数。
细微的情感在无人发觉之时积累，密密地垒在心里，当发觉后想要细数，却不知道从哪开始。
曲朔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他得再想想，好好地想一想。
武溪城外，肉粽布下重重禁制压制了白衣女子失控的魔气。坐在断木上看着呆坐在地上的女子，肉粽神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肉粽回头看了一眼。一柄长剑破空而来，殷子初御剑而来。
及至二人面前，殷子初从剑上跳下，不待肉粽说话，抢先开口问道：“你认识她？”
虽然当时叫肉粽救下白衣女子的是他，但肉粽当时的反应很不对劲。
“认识。”肉粽语气沉沉，“这事说来话长，你师弟他们那边没事了吗？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殷子初道：“没，我出来后跟你说过幻境里我们遇到了之前景和村遇见的那三人。出幻境后他们中的那只朱雀突然插入了容和与那边的白衣女的战斗，你救走白衣女后他和我们一起从鬼群中突围……”
当时丹朱给容和的离火给他们引路找到了卫风遥和曲朔。至于酒老，据卫风遥说出幻境时就没看到他。
似乎酒老经常出这种情况，卫风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两波人汇合后整理了一番前因后果，决定先布阵引动这一方天地灵气将鬼门关上，免得再生变故。
卫风遥大致卜算出了鬼门的所在，让没受伤的几人分开来布置阵点。
有丹朱的离火护体，几人任务安全了不少，只是依然要耗费许多时间。
“阵点我已经布完了，离启阵还有一个时辰。对了，那只朱雀好像看出了你我之间的契约，不过他也没有往外说的意思”
肉粽修长的手指曲起一下下敲着坐着的断木：“那就无妨，不过这朱雀兵不愧为四方神兽，居然连这都能看出来。或者是因为朱雀本身对天道的感应所以他才能看出来……”
见肉粽大有就着这件事涛涛不绝发散下去的趋势，殷子初挑了下眉，打断道：“好了，你先告诉我那白衣女子是谁。”
肉粽忽然就不说话了，双眼半阖，眉头紧锁，思索着该如何向殷子初解释。
如此举止，让殷子初止不住好奇，那白衣女子到底什么来头，让肉粽这样难以开口。
总不至于是肉粽三万年前的老相好从坟是爬出来找他了吧？咦，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没可能。殷子初不着边际地想着。
“其实，她……”思虑半晌，肉粽闭上眼，面露悲戚之色，“我原也没想到是她，我本来还以为是枫玥，没想到竟会是她。”
那样骄傲一人，若是还有意识，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该有多难过啊。
殷子初一头雾水：“哪个她啊？枫玥又是谁……等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枫玥，这个名字似乎很久以前他被困谷中，只能听肉粽在他耳边絮叨时听到过许多次，是肉粽三万年前的好友，而且同时她还是左晚秋的佩剑——云行剑的剑灵。
殷子初面色微变，目光投向不远处魔气缠身，面目全非的白衣女子。
肉粽长长一声叹息，吐出的话语如惊雷平地起：“她是左晚秋。”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了我好久，主要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安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