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叫什么事啊!
闻青岑无语了一会儿,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强忍着眩晕,摇摇晃晃走到岸边,犹如曾经喝醉酒还要扶着比他喝得更醉的好友,跌跌撞撞去打车一样地把郁骁捞上岸来,带着他沿着此处唯一的一条小径往前走。
他半边身子又麻又痛,蛇毒在逐渐蔓延,不知蔓延全身后自己会是何等下场。
原主还没完全消散时,他以为自己只是魂魄附在了别人身上,不一会儿就会飘走去投胎。
没错,他意识完全清醒后记起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一场严重的车祸事故中——荒郊野岭的,车翻进万丈悬崖,不可能活了。
大概走了两百米后,闻青岑看到一间雅致的房屋,毫不犹豫扶着郁骁走了进去。
少年身上烫烫的,潮湿的衣衫已经被身体内的火气腾干,闻青岑将少年放到靠窗的床榻上,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身子歪在床沿边彻底昏了过去。
此时,床上的少年悄然睁开双眼,眉头蹙起,疑惑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闻青岑。
闻青岑这张脸他看过很多遍,和那个女人并没有相似之处,但相由心生,闻青岑表露出真实情绪时,这张脸和印象中那个女人重叠,令郁骁感到无比厌恶。
如今被鬼附身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由盯着人不放的毒蝎,变成温和优雅干净的小鹿。
闻青岑那个人渣,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美好气息的,谨慎起见,郁骁双指并拢,放在闻青岑额间,注入神识查探。
如果被恶鬼夺舍,或是鬼灵附身,识海内会多出一团红色的神识小球,对原本白色的神识小球进行吞噬,吞噬后识海也会变成红色。
令郁骁意外的是,闻青岑的识海内此刻一片浅蓝色的空间漂浮着一团白色神识小球,没有任何异样,就连寻常修士稍微有点心魔的,识海内都会有黑色魔气,这里却纯澈干净得很。
哪怕附身的鬼灵离开,只留下微不可查的痕迹,也瞒不过郁骁的眼睛。
这说明躺在这的,表演刚刚那一出的,从始至终都是原来的那个闻青岑!
郁骁厌恶地收回神识,在床榻上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闻青岑。
蛇毒已经蔓延到肺腑,闻青岑嘴唇发白,痛苦地蹙着眉。
“死也要死远点哦。”
少年轻飘飘说出这句话,随后抬起雪白纤细的脚踹上闻青岑的胸口。
砰——
闻青岑身子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墙壁上,然后趴倒在地。
他闷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顺着下颌流淌在地面上。
饶是这样,闻青岑也没有醒,蛇毒仿若一口一口吞噬生命的恶魔,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将闻青岑吞噬殆尽。
郁骁不再管地上那人,他在冰寒彻骨的大冬天泡了近两个时辰的冰水,此刻没有丝毫异样,如果有人过来,发现闻青岑中了蛇毒而死,肯定会怀疑到他身上。
于是他又重新回到水潭,泡进冰水,这次他用寒气冻住气脉,没有运行火灵根,不到一个时辰,这具孱弱的身体就已经承受不住,他又在风寒中浑身湿漉漉地走回来,这样一番操作后他浑身发起烫来,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他那一趟来回轻巧地沿着先前回来的脚印走,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若是别人发现他们发现得晚了,这些痕迹说不定已经被风雪抹除干净。
……
第二天,郁骁迷迷糊糊醒来,感觉胸口像被大石头压着,压得他快要窒息。
睁开眼,发现是浑身脏污的闻青岑斜趴在自己身上,他脸色难看,抬脚欲踹,却提不起力气。
一天过去了,这人怎么还没死?
他伸出手试探鼻息,发现这人气息不算微弱,只是混合着丝丝寒气。
原来闻青岑中的竟不是致命蛇毒,而是慢性蛇毒。
真是太大意了,不如现在把这人弄死,伪装成妖兽袭击?
闻青岑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他昏过去前,只知道自己浑身又麻又痛,半夜醒来时,疼痛却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冷。
那种冷太折磨人了,像是小说里被下了那种药的人只想解决**一样,闻青岑除了想靠近热源什么也顾不了,假如旁边有一个火堆或一锅沸水,他会毫不犹豫地扑进火堆或跳进沸水锅里。
好在屋内只有一个热源,就是床榻上躺着的少年,闻青岑当时饿狼扑食般跳上榻,抱住这个人形暖宝宝。
别说,他的症状竟慢慢缓解,只是又陷入虚弱昏迷状态。
闻青岑又渴又冷,察觉到热源靠近,还以为是谁喂他热水喝,只不过热水还没被喂进嘴里就拿开了,闻青岑心里一急,主动迎上去。
郁骁正在思考谋杀坏师兄的可行方案,还没拿下去的手指就被猛地含住,湿热的触感传来。
郁骁:……
他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嫌弃之色,手猛地抽出,对着闻青岑的脸就扇了下去。
因为没什么力气,即使内心恼怒想扇死这个人,但也只是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声音不算响亮,推门而入的人还是听到了。
“郁师弟,手下留情!”
来人一身青衣,相貌清秀,此刻用夸张的惊诧眼神看着他们。
郁骁入宗有一个月了,见过这人一面,丹修,青晟长老的二弟子,李道延。
李道延推门进来就发现郁骁在扇闻青岑耳光,再看两人此刻的姿态,闻青岑趴在郁骁身上,郁骁浑身软弱无力还红彤彤的,这……莫不是闻青岑对新来的小师弟形禽兽之事了吧?
他与原主算不上关系好,因看出原主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所以李道延对待原主就是表面笑嘻嘻,背后MMP的那种态度。
看到日上三竿,闻青岑还没起床,李道延故意装作关系好没那么多讲究的样子,直接推门而入,想要看看闻青岑在干什么坏事。
听说明游仙尊又出去云游了,刚收的小弟子交给了三弟子闻青岑照看,李道延来的路上就在想,这闻青岑会不会欺负这个小师弟,毕竟郁骁在入门比试和长老挑选弟子时可都出尽了风头。
只是,他没想到是这么个欺负法,太炸裂了!
而且,他推开门都有一会儿了,这个闻青岑咋还躺着呢?
“李师兄,我师兄昨日中了蛇毒,我又感染了风寒,麻烦你……帮忙送师兄去圣春斋。”
“嗯?蛇毒,我瞧瞧。”
圣春斋是宗门看病治伤的地方,里面是一群医修,丹修也算半个医修,李道修不慌不忙走过去,捏起闻青岑的手腕把起脉来。
“嗯……”李道延眉头渐渐皱起,随后惊呼一声,“这蛇毒好烈!”
郁骁:……
一天过去,人都没毒死,不至于。
“师兄这是中了什么毒?”郁骁关切问道。
李道延放下闻青岑的手,有些不确定地道:“应该是一种寒毒,我身上暂时没有能治寒毒的丹药,还是得送闻师弟去圣春斋。”
“只是,我送闻师弟去圣春斋了,郁师弟要怎么办,修士几乎不会感染风寒,我也没有治疗风寒的丹药,要不我拿解毒丸给你试试?”
“不用了,谢李师兄好意。”郁骁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只是这蛇毒拖久了怕是有什么麻烦,还请李师兄先送闻师兄吧,我不要紧。”
“那好,我送了闻师弟,再回来带郁师弟去看病。”
李道延说罢,就要去拽闻青岑,不料闻青岑死死地抱住郁骁不撒手,他和郁骁两人合力都没能把闻青岑拽下来。
“额……郁师弟,要不你们还是一块去吧。”
李道延从储物袋拿出一枚飞行法器,宗门内不允许使用飞行法器,但特殊情况,他回头跟执法堂的人解释一下就行。
“麻烦李师兄了。”
郁骁努力爬起来,拖着个沉重挂件,在李道延的搀扶下,走到门外。
飞行法器展开,是非常常见的飞舟样式,李道延看在郁骁的面子上,布下一道防风结界,载着两人去了圣春斋。
一个时辰后,圣春斋内。
一名年轻医修熬好了药,喂床榻上的郁骁服下。
这是一间竹舍,里面刚好有两张床榻,屏风隔开的内间,放有一个大木桶,此时,闻青岑正泡在木桶里,桶内白色奶汤似的水逐渐变成墨绿色。
床榻旁边坐着两个人,正是李道延和一位白发青袍的老者。
老者看了下药浴的水,说道:“寒冰蛇毒差不多析出来了,保险起见,明天再泡一次药浴。”
李道延:“长老,那他大概什么时候醒来啊,我还有事要跟他说呢。”
老医修摇了摇头,“得等晚上了,这家伙中了蛇毒过了那么久才送过来,若是凡人,早死八百回了。”
说罢,老医修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们待会把他捞出来吧,有事再来叫老夫。”
老医修离开后,郁骁开口道:
“李师兄有事不妨跟我说吧,等闻师兄醒来,我转达给闻师兄。”
郁骁喝下调理风寒的药汤后,身体已经没有感染风寒的不适了,只是还不能运行火灵根,在慢慢等待热汤的药效将冻住气脉的寒气也逼出去。
李道延看了看内间,又看向郁骁,叹了口气,仿佛很为难的样子。
“你知道慕容家少主慕容澜不?”
郁骁摇了摇头。
李道延:“那位天之骄子,和你闻师兄,有婚约。”
郁骁:“然后呢?”
李道延:“然后他今天来找闻师弟退婚。”
“哦。”
李道延:“可惜,太可惜了!”
“这是师兄家事,我们不好说什么。”
“我知道,我是说,看不到闻师弟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太可惜了。”
郁骁:……
清霄宗弟子众多,闻青岑刚入宗门时还被一位不认识的师兄表白过,这婚约的事就是在那个时候传出来的,当时闻青岑拿这份婚约出来,就是要让这些配不上他又觊觎他的人知道,他是要当第一修仙世家少主夫人的,可不是谁都能妄想的。
“咳咳,那个,郁师弟你就代为转达吧,天色不早了,我得去回话去,这慕容澜千里迢迢跑来,见不到闻师弟肯定不会回去了,不过我会努力拖延的,说不定这婚约就不退了呢。”
李道延假惺惺地说道,他还等着看好戏呢,得找个理由在现场呆着。
“对了,忘了闻师弟。”
李道延喊来一位年轻医修,将闻青岑捞出来,换了身干衣服,放到另一张床榻上,然后就向郁骁告辞离去,还贴心地关上房门。
郁骁不再躺着,坐起身盘腿打坐,只轻轻动了一下神念,封闭气脉的寒气就被逼出体外。
睁开眼,眼瞳一闪而过一抹猩红,红纹额印妖冶如血。
此时他脸上泛起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
“我竟忘了还有这个婚约在,那闻青岑死了岂不是如了慕容澜的意。”
郁骁看向和他这张床榻呈九十度摆放的另一张床榻,上面躺着睡颜安静的闻青岑。
“那你应该好好活着才是,鸠占鹊巢的人,怎么可以毫无价值地轻易死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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