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渺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笑容拉开池虞的手蹲下与他平视,内心还有些许忐忑害怕得到一个他所不能接受的答案。
“那如果是师兄做了一件错事,很错很错很错的错事,最后啊还惹得我们阿池生气不想再理师兄了呢?”
“不会的!阿池永远不会生师兄的气,无论师兄做了什么都不会!”
池虞说的几乎都要哭了,他斩钉截铁极力想要向花渺证明,可是……可是如果未来的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他没有证据是不是一切的辩解都显得苍白?
“师兄,你要信我。”他紧紧的抓着花渺不愿松手又不敢用力:“我真的没有,没有讨厌……”
人是不可能知道未来的事,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也绝对留不下任何可以自证清白的证据。
所以即使他在花渺眼中幻想到未来却始终觉得无力,因为无论真实还是虚幻那都是目前的他到不了的地方。
他没资格知道事情的始末,池虞只知道未来的混蛋一定是欺负师兄了,欺负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可他呢,现在的他甚至连冲到那个混蛋面前揍他一顿都做不到。
他也不曾在花渺眼中看到哀伤,那很糟糕,一种不好的念头在心底变得逐渐清晰,池虞想师兄可能不要他了。
他该怎么做?他能怎么做?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留下随时就会放手的花渺,现在的这颗心剖出来能挽回未来那个不知大小的过失吗?
年幼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刚刚触碰到,在心里发誓要守护一辈子光被未来的自己轻易弄丢了。
他恨他气,未来的那个他怎么能?怎么敢?胸膛上下起伏,他从没哪刻比这刻还要不甘,就算镇上的百姓不分青红皂白拿棍棒追打他时他都没像如今这般。
“那……”花渺轻柔的握住他紧攥着的手一点点掰开不叫他伤了自己:“如果是师兄逼你做的选择呢?”
“如果阿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未来某一天师兄要阿池讨厌我,那阿池,你会原谅师兄那种自私的选择吗?”
这话一出震惊了很多人,包括在花渺身边的两个和身后刚从底下上来的祁连他们。
方可许张了张口最后哑着嗓子追问:“小渺渺,在你的那个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渺不想说,看着对方的沉默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破坏这最后的宁静。
“再陪我看一次日出吧。”
当然也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了,花渺已经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又一下,好像是身体本能的求救,可他不愿管。
他早就叛出师门在这世上无牵无挂了。
所以哪怕梦境破碎他也愿意悄无声息的死在某个角落。
“师兄是个大笨蛋!”池虞低着头良久,久到花渺都已经放弃了才颤抖着肩嘶吼出声:“什么自不自私?是未来的我好没用,我不要这样的结局!他都不能保护好你,没用没用没用!”
“阿池?”花渺很意外。
然后就见池虞眼眶含泪,随便一下就落了满脸却还是一脸倔强的与他对上:“为什么连真相都不知道?他是蠢吗?连查都不愿意再多查一下?”
所以就宁愿相信一个曾经将他从深渊中救出的师兄会害他都不愿意相信花渺背后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是未来的那个他不了解师兄吗?不,只是不信吧,蠢,傻,坏!
花渺沉默了,然后猛地抱住那个还在不断自责的师弟,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就是他想得到的那样,为此即便往后岁月艰难困苦他也照样甘之如饴。
“师兄,不要放弃好不好?”池虞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抽抽噎噎生怕放飞这只蝴蝶:“就算……就算你不要他了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这或许是心里的自救,也是那个时候的池虞能说出来的话,但花渺知道不是现在的,他只是……愿意自欺欺人罢了。
“好!”
朝阳终究未曾越过海面,早来的光辉洒落庭院,姜宁的亡灵可以不用消散,因为梦境的主人没有来日。
可他们依旧如现实般紧紧相拥,如果一定有个地方得到圆满花渺梦中的他们总比现实来的幸运。
……
妖界。
“呼~呼~呼~”
方可许是被吓醒的,手紧紧攥在前襟,身后的汗湿了大半。
“奇了怪了,无端端的怎么会做这种梦?”
有人掀开帘子从外头走进来,狐狸耳朵大尾巴,手拿一柄扇看着就风骚。
“你怎么了?出这么多汗”
方可许心有余悸的看他一眼:“我梦到从前了,梦到他过的不好,很不好。”
梦到花渺说等不下去要走了,方可许向来不信自己会无端梦见这些,他更信这是什么先兆。
所以他直起身子质问:“苏慕年,你们妖族的结界到底什么时候能打开?”
苏慕年一愣,随即上前笑道:“快了,不是你们师兄弟三人灵力精纯,道法不俗,不然也不至于困了我们足足六年啊。”
好在当年的池虞弱了点,分明是个半妖非要学他师兄当个剑修,不然这个结界或许都不止撑六年。
方可许一把拍开他伸来的手无比气愤:“还不是因为你,老妖王倒台你上位,我好好的封印你没事抓我来妖族干嘛?”
不然他也不至于和外界断连,他现在好担心花渺。
狐狸笑着没说话,方可许心里更加窝火,这辈子最讨厌他们这种表面看着笑嘻嘻其实心底里一肚子坏水一晃还有响的家伙了!
当然,花渺除外。
“走开!”方可许开始迁怒,一把将人推开后又把被子盖在头上原地缩成个球:“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
苏慕年后退一步再看只能看到一个背对他的圆球,当即不由失笑。
为什么把他绑来呢?不过是当年在清水镇上与谢辞打擂台时的那一缕分身好巧不巧的就被他迷了眼,后来眼看着妖界通往人界的通道要关了,这一封闭不知几年,狐狸不喜欢可不就逮到个机会将人叼回窝。
但方可许初到妖界时可还不是这样,虽然花言巧语会的多了些总惹得殿中那些小妖女青睐,但人妖间的血海深仇还是让这个阶下囚在曲意奉迎的同时眼含杀机。
不过那时候的苏慕年没办法,一出现两人保准对立,知道这人喜欢毛茸茸,当年就看着那个半大的狼崽子眼含绿光。
于是他就找了个机会把人放跑,反正那个时候的方可许还没见过新妖王,只是后来在逃亡路上捡到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狐狸。
狐狸多好呀,狼的尾巴才一条,他的尾巴可有九条,长的也比那只狼好看。
一番色.诱之下,方可许从一开始的满心警惕到逐渐放松,在妖族他和狐狸谁比较危险一看就知道好不好,可方可许这辈子就是这样,逃不过套路也见不得别人过的太惨。
于是就有了后来一路同行,苏慕年近水楼台,坑蒙拐骗,明面上也不说喜欢,就是朋友。
再编一个凄惨点的身世,哭诉两回自己没有骗他,以至于至今还能将人蒙在鼓里,可怜方可许这人聪明一世又何曾想到哪一天会有人千方百计只为谋求他这个人呢?
所以生气了也很好哄,狐狸摇摇尾巴,下一刻变回原形跳的床上他手边蹭啊蹭,然后在方可许控制不住飘来一个眼神时直接倒头躺下露出肚皮,那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毛茸茸的卖萌讨好?方可许表示反正他不行。
心跳都有瞬间的加速:“你……”太犯规了!堂堂一个妖王怎能如此!
方可许你要冷静,冷静!不能再被妖精勾引了!可是……
视线总是不自觉的向下飘,有只毛茸茸在使劲浑身解数勾搭他!
内心天人交战,没坚持多久还是缴械投降抱起狐狸凑在脸边一顿猛吸,罢了,这正人君子谁爱当谁当去吧!反正今日他是不行了,问问明日,明日或许就可以!
……
人间宣城。
冷,痛!夜来刺骨的寒风也遮不住车厢内弥漫着的血腥味,一地的鹅绒毛毯早就全被鲜血浸染,有的地方风干还粘在一处变暗。
没了金丹谢辞在沉睡中还得爬起来为花渺拖延时间。
灵台上黑紫色的灵珠从翻腾到不断削弱却还止不住叫嚣:“花渺你可别给本尊死啊!你就是死好歹先解了封印容本尊给自己找跳出路!”
血流而死,不是自愿的割腕即使是妖王也在心中为花渺抱不平,早知如此当年归顺于他不比如今死在这无人问津的巷子口要来的体面许多。
可笑世人都道花渺是个蠢的,明明在仙门颇受倚重,来日就是天玄门的掌门,可偏偏脑子缺根弦要给妖族当线人,也不知这人心里究竟在图啥?
妖王也这么认为,花渺就是个蠢的,这么些年为了一个恨他的人坚持到底在图什么?为了一群被他救如今却反过来唾骂他的人又为了什么?
早日归顺放了他,来日妖族一统两界,他花渺就是妖王手下的大功臣,妖族的坐上宾,这人世间的共主,这样的来路它不好吗?
可花渺不愿,妖王将这一切归结于人族的死脑筋,可惜又可叹。
外头突然传来几声极轻的脚步响,不多时车帘被刷的一下拉开,本该在府中照看夏轻安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心慌去而复返。
好像今日不回来生命中就会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然离去,他很是不安透着某一瞬间看到从前。
就没想到掀开车帘,浓重的血腥气冲进鼻腔,花渺面容灰败,金簪掉落在一旁,那只染满鲜血的手垂落在身侧显得如此扎眼。
池虞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眼中瞳孔在那刻剧烈收缩,铺天盖地的恐慌向他袭来,好像从始至终就连他下手的那刻都从未料想过如今眼前这幕。
怎么会这样?花渺,他的师兄,那个从不服软满手血腥装模作样的伪君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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