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很安静,仿佛连院中树上的蝉鸣声仿佛都消隐了,兰卿晚陪着榻上的人,眼中蕴含了期待,“等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些了,我就教授你兰氏剑法,你天资聪颖,想来是不会差的。”
听着兰卿晚的打算,昭云初神情微敛,只不过短短一瞬,便悄然隐去。
前世的兰师兄,最后已然是后悔与自己同修兰氏绝学,才会自废修为,这辈子,他还会再后悔今日的决定么?
“你在想什么?”
兰卿晚瞧他久不开口,不知他是否在犹豫,想要鼓励一番,昭云初倒先回话了,“兰师兄要教我剑法,自己的内伤也该养好。”
说罢,昭云初翻身打开床头的置物箱子,从层层衣物下面掏出一卷藏本,摊开上面的字给兰卿晚瞧。
避魔清心法?!
上面的字赫然在目,兰卿晚吃惊不小,拉上昭云初的衣袖刚要询问,他已主动解释,“这是在比武大会上认识的月雁秋赠我的,说要收我为徒,但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也找不到人。”
兰卿晚听着,翻来几页阅览,只觉精妙,“避魔清心法实属难得,顾师叔苦寻多年无果,我曾被周同寅下过下过毒,每每修习兰氏心法总会相克,有了它,不仅可以治好内伤,连毒也尽可在数月内化解了。”
看出兰卿晚眼神中有欣喜,昭云初也不打搅,往后轻靠去,眼底盈着满足,衬得一张俊俏的脸多了几分成熟魅力。
夏日的燥热悄然散去,入秋的落叶随风飘落林中,昭云初的伤已大好,这日天气凉爽,兰卿晚同昭云初进山去采药。
见坡上的草药长得密集,兰卿晚加快步子在前方开路,昭云初紧随其后,一路悠哉地哼着曲子,顺道摘些熟了的野果子,打算回去做成冰糖点心给兰卿晚尝尝。
才摘了几个,察觉有东西在草丛里挪动,昭云初仔细一探,哼曲的声音骤停,只因眼尖地瞥到了匍匐在兰卿晚身后的东西,正吐着信子,而兰卿晚还在辨认草药。
“兰师兄小心!”
昭云初当即将果子砸进草丛,果断往兰卿晚身边去,可却发现丛里还有……
忽地被人扑倒滚开,兰卿晚也察觉到丛里的异常,正要出手,昭云初已爬起身去。
“该死的蛇,这时候跑出来!”
昭云初捏住它,拿着锄头摁在石头上几下跺死,才手麻地将它丢了一边,坐到山石上准备处理伤口。
方才见他抓住蛇,兰卿晚心才安下,又被提了起来,伸手过去紧张地摸索着,语气有些急,“云初,你伤到哪儿了?小腿吗?”
“嗤――”
昭云初看了他在自己腿上乱摸一通,只管揪住他的手,笑着答,“兰师兄别急,被蛇咬一口而已,没事。”
他说得轻松,兰卿晚却半点没放心下来,就要他给自己检查。
昭云初只好乖乖卷起裤腿,咬伤处冒出黑血,明显是有毒,“……这蛇还真有些毒。”
昭云初紧掐着伤口防止毒性扩散,瞄过周围草丛,怕再有毒蛇偷袭,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微凉的触感突然压在小腿上,昭云初腿脚一颤,想要抽身,却被人双手按得死死的,半点动不了。
“兰、兰师兄……”
全然被替自己吸出黑血的人给惊了,愣在当场,等连续吸了三四次,看表面的血变成鲜红,清得差不多了,昭云初忙俯身用袖子给他唇角沾的血擦尽,“何必冒这样的险?一点蛇毒而已,药铺有药可治。”
“这蛇毒性不小,怕你挨得难受。”
兰卿晚回应时,昭云初定定地瞧着他,唇畔仍有残余血污,便用拇指轻拭而去,指腹间的触感甚是柔软,刹那让人联想到某个喂药的瞬间。
只擦过这下,兰卿晚一怔,对这番举动觉得熟悉,恍惚了好一会儿,蓦地像是回神了,随即偏过脸去,匆忙站起,刻意背过身去,“走吧,我们下山。”
昭云初缩回手,指尖不自觉慢慢摩挲,似出了神般回味着,望向他的背影时,有那么一刻,眼底闪过晦暗的流光,却转瞬即逝。
“也罢,反正药也采得够多了。”
跟着兰卿晚要站起身,但不知怎地,一用力腿却麻起来,又有些微黑血从里头渗出来,“嘶——”
突然一声唤,兰卿晚回头注意到昭云初的腿在发抖,想到了什么,便将衣料一角撕下,往人腿上系紧,“蛇毒怕是已经侵入体内,我马上带你回药铺上药!”
接着,兰卿晚也顾不上许多,紧张地拉过昭云初的手扛到肩上,带上箩筐,“你坚持一下,会难受要和我说。”
“好……”
不等昭云初反应过来,已被人背起,兰卿晚施展轻功,踮过几块山石就往山下去。
药铺里近日大多是治咳嗽风寒的,好在这时中蛇毒的病人也有,因而多少剩了些。
洪掌柜看着兰卿晚神色匆匆地背了昭云初回来,连装药的箩筐都直接丢到一边,也赶紧上前帮忙,等了解了情况后,赶忙端出剩余的解毒汤药,“我这就去热一热,公子且等着。”
“好,有劳掌柜了。”
兰卿晚道谢后,弯腰摸上少年的小腿,感觉到他腿上已有微肿,不由得抿唇轻咬,神色里透着些微内疚,“怪我不好,只顾着采药。”
昭云初看在眼里,只笑着凑下来道:“只是蛇毒,没事,兰师兄安心。”
“如何能安心?你是为护我才被毒蛇咬的。”
抹着药,兰卿晚一本正经地答他,神情半点没缓和下来,反倒愈加不安了,“你的箭伤才好不久,现又这样……”
“兰师兄也在山林里救过我,咱俩这算扯平了,好吧?”
明明是宽慰人的话,在兰卿晚听来,却有些刺耳,抖了抖手里的动作,微低下头呵了一声,似在苦笑,“我这师兄做得差劲,与我一处没得好,难怪你想着扯平。”
“我哪有这样想!”
昭云初冷不丁被他冒出的话惊了,急着要表情,谁知一动就牵扯了小腿上的伤口,麻得又坐回凳子上,只好干瞪着兰卿晚,“兰师兄平日里温和,编排起来,真是会伤人。”
“我、随口说的……我未想伤你。”
兰卿晚被他的话搅得有些不知所措,等他稍稍缓了一些,才覆上他的手应着,“你别放心上。”
低眉一瞬间,昭云初眨了眨眼,似乎是这一动作太过温情,让他失了神。
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小小的药铺里,一坐一蹲,彼此相望交握的画面,被定格在了一处角落里。
等喝完药,因昭云初还脚麻得很,兰卿晚再次将人背起,想带他回家先休息。
“兰师兄,你慢些,太颠了。”
闻言,兰卿晚稍稍缓了些步子,将背上的人垫高了些,昭云初才接着开口,“我脚已经不怎么疼了,不必这么赶。”
“没关系。”
兰卿晚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稍稍作安,嘱咐着,“我担心你余毒未清,还是让掌柜包了份草药,晚上睡前再喝一碗,你现在尽量别说话。”
“我腿都不麻了,怎么还要喝啊?”
昭云初有口难言,虽不怕喝药,但是那也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不喝药我也会好的,兰师兄何必多费药材?”
兰卿晚看他像个孩子一样不愿喝药,着实是无奈到想笑,“中毒了自然是要喝药,你以前生病时难道都不喝药么?”
“我当然不喝药!”
他自从做了兰宗主,生病可都是吃调好了味的丹药,虽不怎的好吃,但总比吃药好多了。
至于小时候,昭宗主常年闭关,他是不敢生病的,毕竟除了他也没人会救。
“哪有不吃药的,又不是得道神仙。”
兰卿晚打趣着,昭云初不想再提往事,只管伏在他背上问,“那兰师兄苦修兰氏绝学,是想得道吗?”
“为何这样问?”
兰卿晚不解他的心思,难得笑话,却也温和,“你不会就为了不吃药,想得道吧?”
“才不要。”
当神仙,可不就只剩自己,一个人活得天长地久,又有什么意思?
昭云初脸上褪去了寻常稚气,显出些微与外表不符的神情,缓缓眨了眨眼,脱口而出,“如果兰师兄成不了仙,我费那劲做什么?”
微微弱弱一句话,听得人怔愣,不再言语,只片刻之后,唇角扬起了淡淡弧度。
……
天黑时分,凉意渐起,兰卿晚抱着新买来的厚实被褥,脚步轻缓地来到昭云初的卧房。
因服了药的缘故,他难得睡得熟,并未因更换被褥的动静被吵醒,只是懒懒地翻了个身,侧卧榻上,弄乱了一缕额角鬓发。
兰卿晚轻放下被褥,将被角轻轻掖好,才坐到榻旁,俯身撩开他撇在脸上的那一缕发丝。
被拭去唇上污血的记忆浮过眼前,与当初昏迷时的模糊感触相似,自己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只觉得苦药入喉时,被托着脑袋安抚过,像儿时母亲从前喂药时一般温柔,叫人留恋。
喉结不禁轻滑了下,食指轻轻触碰他脸颊,半垂眼睫的眸子里映着他俊逸的睡颜,隐含着渐渐泛起波澜的潮涌,似在遐想着什么。
顷刻间眸光闪动,兰卿晚刹那又清醒,失措地缩回手,与少年拉开些距离。
面前的是自己的师弟,刚才……在想什么呢?
目光渐的茫然起来,兰卿晚抿了抿唇,挫败地捂上脸,对自己方才的举动暗自懊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19章 情愫蔓延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