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得太近,昭云初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盯着手持武器杀来的一群人,只能转身退逃到埋有炸药的位置。
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昭云初打出一个烟雾弹,趁浓雾散开之际,引爆导火线,极速奔逃!
爆炸声炸响一刻,昭云初被震得脑袋有些懵,等烟雾被风卷散,看到尚有许多人离得远而没被炸伤,已悄然执起敌方掉落的弓箭,跃上屋檐,快步抄到他们前头去……
空中的戾气和杀戮味颇重,昭云初持着弓,欣赏完自己“一箭双雕”的杰作,抬手将被千机线锁住骨髓的人勾回檐下。
那人像木偶一样做出各种诡异的姿势,发出厉鬼般的惨叫后,终于垂头断了气。昭云初看着,唇角高高扬起,眸光里都渗着享受嗜血的快意。
“这、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远处,剩下为数不多伪装成村民的杀手躲在一排屋檐后,瞧着面前各种死状的护卫,个个面露惧意,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究竟和周宗门有什么仇,要给他们这样的死法。
“别管了,这家伙不好对付!快往山里撤吧,先抓高凌芳回去,禀告宗主再说!”
一行人很快聚拢,纷纷朝着山路赶去,想要临阵脱逃,殊不知屋檐上的少年早已注意到他们,再次举起长弓,在长箭上涂抹毒汁,因着剩下长箭不多的,只好尝试下这距离,能否“一箭三雕”。
到底周同寅派来的人多,漏网之鱼,必须斩草除根!
很快,原本以为顺利逃脱的杀手们注意到,身后的人开始一个个惨叫着倒下,形成大势,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
“救命啊!救我……”
有些人将死,扯住一起跑的人,一片慌乱中,昭云初很快追上来,这样的情形哪里还能顾得上救人,几个杀手索性一脚踢开,各自逃命去。
几声凄厉的惨叫声传开,昭云初忽而看到山路里出现一个熟悉身影……
兰师兄?!
原来是兰卿晚把高凌芳护送到山中小路后,也发觉了地上的放光石粉末,是沾在高凌芳脚底的。
他刚运功打散地上的痕迹,就听到爆炸声,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能着急追来找寻,可却看到一群逃进山路的村民。
……怎么回事?
“救我、救……”
不等他多想,三个村民打扮的人被串在一支毒箭上,像多脚的蜈蚣似的,艰难又杂乱无章地往前爬,嘴里吐着白沫,眼珠冒血,爆起青筋的手欲要扯上兰卿晚的衣服,可不等话说完,就直接咽了气。
“啊——”
又是一声惨叫,兰卿晚抬头,瞧见远处少年的箭不断射向朝自己逃来的村民,迎面倒下。
“住手,云初……”
接二连三地看到这样的场景,冲击着他的思绪,与某个梦境似的片段重合,恍惚间,脑子像被乱针扎刺般,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兰师兄,你看周宗门里这些老不死的跪地求饶的模样,杀他们就跟打死蝼蚁一样,多好玩!”
“兰师兄,血债血偿,我不过是诛杀周宗门余孽,置喙之人,皆可杀!”
“我罪孽滔天?那也是兰师兄你一手造就的!是你教我血债血偿,精进修为,围剿周宗门,这些年来复仇的桩桩件件,不都是你教的吗!”
“住手、住口……”
记忆里的声音此起彼伏,兰卿晚像是梦魇一般,克制不住地颤起身体,眼中充满恐惧,一时间,长剑握不住地落了地,双手死死捂起耳朵,想要隔绝那些声音。
“兰师兄,快把剑捡起来!他们不是村民!”
昭云初已将箭全数用尽,眼瞧着中箭的杀手滚下山坡,可一看到兰卿晚弃剑跌倒,像是听不进自己说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瞥见两个杀手正朝他的方向去,刹那狠狠蹙下了眉头。
“嘁!”
立马弃了长弓,昭云初极速赶进山路,飞跃到兰卿晚上头,又凌空翻下,反手扣上那两个杀手的后颈,反手扭断。
待他落地回身,剑光霎时闪过眼前,刺入胸口……
月华流盈,剑上所刻渡尘映得泛寒,折射出淡淡流光。
晚风沙沙作响,兰卿晚指尖微抖,一抹血意染得“渡尘”二字,画面悄然与过往某一刻重合,直逼记忆深处。
烈火焚身的触感仿如昨日,连带着当初自废修为的决意,都一点点腐蚀心口。
经年流转,当头棒喝,那些记忆仍凌迟着自己,莫大的刺激使他几乎握不住剑。
而面前的少年,已及时出手握住剑身,阻止了他再进一步刺深。
“兰师兄……”
刻意掩去了胸口的刺痛,少年全然不在意身上的伤,好似一点痛感都没有,他如此轻唤,只是怕刺激了现在浑身发抖的兰卿晚。
蓦地,渡尘抖而落地,眼眸微湿,兰卿晚慢慢倘下的泪,刺了少年的眼睛,不自觉朝他探出手去。
触及眼泪一刻,倏忽被揪住了手,少年眼看着他颤起唇口跌跪下去,像是要说什么,可千万话语堵在喉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甚至连放声哭泣都做不到。
少年明显慌乱,单手捂着伤口随他倾身而去,想要安慰,只觉手上力道愈发加重,兰卿晚绷紧了神经,陡然松下,身子一斜,彻底晕厥过去。
……
一切嘈杂和纷乱都随着意识沉睡而褪去,如浮云遮月,转眼又幻化成一座死寂的后园,巨大的铁笼里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息,里面每日都会有尸体被拖出来,简直如地狱一般。
“笼里的那些残废,老的老小的小,没跑两步就不行了。”
少年于高台看座之上,迎风而立,仔细端详着手里的长箭,漫不经心地架上长弓,朝里头随意挑了个蠕动的“靶子”射去。
轻易得手,只远远看着那东西挣扎了会儿,便成了不再动弹的死物,丝毫不遮掩眼底的冷漠,只低声评论道:“无趣。”
身旁的下属有些心悸地抬头偷瞄了一眼,又赶忙奉上新的长箭,如实禀报,“周宗门子弟和门客的亲眷所剩无几,实在是搜查不出新的可疑人物。”
“我呸!你个半路捡回来的野小子,算哪门子的宗主!也不看看你使的都是些什么手段?各大宗门谁看得上你!”
底下突然冒出个人来,受了一身的伤还十分有力气,怒指着昭云初开骂,是个不怕死的了。
“周宗门里是没人了,但江湖上说三道四的不少,去把他们带来吧,既觉得本宗主阴毒上不了台面,就让他们亲自体味一番。”
昭云初听完底下的人放话,随口吩咐着,他轻快的语气好像在开玩笑,一张俊美的脸上剑眉飞扬,眼神却刹那转成凌厉,令人望而生畏。
话音刚落,又架起一支箭,目光锁定方才说话的人,再次拉弦松手。
“铛——”
半空中的箭被渡尘截断,少年面色骤然一变,知道来者何人,眸光微暗,被搅了兴致,不悦地将长弓丢掷一边。
“没想到兰师兄被封了经脉,身手还是这么好。”
少年夸赞的语气很是温和,仿佛并不气恼他截了自己的箭,可紧盯笼中活物的目光却如狼阴鸷,像是随时要铺下去将猎物撕碎扯烂。
兰卿晚收回渡尘,一路从阶下赶来,与少年仅隔几步之遥,当即被近身护卫拦下。
“宗主面前,不可无礼。”
“无妨。”
一旁的下属出言提醒着兰卿晚,他这样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欲要过去将人带走,少年忽的抬手制止,目光示意护卫退下。
直视过去,看到烈阳之下面色憔悴苍白的兰卿晚,唇角微微扯动——
“你毕竟是本宗主,最敬重的师兄,扶持之恩,不敢忘。”
这段时日来,兰卿晚身形消瘦不少,脚下虚浮,如同秋日里败落的凋叶,少年觉得有些扎眼,不自觉收紧掌心。
“师弟,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好吗?”
兰卿晚发白的唇微颤着,眼底湿红,喉咙里挤出的只有气音,仿佛下一秒就会化烟而去,少年下意识蹙眉,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你坏事做尽,罪孽深重,不怕来日遭到报复吗?”
兰卿晚怔怔站在那儿低喃着,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双冷漠孤傲的眼睛转过去,忽而绽放出危险的流光。
“你是说,这些人无辜,我罪孽深重?”
少年笑语相问时天真似孩童,忽然尾音转冷,“我自小因灭门而流落在外,受尽了苦,不无辜吗?”
一声反问,换来的是兰卿晚的沉默,不甘心地磨了磨牙,拍案起身一刻,少年伸手用内力将底下那不怕死的人吸上来,用力掐在掌中,才换来兰卿晚惊慌的反应。
“你要做什么?!”
少年低头看着笼里的人,无视兰卿晚的问话,残忍无比地笑出声,“兰师兄,你看周宗门里这些老不死的跪地求饶的模样,杀他们就跟打死蝼蚁一样,多好玩!”
“师弟!”
急急一声呵斥,兰卿晚想要上前阻止,可少年悠闲退开一步,手上的力道加重,明示他不许前进,明显被激怒了。
“我罪孽滔天?那也是兰师兄你一手造就的!是你教我血债血偿,精进修为,围剿周宗门,这些年来复仇的桩桩件件,不都是你教的吗!”
话如霹雳盖下,兰卿晚的脸上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不自觉咬起颤抖的唇,眼睫慢慢闭上眼,眉心骤然拧紧,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苦痛。
看到面前的人哑然无言,少年眼神里有了报复的快感,可下一刻,兰卿晚跪下的身影映入眸中,直让他僵了扬起的眉眼。
“是我的错。”
兰卿晚失了力般,眼神空洞,声音听起来悲凉而沉重,透着无尽的悔意,“是我没有及时寻到你,才会让你流落在外,让你变成这样,也是我的错……”
少年听着,胸口莫名渐的腾升起难以言喻的悲怆,压抑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有怨,有恨,就惩治我吧,放了这些人,他们与你的苦难无关。”
……无关吗?
可看到他们活得好好的,就觉得自己过往愈加可怜了。
少年盯着掐在手里的人,心里蔓延着说不出的酸涩,手背青筋尽起,反手扭断脖子的声音传出,他轻轻一丢,将掌中的人丢回笼中。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哭声,少年凝视趴在地上紧紧抱着那人的老妇,声声哭自己刚死去的儿子,真是太刺眼了,他得不到的东西,仇家怎么可以得到?
箭已上弦,即刻准备射去,眼角剑光却突然闪过,尖锐的刺痛感破入胸口!
“宗主——”
少年截住渡尘,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兰卿晚,他受刺激般微微颤抖着身子,看到剑身上滴出血珠,脱力地松了手。
目光涣散,身如木偶,后知后觉自己对少年动了手,兰卿晚踉跄几步跌在地上,慢慢抬眼,聚焦看向面前的少年,仿佛在等待他的处决。
周围的人显然被这一幕吓到了,顿时骚乱起来,下属呼喊着上来搀扶,慌得指向兰卿晚,“快来人,把他押入水牢!”
“住手!”
少年阻止了周围的人去伤兰卿晚,从中剑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他,此刻用力拔了渡尘,眸光里渐渐染上了一层水雾,他想要一个理由。
可兰卿晚什么也没说,挥掌自伤的画面,就这样撞入少年眼中。
怔在原处,直到兰卿晚晕厥倒地,他一点也不理解兰卿晚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废修为,从此在武林中,就成了可以任人宰割的羔羊。
“把他送回房里去,找人看着他,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院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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