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玉要是男扮女装被揭穿了,得知真相的人大多会感到意外,但马上就能自我说服原谅他的欺瞒,很难让人有心怪罪,毕竟斯人眉目如画,美就好了,管他爱扮作男相还是女相。
但如果让人惊觉阿莲是男扮女装,那可真是操了蛋了,单是冲他频频以色相诱人时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就非得让人指着他破口大破这人缺了大德,只想将之暴打一顿,再挖掉自己的眼睛。
不,是挖了他的眼睛,还有鼻子嘴巴和耳朵。
冉玉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他原本只是想把水搅浑,两边各帮一腔,不曾想竟然被阿莲就坡下了驴。
“好一个以假乱真,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冉玉先前只当阿莲是个风尘女子,所以才行事主动频频对沈锐施以媚术,岂料对方竟然是个大老爷们。
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到此人之前的种种骚操作,再想到之前二人姐妹相称你来我往的,简直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光。
啊啊啊啊啊——冉玉越想越气。
阿莲见他气得要冒烟,乐得明晃晃,“兄台怎么还生气了?你我不是一样的作为吗,难道只许你昙花独自美丽,不许我阿莲搔首弄姿?”
“我呸!谁跟你一样了?”冉玉差点没忍住踹他一脚,“你这厮,满口奴家奴家的,还有你那莲花步……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家伙,快说,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姓甚名谁?”
“这就厚脸皮了?兄台阅历未免太过浅薄……啊,我知道了,你必是出生高贵家世清白,整日谈笑有鸿儒的。鄙人一届江湖草莽行事糙了些,污了公子的眼,多有得罪。” 阿莲少见多怪地耸耸肩。
他抱了抱拳接着说道,“在下复姓登北,单名一个连字,二位还是叫我阿连,一点不妨事,哦对了,是藕断丝连的连。”
“我看你是鬼话连天的连。” 冉玉口比心快地说。
自己久居宫中是不错,可没入过江湖难道还没听过看过吗,江湖怪事多,就算处处都是戏台人人都是戏子,又有几个能把反串唱得这么非礼勿视的?
此人必不是什么正经江湖人。
“你这么说倒也没毛病,”登北连笑了笑,“兄台别对我这么大敌意嘛,我都自报家门了,不知二位应当如何称呼?”
登北连的目光肆虐地在沈锐和冉玉二人之间来回移动,最后落在沈锐身上,似乎对他兴致更甚。
冉玉眉头一皱,大跨一步挡在沈锐和登北连二人之间,充满敌意地说道:“这位我家公子沈锐,敝人冉玉。”
言简意赅,半句多的都不想说。
登北连不遗余力地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原来是沈兄和冉兄,幸会幸会,我今早起床时就有种预感,今天是个不得了的好日子,果然现在就结交了二位新朋友,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冉玉立马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毫不客气地说:“谁跟你有以后了?遑论是不是朋友。”
登北连似乎并不介意冉玉的冷漠,只是笑笑不说话,转而寻了面镜子,坐下卸起妆来。
冉玉回头看了看沈锐。
这位殿下也不知道又在闷着思考什么,半天也不说话,但从沈锐始终如一的淡定表情来看,他似乎早已看破登北连的伪装了。
沈锐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着两人斗嘴,在记忆里搜寻有关登北连的蛛丝马迹,可却丝毫没有收获。
登北连……
他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
“登北阁下这个姓很是特别,沈某孤陋寡闻,此前竟从未听过。” 沈锐淡淡地说。
登北连似乎很高兴沈锐开口了,立马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沈兄不必客气,称呼我阿连就好。我们小门小户的粗鄙人家,哪懂得讲究姓什么叫什么,全凭祖辈一时兴起随口就定了,以后我的儿子若是想改姓个登西登南,我便随他去。”
他走近了些,“话说沈兄,先前我卸去伪装时你一点不意外,想必是早就看破了我这雕虫小技。不怕你笑话,阿连自认这手艺还可以,不知沈兄可否赐教,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冉玉也跟着挪了半步,把沈锐挡得更严实,“是啊公子,我也十分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锐不得不把脑中的思考暂停,眼看两人一个离自己越来越近,一个简直要贴在自己身上,忽然重新打定主意。
“阿冉,”他拍拍冉玉的肩膀,“我瞧你二人很是投缘,不如就此结伴一同出去,登北兄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登北连一脸雀跃。
“公子?”冉玉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指着登北连,“你看看他,你看看这个人。”
沈锐于是就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觉洗去脂粉后登北连的面貌颇有阳刚之气,只因其脸盘形巧五官精致鼻梁挺秀,才在脂粉掩盖下扮作女相丝毫不显违和。
只不过他妆只卸了一半,而今左右脸一边一个样,看着相当诡异。
“登北兄,你的脸。”沈锐提醒道。
登北连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妆卸了一半还剩一半,“瞧我,刚刚光顾着说话了,见笑见笑。”
“什么跟什么啊,”冉玉挡住沈锐的视线不让他看了,“此人摆明了别有用心,公子若是想要他身上的黄龙印,咱们杀人越货便是,只要你应允,阿冉现在就动手。”
“不会吧,沈兄冉兄,你们竟是这样的人吗?”登北连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脸上却分明没在怕的。
沈锐笑了笑,不置可否。
冉玉拗不过,心知沈锐是铁了心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好愤愤地瞪登北连一眼,走到一边找了个墙壁靠着,催他赶紧把自己收拾好。
“那我们快走吧,省得一会儿你们改了主意又决定杀人越货不带我了,而且等下天一黑烟柳巷人就会多起来,容易节外生枝。”登北连快快乐乐地卸完妆,迫不及待地率先推门而出。
“等一下。”沈锐叫住他。
登北连转过身,“怎么了沈兄?”
“你……”
冉玉话还没出口,就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阿莲姑娘!”
“在!”
登北连条件反射地应道,随后立马发觉不对,话音一拐接着说道,“——哪儿呢?”
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沈锐刚才为什么叫住自己——他没换衣裳。
冉玉目瞪口呆,压着声音破口大骂道:“登北连你是猪吗?你要么是猪脑子,要么就是故意的。”
且不说这话音拐得有多生硬,单是登北连这副不容有假的男声嗓音,但凡不是个耳聋的都能听出问题来。
“外面是谁?”登北连僵硬地定在门口,小声问道。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昙花的院子因为没有点灯笼,所以乌漆嘛黑的。借着屋内照出去的灯光,冉玉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身影缓缓靠近。
“是徐妈妈。”冉玉认出来者。
话音刚落下,徐妈妈就满面油光地出现在灯光下,神色略显疑惑,“哎哟,这么热闹呢。”
徐妈妈又走近几步。
她先是看着屋子最里面的沈锐,笑着道了声“公子好”,又看了看门框内的冉玉,有些犹豫地道了声,“见过这位公子”,再看看站在门框外背对着她的“阿莲”,略带试探地叫了声,“阿莲姑娘?”
沈锐正要过去解围,就见冉玉一把将登北连拉进屋,登北连猝不及防一脚踢在门槛上,满满当当地栽在冉玉怀里。
冉玉顿时青筋暴起,只想把这头赛猪蠢的人扔出去再踩两脚,他牙关紧闭,生怕一个绷不住就要开口大骂。
沈锐沉着脸扶了一把登北连,看着徐妈妈,“徐妈妈岂非搅人雅兴,这会儿找什么阿莲姑娘?”
“哎哟,”徐妈妈反应极快,眼珠一转眉飞色舞地说,“岂敢岂敢,是我不懂事了。公子们慢慢玩,慢慢玩。”
她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看了眼门上书着“昙花阁”的牌匾,犹疑地转身离开。
“走了吗?”登北连一动不动悄声问道。
冉玉嗤了一声,坐回椅子上表情痛苦地揉了揉前胸,“你兜里揣的什么玩意儿?差点把我肋骨顶穿。”
“什么什么玩意儿?”登北连反应不及有些不明所以,求助地看向沈锐。
沈锐嘴巴微微张开又闭上,有些不悦又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走过去把门关上。
“沈兄何意啊?”登北连跟着他,一转身恰巧和不远处正回头的徐妈妈四目相对,再要转过去已经来不及。
“好啊!”徐妈妈看见登北连卸了妆的脸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明白过来。
沈锐放下正要关门的手,只听徐妈妈吆喝一声,二三十个壮汉就变戏法似的出现在屋子里,将他们团团围住,和先前的阵仗一模一样。
“妈妈这些都玩过了,能不能有点新意?”冉玉一边吐槽,一边推出腕上的袖剑。
有了阿莲打样,徐妈妈聪明多了,“你……你是昙花?!呵,好啊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抓住他们!”
壮汉大喝一声围攻而上。
沈锐反手将登北连往屋里一推,登北连“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沈锐和冉玉把他护在中间。
登北连还来不及感动,忽然惊呼一声,“这些人,好像是克鲁蛮!”
“西北国的大力蛮族?”沈锐一个翻身骑到为首的克鲁蛮肩上,打量起他圆盘粗的胳膊。
“不错,”登北连简直看呆了,“据说克鲁蛮力气是寻常人十倍不止,可以徒手斩牦牛。他们战力过人但人数稀少,所以每一个克鲁蛮从出生起就被军队收编,西北国就是靠着一只克鲁蛮军队所向披靡,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
闻言,沈锐不屑地笑了笑。他脚背一踢,身下的克鲁蛮就失去平衡,东倒西歪地朝其他克鲁蛮砸去。
沈锐轻松避开三个克鲁蛮的夹击,还手时打得不痛不痒,并不出击要害,倒像是舍不得下手,却彻底激怒了对方。
其中一个克鲁蛮大喝一声,像是发起了信号,一旁七八个正往冉玉那边去的克鲁蛮立马调转方向,扬起砍刀就向沈锐冲过去。
登北连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沈兄你可别小瞧克鲁蛮,他们不仅力大无穷而且皮糙肉厚,伤其容易致命却难,便是强大如你奂国的军队,碰见克鲁蛮大军也讨不到便宜,只能绕道走。”
“你都从哪儿知道的这些?”沈锐的声音从十几号人高马大的克鲁蛮人墙中传来,他已经被团团围住,看不见身影了。
登北连从他话中听出几分悠哉,才又稍稍放下心,“不是说了吗,鄙人走江湖的,自然比你们这些住在高高院墙里的公子哥听得多见的广了。”
“喂,姓登的,”冉玉忍不住插嘴,“你不出力就算了,哪来的闲心耍嘴皮子,打算聊到夜里去吗?”
登北连循声看去,只觉得冉玉一把精巧的袖剑使得绝妙,只刷刷几下克鲁蛮就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再也不动弹了。冉玉身形极美步伐轻盈,出手动作快到让他看不清。
登北连正要回话,就听沈锐那边此起彼伏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呜咽声,刚才还在喊打喊杀的十几个克鲁蛮,转眼就一个一叠一个,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了。
见二人应付地如此游刃有余,登北连安心坐在地上看起了戏,“克鲁蛮近身交战占尽优势,冉兄,你若没个长枪来把剑也行啊!”
冉玉腾空白他一眼,“废话!若是有岂不早就拿来用了。”
“要不然……”冉玉灵机一动。
他一脚踏飞一个克鲁蛮,借力朝登北连飞去,“连兄,得罪了!”
登北连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腕一紧,自己就双脚离地,像个棒槌一样被人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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