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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一座四季宜人的小城。
赵思远和傅一鸣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那时赵思远12岁。
赵思远这个名字,是她上小学的时候自己起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而是属于北方一个四季鲜明的小城。她思念远方,却又不知她的远方具体在哪里。
她的养父母们不会称呼这个名字,他们会给会叫她“招娣”,这是个会让现代人听起来会感到不舒服的名字。周围的邻居们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慢慢的,他们则会叫她“小赵”。
当地的人们已经忘了这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具体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最早见过她的人说,是七、八年前,镇上的一个姓赵的半瞎子把她带回来的。
要说赵瞎子一开始眼睛也是好的,他年轻的时候,在工厂里谋了一个烧锅炉的工作,一家人的生活虽然不太富裕,但还算过的安稳。
后来工厂里着火了,他火急火燎的跟大伙一起去救火,没成想被烟雾燎了眼睛。他在医院里治了一段时间,看东西只能看到轮廓。
厂里见他没法工作了,就按工伤给他了一笔补偿。他下岗后,生活的重担就落在了妻子的身上,孩子读书要钱,他看病要钱,这让他的妻子苦不堪言。
那时候还有没有职业病防治的说法,加上他当初因为烧锅炉,常年吸进的大的粉尘颗粒物,给他的肺带来了负担。他这一闲在家了,除了眼睛不好,整天咳嗽声不绝于耳。
再后来忽然一天,他的妻子带着他剩余不多的赔偿款和儿子走了。他的世界好像在那一刻要崩塌了,一开始他满世界的找,直到自己三餐都难以为继,靠乞讨度日。他看着这不是长远的办法,便拜的一个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为师,经过一番学习,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他走南闯北多年,结交了不少人,但是知道他过去的人,从来不敢问他有没有找到自己的老婆孩子。等他老了,思念故土,他带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女娃娃回家了,这个小娃娃就是赵思远。
后来,赵瞎子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他想把这个他当成孙女一样疼爱的小女孩托付给别人。那时,镇上的人也都不富裕,再就是镇上的人们更偏爱男孩,一时间很难给她找到收养的好人家。
慢慢的,赵瞎子开始整天把小赵思远收拾的整整齐齐,穿上用他积蓄买的最时兴的衣服,给她在脑袋后面梳是一丝不乱的羊角辫,还要系上好看的粉红色蝴蝶结。
一开始他也不会给孩子梳头发,他就请镇上年轻的小媳妇给孩子梳,他用自己半瞎的眼睛摸索着,一遍遍的学。后来他给小赵姑娘梳的越来越板正了,衬的小姑娘越发乖巧可爱。
虽说算命是封建迷信,但是有的人家婚丧嫁娶,为了讨个彩头,还是会找他来选日子。有的想要孩子的家庭,也会来找他问问。
老赵跟这类人交流下来,发现对方是个有善心的好人家,就会透露自己的小孙女生辰八字很好,和小孩子有缘,能够给新的家庭带来人丁。
直到有一天,一个有心人听了他的话,把赵瞎子的话转述给了自己的亲戚,那是一对结婚两三年还没有小孩的夫妻。他们小夫妻带着东西上门,说要收养赵思远小朋友。老赵看着小夫妻人不错,问了小赵的意见,让他们把小赵小朋友领了回去。
临走时老赵说,“带上你们的东西,我不稀罕要,只要你们好好照顾我的孙女就成。”小赵小朋友去了那人家的第二年,老赵就走了。
后来,小夫妻三年抱俩,眼看自己家里揭不开锅了,好东西也舍不得留给她。小赵思远也看出了养父母的心思,只得更加卖力的干活,照顾弟弟妹妹,她想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她在这个家里就是不可或缺的了,到时候养父母就不会把她送人了。可是没过多久,她的养父母又以“小赵有孩子缘”的托词把她找人家收养她。
等到这个时候,小赵小朋友已经上四年级了,大家都知道她叫“赵思远”了。
小夫妻听说镇上开蔬菜水果店的郑斌想要个儿子,就把“有小孩缘”的赵思远带去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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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斌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他年幼时跟着镇上的社会人士瞎混。后来开了个蔬果店,有了积蓄后娶了一个外地来打工的姑娘。
那个女人给她生了个女儿,叫郑燕欣。后来又生了两个女儿,郑斌重男轻女,不顾妻子的反对,硬是把两个小女儿送了人。但是他心里想的是,趁妻子还能生,再拼一个儿子。
这个时候,郑斌听了赵思远要被送养的事情,他跟中间人说了意愿。
两夫妻带着赵思远来见店里见他。郑斌一见到赵思远,叹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痰在地上,“怎么是个丫头片子,她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还能帮我干点活。”
他站在果蔬店的台阶上打量着赵思远,赵思远那年十岁,背着书包,穿着洗的泛白的校服,提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的是一些她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小赵思远知道自己无处可去,她看着与自己一臂之隔的养父母,她知道,今天那对夫妻是不会再带她回家了,她只得鼓起勇气说:“我可以干活的,我从六岁的时候就能踩着凳子炒菜做饭了,我还会洗衣服看孩子。”
听到这里,郑斌抬头看了看那对夫妻。那对夫妻好像被什么戳中了似的,低下头,小声的说,“是她自己愿意的,她跟着赵瞎子的时候就会做饭了,又不是我们逼她干的。”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供你读书,你放学后不能乱跑,回来要给我看店,还要照顾你阿姨。”那对夫妻听了这话,把赵思远推到了郑斌身边,却又一直站着没有走开。
郑斌见状,从带着污渍的皮围裙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沾着口水数了一遍,然后递给了他们,头也不回的把赵思远领进了屋。
“你在学校里叫什么我不管,我也不给你改名改姓,你姐姐叫郑燕欣,我就叫郑鹏好了。如果我有儿子的话,我就叫郑鹏。”
就这样,赵思远在郑斌这住了下来。当然,郑斌是不会让她住家里的。郑斌在蔬果店最里面扯了一块帘子,又从旧货市场买了一张掉漆单人床。晚上打烊的时候,他就让赵思远在这里看店、休息,赵思远单薄的身体躺在那张老旧的单人床上,一翻身,床就会吱嘎作响。
10岁的赵思远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开启了她的新生活。她早上很早起来煮饭,然后背书,等到郑斌夫妇来店里后背着书包去上学。
放学回来,她会捡着卖相不好的蔬菜,给他们夫妇做饭,招呼前来买东西的顾客。等大家吃过饭,她洗完碗,才开始在那张充斥着油污的桌子上写作业,整理一下今天店里的采购收入账单。等店里打烊了,她会在狭小的卫生间洗漱。
就这样,日子过得也算平静。毕竟,对赵思远来说,照顾两个生活自理的大人,要比照看两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要轻松多了。
郑斌的大女儿郑燕欣当时15岁,在市里上初二,住校,每周回来一次拿生活费,就不怎么需要赵思远来照顾了。
郑斌的妻子因为多次怀孕落下的病,导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不能再帮郑斌分担店里的活,小赵思远的到来,减轻了郑斌的工作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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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郑斌的妻子又怀孕了,郑斌带妻子去小诊所做了b超。他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这么个年纪还能有儿子。
这一天晚上蔬果店打烊前,他给了赵思远一张红票子。见赵思远没接,他塞到她的口袋里。郑斌拍了拍赵思远的肩膀,说了句“我听他们叫你'招娣',你果然'招弟'”,然后回了自己家。
那是郑斌最和颜悦色的一段时间,他再也没有打骂他们,不再发无名火,赵思远也有了自己的零用钱。
果蔬店还扩大经营规模了,扩建了一个冷库,可以自用,也可以出租给周围需要冷藏服务的店家。
直到后来的一天,幸福戛然而止。郑斌的妻子来店里的路上,挺着大肚子活动不便,被一辆车撞到了,一尸两命,后来也没有找到肇事车辆。
从那时候起,郑斌开始变得颓废起来。郑斌以前交往过的社会人也开始频繁的来找他,带他打牌、喝酒、玩乐。有时候会给他偷偷摸摸带东西来,郑斌有时候给他们钱,有时候让他们用冷库。
郑斌也很少再管店里的活,白天雇了一个店员,等赵思远回来就让她替班。赵思远一回来晚了,就会收到他劈头盖脸的责骂。
没想到,在赵思远12岁的那年,她升入六年级。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赵思远还算“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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