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一到,太阳逐渐侵蚀黑暗,消解狂风,直愣愣照进大洞,映亮整个帐篷。
戚南借着光,仔细去看那张相纸,却分辨不出照摄的内容,微微皱眉。
“是碎了的照片。”
姬少典:“这里白天和夜晚不同,假设所有节能灯内,都有照片残片,只有夜晚才能取出,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想集齐这张照片很难。”
戚南:“一会我去看看其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尖叫声陡地刺入耳中,将碎片塞进姬少典手里,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见侧对这里的那间“房”内,大片鲜血飞溅四散,和昨天家暴组死去的情形,几乎有七八分相似。
如果他没记错,那是高大男子和尖嘴猴腮的房间。
垂落遮挡的毡子消失,戚南快步走过去,看了眼到处是血,分辨不出颜色的草地,发现本该住在这的高大男子和尖嘴猴腮,留下了痕迹可怖的大量血迹,和帐篷上的一个大洞,人却不见了。
棕熊应该是在离开之后,立刻袭击了这两个人。
他们当时正狂风扑面,既没有听到声响,也没有闻到血腥味。
戚南仔细看了一会血迹,没有发现线索,却见刚才尖叫的人,正是高大男子身边,那三人中唯一的女人。
女人阴沉沉站在不远处,面容被阳光照射,泛着诡异的深灰。
她的肚腹异常隆起,似七八个月的孕妇,四肢也在一夜之间,变得愈发细瘦。
不光是她,所有喝了河水的人,不管神情或姿态,都有微妙的相似。
戚南突然感觉到什么,霍然侧身看去。
眼镜男不知何时,已无声走到他三步远,蓦地对他露出微笑。
程成还没睡醒就遭尖叫攻击,加上又饿又渴,此刻满脸懵逼,虚得双腿发抖,看戚南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个人,正要开口问情况,就见戚南垂落的手臂不正常弯折,明显受了不轻的伤。
他下意识朝昨夜住的旁边看,果不其然发现一个大洞。
程成惊呆了:“陆哥你们昨晚……也遇到那‘东西’了?你们居然从它手上逃出生天?卧槽牛逼!”
戚南:“出去说。”
程成连忙点头,见他不方便,帮忙推着姬少典,走出帐篷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几股莫名的视线。
他迟疑着回头一看,却见帐篷内剩下的情侣档,以及那三个新人,全数都挺着高高的肚子,目光专注盯着他们的背影,身体佝偻,像是下一刻就会四肢落地,朝前爬行。
程成浑身发寒,不敢多看,慌张转开目光。
几人走出帐篷没几步,就再度遇上了中年人,听他说了和昨天差不多的话,时间从三天缩短成了两天。
目送中年人离开,跟在四人身后的眼镜男,陡地深吸一口气,面对戚南平静表情,程成和阿兰戒备的目光,顿时露出和善的微笑。
“现在情况严峻,我自作主张,过来打声招呼。”
他看也没看坐在轮椅上的人,对戚南伸出手:“魏俊朗。”
“他的能力是空手接白刃。”姬少典陡然开口,转脸朝向戚南,“你的武器不是刀具,程成和阿兰也不是,都不受他能力的制约。”
戚南:“从一开始,你们就是一伙的?”
姬少典:“我的甲字关,也是他的甲字关。”
戚南:“为什么你们没跟那两人一样?”
魏俊朗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摸了摸鼻子,辩解道:“前两次我们闯关的时候,距离没有这么远,也没有随机分散投放,没想到这次是黑夜,能见度还这么低……”
他说到这里,有些讪讪的笑了:“我近视,天一黑跟瞎子没两样,又被关卡故意分开,我找他一圈没找见,只能先去帐篷那边碰运气。”
程成后知后觉瞪大眼,抬手指他:“你……你们早就认识?!”
戚南敏锐把握了“两次”这个词,若有所思:“我认识的那个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从看到轮椅上那个人,和小女孩披着的衣服起,戚南就觉得不大对劲。
一个看不见的人,在这种靠玩命的闯关中,开场无异送菜,哪怕能靠脑子分析,那也要有命活下来,才有机会找到线索。
如果真的是新玩家,自然会选择和弱势群体一起抱团生存,互相帮助。
可在所有新玩家突然闯入草原,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姬少典除了身上的衬衫,还穿着大衣能额外保暖,大几率不是毫无准备的新玩家。
从关卡中活下来的老玩家,会找老玩家组队。
新人中除了他,程成,小女孩之外,其他人都靠近高大男人团队,如果他和小女孩不出现,姬少典又会选谁组队?
高大男人和尖嘴猴腮两个人,颐指气使,都有点看不起新玩家,还故意隐瞒能力的存在,肯定不会选看不见的人合作。
剔除开场消失的两个人,就只剩一直犹如透明人,在他们附近环绕,单打独斗没得多少线索,却也没出事过的眼镜男。
姬少典勾了勾唇:“我在你心里这么有远见?”
戚南:“你狡猾。”
魏俊朗推了推眼镜,悄声问道:“他们打情骂俏这么不收敛吗?”
程成犹如见到亲人:“你也感觉到自己的光和热了。”
魏俊朗干咳两声,后退一步,保持距离:“看在咱们暂时同盟的份上,虽然我没找到什么新线索,但也没有直接掉坑里……有什么线索我能帮忙吗?”
姬少典:“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魏俊朗:“别客气。”
姬少典:“等那些人离开帐篷之后,想办法接触节能灯,看灯泡里有没有东西。”
魏俊朗:“我看见你们那边的灯碎了,所以灯是关键道具?”
姬少典:“晚上一旦帐篷破损,灯光能挡住寒风和黑暗。”
魏俊朗神情微变:“难道你们是靠这个,支撑过怪物的袭击?”
姬少典和戚南同时沉默,没有回答。
魏俊朗见他们表情虽不一样,神态却有股莫名的相似,总觉得腮帮子有点酸,换了个问题:“灯里到底有什么?”
姬少典轻笑一声:“或许是……很重要的线索。”
“或许?”
魏俊朗若有所思,咀嚼这两个字一会,痛快了摆了摆手,回身朝帐篷去了。
戚南目送他走远,陡然问道。
“他是无意把你抛下,还是故意没去找你?”
“当时天要黑了。这里的黑夜非常危险,真的会死人。我跟阿兰碰见之后,走了很长的路,中途一直没有停,却差点被关在帐篷外。”
姬少典笑容很淡,点到为止:“他只是一个会自保,又有分寸的聪明人。”
程成听他们对话,逐渐醒过味来:“就算是暂时合作,他也太不仗义了!大佬你又看不见,他把你扔在草原上,集合又有时间限制,要不是阿兰正好在那,大佬你不是跟第一晚失踪那俩人一样,直接凉了吗?!”
姬少典淡淡道:“不难理解,人总是畏死求生。”
戚南闻言,无声垂下眼帘,抬起手指,隔空朝他眼下泪痣摸去。
他在将触到时,不知怎么突然顿在远处,飞速攥紧手指,又缩了回去。
程成看着他动作,都屏住呼吸了,却见他不进反退,登时一口气梗喉咙,忍不住问道。
“……不摸了?”
姬少典:“摸?”
戚南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单手按住了轮椅,转开话题:“趁他们还没出来,我们去河对岸搜线索。”
程成看他神情毫无心虚,就像真的什么都没干,也不好开口戳穿,只能假装自己没看见。
临行之前,姬少典将小女孩拉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戚南还没朝前走一步,就见她跑了过来,伸手要给自己治伤。
从小到大,他极少主动要求别人,为自己费什么功夫。
可如果有人想帮他,他也不会非要推辞好意。
小女孩手指细弱,覆盖肩膀的一瞬,暖流逐渐蔓延,覆盖到了伤处。
戚南捞起袖子,发现小臂上,一朵花勾着白边,栩栩如生,正在盛放。
程成凑过来看了一眼,讶道:“兰花?”
三人一同注视那朵兰花,在盛放时沁入肌理,消失的瞬间,戚南只觉肩膀一轻,疼痛无影无踪,手背上的伤痕消失,手指也能活动如常了。
他不自觉有点讶异,看向小女孩,尽力用温柔的语调道。
“多谢。”
程成见到这么立竿见影,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道:“怪不得叫阿兰,原来你还会开兰花。”
小女孩怯怯看了戚南一眼,躲回姬少典轮椅后。
戚南见她治了伤,仍是十分抗拒自己,不安的抓着大衣,以及皱巴巴的围巾,生怕露出上半身的病号服,只好朝后退了几步,示意程成去推轮椅。
小女孩上半身是病号服,下半身却是运动裤,外头围着围巾大衣,本来不好发现,但她跟程成同处一室,晚上很可能会露出破绽,程成却像是懵然不知,显然是她伪装得很好,根本没让程成发现。
戚南无意追究,很快偏过眼光,推着姬少典,朝着草坡上走。
再度行到小河边,戚南将他们三个留在原地,独自一人过了河,到帐篷内寻找线索。
昨天能打开的鹰图腾帐篷,今天果然打不开了。
相邻的另一间帐篷,则被他轻而易举掀开帘子,正对着的毡子上,绘着花纹繁复的熊图腾。
前一天晚上出现什么怪物,第二天就能打开所属帐篷。
戚南将这个线索记在心里,入内迅速翻找,将可能有用的东西,一股脑收了起来。
他担心时间太长,河边的人会有危险,很快走了出来,遥遥朝那边看一眼,没发现什么异状,也不见其他人过来,才接着去看栅栏里的牛。
牛和昨天一样,任他转圈,绝不露脸。
戚南昨夜正对熊脸,已经对这张白天内,保持神秘的牛脸,有了一点不妙预感,看不见也不强求,很快返回河岸边上,一边观察四周,戒备山坡那边来人,一边将东西拿出来,念给姬少典听。
“和昨天一样,还是三样东西。”
他言简意赅的道:“一张通缉令,一本账册,和一本连环画册。”
程成看他展开通缉令,扫了一眼后,随手递给自己,接过来认真看了一会,只觉这人粗眉毛小眼睛,看着就不像好人,顿时下定义道:“通缉令上这个人,肯定跟那个一家六口失踪案有关!”
戚南陡然道:“通缉令上这张脸,我见过。”
程成一惊:“陆哥你见过?”
戚南目光微暗。
“昨天晚上,在熊脸上,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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