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少女双目通红,她剑尖微抖指着谢昭衍。白衣蓝纹的修士神色淡然,竟耿直脖子朝着剑尖靠近。清风吹起他的发丝依依不舍拖着他的脚步,可他依旧仰着头步步紧逼。
“姜澹月,你放肆!”萧轻白掐诀,瞬移术让他瞬间横在两人中间。
“宗门禁止内斗,姜澹月你要叛宗吗?”萧轻白挡住谢昭衍,横在两人中间。
姜澹月见他举动,更觉得有趣可笑。她歇斯底里的笑道:“怎么萧轻白,你剃秃了我的雪兔,还敢来审判我不成。”
“你们师兄弟沆瀣一气,现在反倒是我的错吗!”姜澹月指着谢昭衍和萧轻白骂,“你剃了我的兔子,我便削了你的头发,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她抬手祭出弯刀,几乎是瞬间朝萧轻白挥去。萧轻白自是不肯就范,流光闪着雷鸣去挡。
“住手。”谢昭衍阵势全开,锁灵阵与金丹威压如枷锁般,将两人定在空中。
“姜澹月借掌门惩罚欺压萧轻白,清扫任务翻了四倍。萧轻白不愿领受,因而剃光了雪兔的毛。”
“既然你们彼此不服,不如今日在此立誓生死斗,拼个你死我活。”
剑拔弩张的两人气焰顿时矮了一半,他们彼此对望,没了下文。
“好啊,既然你们没话说,那听我说。”
谢昭衍平日里并不关注小报,也不知道各位的花边新闻。他不知道姜澹月与陆城的牵扯,谢昭衍同她说理半天,使姜澹月情绪更加崩溃,扬言要杀了萧轻白。
谢昭衍毫不怀疑,骄纵且癫狂的神骏峰大小姐能做出什么事情。她举剑的顷刻,谢昭衍就欲夺剑封脉,谁知萧轻白突然出现。
“萧轻白出灵石,去青囊峰购买生毛的解药。姜澹月帮萧轻白做四日任务。”谢昭衍两方各打一巴掌,“双方和解便解除灵阵,否则你们就挂在此处吧。”
“绝不!”姜澹月双目通红,她的心脏抽痛,对陆城的满腔怒火和怨恨全倒在了萧轻白身上。
萧轻白本欲答应,听姜澹月拒绝,也往牛角尖里钻,朝谢昭衍喊道:“我没错!”
两个十八岁上下年纪的人,正是唯我独尊的狂妄时期。既然谁也不服谁,谢昭衍也懒得多费口舌。
“好。”谢昭衍双手结印,银白灵力与淡蓝交织,冰霜环绕渡成了两个巨大透明晶球,萧轻白和姜澹月被悬吊在空中。
他在腰间轻点,取出本长碧剑宗门规,抬手一引,文字自书中悬浮飞起,一百二十条门规,贴附在冰罩上转动。
谢昭衍拍拍衣袖让围聚的众人散了,自己也往孟章殿方向离开了。
“大师兄!”
萧轻白拍着结界,可那抹身影越走越远,没有丝毫停留。
姜澹月嗤笑一声,讽刺道:“我说的如何?大师兄果然是宗主亲传,毫不护短呐。明朝我自有师父来救。而你,我的好师弟,你不过是没人要的人。”
少女面上笑着心里却觉得最终发苦,自己不也是是没人要的人吗?
被阴阳怪气骂的萧轻白还没哭,骂人的姜澹月反倒先倒下了。
广场人来人往,弟子们纷纷朝悬空的冰球望。姜澹月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可泪珠不听管教,滴落的瞬间,便被结界化作冰珠。
“陆城,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来救我,我便原谅你。”
可惜太阳摇摇晃晃,直到躲进山脚,也没人来放下广场上挂在空中的两人。
萧轻白极其安静,静到对姜澹月的连番辱骂没有一丝反应。
他的灵力正随着时间推移逸散。萧轻白如破洞的木桶般,感受阵法将自己的灵力抽走,甚至体内的本源魂力都开始杂乱。
萧轻白不知道谢昭衍布了何种阵法,他拼命运转灵力,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最后灵力全都如细沙般,从指缝漏了出去,怎么也抓不住。
“不,不行。”萧轻白挣扎着,却不敢传音求助。因为他的额心正发烫,莲花魔纹闪着妖冶的红,像鬼魅般要将萧轻白撕碎。
萧轻白在万深林偷了白榆祖传的易容秘法。天极秘术改容换貌极为逼真,且毫无痕迹。术法将眉心的魔印遮掩,就连方千筹都没有察觉异样。
他为了遮盖魔印,被人捉住了把柄。甚至还阴差阳错进暮天狱走了一遭。所幸白榆的祖传秘法可靠,没叫萧轻白竹篮打水。连谢昭衍都没发现其中阴私。
只可惜高阶秘法需要灵力运转。灵力被抽尽的萧轻白,无法再用秘术掩盖魔印。萧轻白自嘲笑道:“果然我永远都斗不过你啊,师兄。”
夜色寂寥,将妖魔掩盖。夏日的暖风却将人吹的脊背发寒。
沉静的夏夜,天道的机械音穿透灵魂,它道:“萧轻白,你入魔了。”
“没有!我不是魔!”萧轻白看不到对方,仰头朝天嘶喊着。
“妖魔,可做不了神明。”天道的声音带着蛊惑,“你的心魔会吃了你。”
它循循善诱,正等着萧轻白说出那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答案。
“再说一次我没有心魔。”
萧轻白脖颈的青筋暴起,仿佛有只大手正掐在他的咽喉。他面色变得涨紫,眼瞳突起,额心的魔纹愈发鲜艳。
远处树影斑驳后的人,指尖掐入掌心。神明的血液渗入剑鞘,染红了非鹤剑藏起的锋刃。
空中人的挣扎渐渐停了,头向下低垂着。谢昭衍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理智告知自己,相信萧轻白,等一等,再等一等。
莲花魔纹在额头绽放,由花苞到盛开,从眉心扩展到半个额面。喻示着魔种在萧轻白心底生根发芽。
天道慌了,它从萧轻白身上看到了浓浓的死意。这人怎会如此脆弱,竟没有丝毫求生的意志。它又从法则空间中抽出一段记忆,塞进了萧轻白的脑子。
火舌将萧府吞没,黑衣杀手和着夜色离去。倾颓的断木,成了最好的坟场。少女在府中哭泣,却无人应答。萧府满门忠烈,只余小妹一人。
天道的神魂化作触手,在萧轻白识海搅动,肆无忌惮的释放恨意。
萧轻白识海里原本灰暗的灵台,蓦地亮起金光。萧轻白虚影突然出现,他以神魂作刃,朝天道的白色触手斩下。金色魂灵将天道虚影撕扯,吞噬它的神力。
正如萧轻白吞噬劫雷为己用一般。金色灵力从四面八方将白色包围,剑气不断斩下魂体碎片。
在萧轻白的识海,萧轻白便是唯一神明。
天道想往外逃,却四处碰壁,被锁在萧轻白的意识中。它自以为料理凡人如探囊取物,被萧轻白诈死诱惑。掉以轻心的天道,如肥肉入虎穴。
萧轻白抬手捏诀,雷灵化作十二柄剑。他腾空跃起,默念师兄悬霄汉的剑诀,十二柄剑朝白色光影钉下。意识牵引雷灵化作光牢,将白色虚影围堵其中。剑刃落下,天道魂体碎片如墙皮般凋落。
眼见碎片凋零,天道怒了。白色虚影骤缩,化作银针大小。它往识海岸边的象征记忆的丛林中钻去。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经历都化作树木,在岸边连成丛林。枫红与绿色交织,红枫是痛苦,绿梧桐是幸福,两片区记忆树构成截然不同的景象。天道往红色密林中躲,它轻车熟路地闪避,绕进枫林深处。
萧轻白的虚影没有追逐只停在原地。凭借自身魂力困住天道一时,已是不易,根本不可能斩杀或完全吞噬天道。萧轻白拾起白色魂力碎片,精纯的神原带着亘古的气息。
金色魂力牵引天道碎片,将其揉作光团。萧轻白扯出一个笑,这些足矣他用来保命。趁天道逃命,他在纯净的白色魂灵上打下层层封印,铭刻上属于自己的魂印。
天道顾不得身后的追兵,它找准位点,撕裂萧轻白的识海,瞬间从虚无中抽离。神魂不稳,导致白色光团在空中凝实显现。
萧轻白的识海因天道撕裂而震颤。他紧咬下唇,血腥味充斥口腔,才勉强维持意识。
天道的机械音依旧平淡,虚影向下俯视道:“萧轻白,不要试图反抗。”
“呵。”萧轻白朝天道啐了一口鲜血。天道与谢昭衍之间的角逐,萧轻白不想做棋子,他要做三足鼎立的第三位棋手。
“不过是孤魂野鬼的贱命,你若想要尽管拿去。”萧轻白戏谑的笑着,“可是你拿得走吗?”
天道的白光化作万千丝线往萧轻白的经脉缠去。在触及萧轻白时,被金色灵力弹开。
萧轻白被震飞,却因法阵束缚留在原地。他呕出一口鲜血,抬眼看空中白色虚影。天道必杀一击,被自己的魂元挡下。萧轻白吞噬炼化天道魂元,变得与天道本命相连,使天道的攻击有效,却不能彻底击杀萧轻白。
机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它仍旧施舍般问道:“你要什么?”
“还真是开门见山啊。”
萧轻白抬头死死盯着它,“谢昭衍的命,我要我说了算。”
“还有我是你的合作伙伴,不是案板上的棋子。不要妄图用任何手段操控我。”
萧轻白还记得暮天狱的冰有多冷。那段凭空出现的灵石记录,除了天道,还能有谁知道。
天道想用魔族身份作为威胁,自以为捏住了萧轻白的命门。实际上,萧轻白不在意鱼死网破。
他看到了火光冲天的萧府,却异常平静。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割裂的人,感受不到来自前世的痛苦。一个独立生长了十八年的人,却意外拥有了别人的记忆。
我是谁?我还是不是我自己?
自青阳起,萧轻白便觉得他像是一个躯体里住了两个人,萧轻白与萧怿,可自己只有一个灵魂。现实使他觉得割裂迷乱。万千虚无中,唯有谢昭衍为真。
萧轻白觉得自己疯了,一介凡人敢在天道与神明间斡旋。
死亡反倒成了他能做到的最简单的事。萧轻白无惧死亡,只是死前,他想看看十二神祇的结局。
表面是十二玩家的斗争,背后却是天道对神明的屠杀。
“你最好如你所言,否则我有一万种方法叫没有价值的合作伙伴生不如死,”天道降下威压,将萧轻白的五脏六腑压作一团。
鲜血从萧轻白嘴角溢出,他轻笑问:“你为何要杀他们!”
“十二神祇本就是造神的游戏。新神已生,不负责任的旧神自当消亡。”天道不想过多纠缠,白色虚影自夜空消失,只留下满身鲜血的萧轻白挂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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