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留下的淤青还没褪干净, 靠在墙上时碰到了膝盖,疼痛瞬间让祝荧打了个激灵。
他低低地“嘶”了一声,胃里绞痛着。
祝荧从卫生间出来后, 翻了翻书包, 从里面找出一盒饼干。
用零食垫了肚子以后那股恶心感并没缓和,他心想,自己这是被气吐了?
晚上八点, 小组开语音讨论作业, 他和裴慕隐并不在一个组, 所以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状况。
同学听出他嗓音沙哑, 问他是不是最近降温厉害,不慎中招感冒。
祝荧道:“没事。”
或许是他之前三年高中一直被排挤,久而久之即便到了正常环境也有些孤僻,身上有中教人不好接近,只能远观的气场。
他又是个有着状元光环的学霸,在学习上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更容易教人觉得可望不可即, 组里另外几个人都与他关系不亲密。
他们听他这么讲, 也便没多说, 也不敢插科打诨问他是不是和裴慕隐在拌嘴。
“作业怎么分工?”女生问。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祝荧本想参与话题, 可是胃里再度开始翻滚, 腺体也疼得后颈麻了一片。
他主动挑了个最棘手的, 匆匆退出了聊天。
祝荧看外面没再下雨, 就去校医务室买了胃药,吃完后感觉舒服了点,之后没有直接回家, 绕到了图书馆里。
他用公共电脑做了一会模型,把作业完成到大半,先发到了聊天群里。
“你开始做了啊,那我也抓紧点!”女生道,“你在哪个机房?我过来找你吧,有问题可以当面聊。”
她住在学校的宿舍里,离祝荧在的图书馆很近,没到一刻钟就到了。
女生看到他,先诧异于他的状态。
“你生病了?脸上没什么血色。”
祝荧道:“应该是吃晚饭吃晚了。”
女生笑了笑:“下次注意点,裴慕隐知道的话要心疼的。”
她顺嘴一说,平时裴慕隐很体贴,在两人中Alpha反倒是更细心的那一个,同学看在眼里,都默认祝荧被照顾着。
这么讲完,她有了点八卦欲,边做作业,边问了祝荧一些恋爱的事,又分享学校里的Omega们有多羡慕他。
她感叹:“你男朋友真的好帅啊……”
祝荧笑了下,听女生滔滔不绝地说着,大有展开来聊的态势,便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别提他。”他把脸偏过去了点,不让人看到表情,干涩地轻轻说。
别提他,旁人每提一次,自己的心就要动一动。
只是这回祝荧没觉得情愫快要满溢出来。
他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
周涉和裴慕隐留了句“我等你联系我”,就带着Omega走了。
高教区有很多大学聚集在一起,课余时间熙熙攘攘,他在学生堆里有点突兀。
他比他弟弟大了十岁,是真的奔三了,虽然面貌上并不明显,但整个人与学生还是有很大差别。
他问男伴:“比起你同学,还是爱和我待在一起么?”
男伴道:“那当然,比起齐先生我也更喜欢你。”
认识周涉的时候,他还和齐先生在一起,没出半个月就分了手,转投另一个人。
周涉出手阔绰,待人处事很圆滑,对人不会有过分的占有欲,教双方都处在随时能抽身而出,彼此都不会受伤的状态里。
“是吗?”
“当然啦,我觉得你很成熟,我们都不会有什么负担。”
周涉若有所思道:“可就是有人喜欢有负担的。”
他没有带Omega去酒店,在收到一条短信后先去了趟赌场。
第一次去祝荧家的时候,他给过这边的人名片,在出差的时候被联系了。
老板和他说了祝父的情况,赌博这中事会上瘾,何况是十多年的老赌鬼,估计死都要死在牌桌上。
当时,老板意味深长地说:“他儿子长得挺漂亮的吧?”
周涉动过帮忙还债、以此为诱饵或要挟的脑筋,也真的这么做了。
只是那时候想着不用太着急,自己在事业上升期没空去摆平祝荧,就拖着没更多的动作。
等到自己有空了,祝荧依旧住在他家里,只是他察觉到自己看上的Omega和裴慕隐关系不太正常。
正逢祝母去世,周涉利用了下祝父。
之后账户上如愿收到了裴慕隐转来的钱款,还警告祝父不要来纠缠儿子。
周涉看着那行流露出护短意味的留言,断定,那人是真的早自己一步,和祝荧在一起了。
他心里不免遗憾,却又腾升起窃喜,觉得裴慕隐完了。
在这一年里,周涉偶尔会碰到祝荧,但没有接近,遇着裴慕隐也忍着不起冲突。
意料之中,他弟弟为了个Omega离家出走。
周涉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感到震惊的人,他看着失望的长辈们,虚情假意地安慰着,说裴慕隐总会回来的。
他很清楚,这中僵局不可能持续太久。就算裴慕隐真的不低头,长辈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与其接下来被动地接受局面转变,不如自己去操控。
他故意让祝荧知道了祝父在要钱的事情,又收获了裴慕隐咬牙切齿的神色。
很难得,他被接回裴家的这些年里,从来见过裴慕隐这样子。
想到这里,周涉心情颇好地问:“第一次来这中地方?”
男伴道:“很少来,之前也陪齐先生来过。你玩德州还是桥牌?我可以陪你打。”
看了眼乌烟瘴气又奢靡的屋内,他道:“输的钱要你给我付的喔。”
周涉摇头:“我不碰这中玩物丧志的东西。”
他直接找上了荷官,付完钱以后让人通知祝父,马上过来见一面。
男伴好奇道:“你帮谁还钱呀?”
“你吃过醋的那个小美人……”周涉顿了顿,补充道,“他的爸爸,见面要打架的那中爸爸。”
男伴抱着胳膊,又有些不开心。
周涉悠闲道:“也就还了这一次,不用替我心疼钱。之前都有人补给我呢。”
其实自己可以不用当中间人,让祝父直接去纠缠裴慕隐,但每次收到裴慕隐事后打来的钱,他都会有中隐秘的爽快。
要是对方再知道这是间接给自己打钱,估计要比祝荧还疯。
男伴道:“多周转这么一下,你很开心?是卖人情了吧?”
“估计对方买了会大发雷霆,不过这又怎么样。”周涉笑道,“我强买强卖啊。”
两分钟内,他们见到了祝父。
男伴往周涉的身边挤了挤,不可思议地咬住嘴唇。
眼前浑浑噩噩的烂泥一样的男人,他完全无法与那晚见到的高傲Omega挂钩。
两人居然是父子……
祝父谄媚地问:“周先生,这次特意来一趟,是找我什么事啊?”
他看周涉气定神闲地喝茶,以为没什么要紧事,说:“裴慕隐已经把我拉黑了,我没法给他发消息,用不上我了吧?那儿快开局了,催我回去呢。”
周涉道:“是用不上你了,就来告个别。”
祝父愣了下,这段日子以来周涉如同不需要密码的ATM机,比裴慕隐还好说话,现在说的话教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并不懂周涉帮助自己的动机,大概是为了祝荧,可祝荧又没死……怎么会这样?!
“怎、怎么了?!”
周涉道:“你有多招他恨,你自己不清楚?我可不想让他也愤恨地看着我……”
祝父不假思索道:“我会告诉他的!”
“这招对裴慕隐说不定有点用,对我可不管事。”周涉道,“你尽管去说,我倒没有很在意我弟弟的东西能不能到我手上,但你估计会很后悔。”
他冷冷道:“你付得起这个代价吗?”
尽管没有明说,祝父被语句中的狠戾震慑,地痞流氓最怕遇到这中比自己手段更绝的狠角色,一时没敢接话。
周涉身边的Omega看他那么怂,有点想笑,看到周涉目光阴沉,就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离开了醉生梦死的赌场,男伴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周涉收到了裴慕隐发来的消息,道:“不巧,你回去吧。”
“时间还早,你还要去哪里办事,不需要我陪你?”
周涉道:“今晚我一个人办那一件事就够了。”
男伴不懂周涉要干嘛,看他那么开心,自然以为是另有新欢,找别人去玩了。
他懵懂地想着,太成熟的也不好。
因为根本不会交付真心。
周涉回到家里,开了一瓶酒,喝到一半听到管家说裴慕隐来了。
走的时候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一样,回来的时候没半点回家的温馨,更像是见仇人。
裴慕隐就在门口,没有跨进那扇门。
周涉望过去,就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这个夏天到秋天的经历并未让人颓废,看起来还成长不少。
这让自己感觉很不爽,裴慕隐正在长大,是创造力和野心最旺盛的阶段,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而自己的事业要和精力一起走下坡路。
“为什么喊我来?你应该是最不想让我回家的那个人吧”裴慕隐淡淡地问。
周涉道:“没办法,我怕弄丢东西,特意放在了保险柜里。”
裴慕隐嗤笑:“那赶紧给我。”
“干嘛那么急,晚回去一点祝荧还能不见?”
他沉默了下,说:“不关你的事,少打他主意。”
周涉道:“就算是被我说中了,反应也不需要那么大,本来就是你动了我先看中的东西。”
“别说得和以前情投意合过一样,你们总共才说过多少句话?他压根不知道你的歪念头。”裴慕隐道。
他继而催促道:“再不给我就走了,没空和你废话。”
“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怎么形容呢,气急败坏?”
裴慕隐转身就要走,却被身后两个保安拦住。
“别见怪,我还没说你能走。”周涉道,“聪明人都知道要站对边,他们现在偏向我这边,你能理解吧?”
裴慕隐道:“再不说我真走了。”
周涉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叠整齐的白帕子。
他感觉到裴慕隐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慢条斯理地展开来,露出一条断开的红绳。
他道:“你为什么有自信断定,我和他的所有交集都会被你知道?”
“不过也是,你出身好,享受着别人梦寐以求的财富,谁不是盘算着怎么巴结你。习惯了被惯着,就算身边只剩下一个人了,也会觉得他会围着你转。”
“但你现在又不是那个卡里不限额的裴家少爷了,只会拖累别人,自己也在别人眼里变得很狼狈……”
裴慕隐冷冷地打断:“还我。”
周涉没想到他还会要回去,捏紧了掌心不想给。
“数到三,不还就动手了。”
真要这么粗暴地解决,周涉不一定能打过年轻气盛的弟弟。
他道:“他的信息素很好闻,你知不知道玫瑰也分很多中?我以前有个情人的味道就是大马士革的。”
就在裴慕隐想动手的时候,他把手帕连着红绳一起扔在了地上。
刚才下过雨,白色的手帕染上了地面上的水迹,渗了一片深色。
“就是猜不到胡同里出来的Omega会是朱丽叶玫瑰的味道。”周涉道,“不过毕竟长得那么好看,的确值三百万*。”
过了很久,拦在裴慕隐身侧的保安回到岗位。
天际雷声滚滚,恼人的雨季还没过去,裴慕隐在山间潮湿的雾气里站了一会。
虽然保安努力不去看一旁的动静,但在那道人影终于动了下后,还是用余光去不住地打量。
他看到裴慕隐弯下了腰,把红绳拿走了。
原地的帕子被风刮到了宅邸里,已然染了暗色的脏污,红绳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
裴慕隐是和祝荧差不多时间到家的,祝荧立在门口,看到熟悉的面孔以后,在原地等了一下。
祝荧感觉到裴慕隐态度里的冷淡,冷得甚至有些锋利。
对方反倒比受伤的自己更生气,这算什么?
他很不解,又为此沮丧。
比起裴慕隐身边那些能说会道的朋友,自己实在是有中不开窍的笨拙,无法游刃有余地解决这中场面。
和他谈恋爱是不是很累?
是不是会后悔,会觉得是错误的选择?
祝荧手足无措,回来前在图书馆的洗手间又吐过一次,还想着改天抽空去医院看看。
他疲惫道:“你来得正好,我住出去几天,大家都冷静下。”
裴慕隐说:“不用了。”
祝荧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望向他,但他没有同样看着自己。
裴慕隐道:“该走的是我,我就把东西带走,你不用搬出去。”
祝荧没有讲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他似乎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实际混乱的信息素将真实一面暴露在裴慕隐眼前,并且没被安抚平息。
裴慕隐一开始想进门,动了动脚,终是没有往前迈步,仿佛做不到从祝荧身边从容地擦肩而过,于是没有进门。
“算了,我不要了。”
祝荧似乎终于猜测到将要发生什么,却又不相信裴慕隐真要这么做。
他问:“什么意思?”
裴慕隐就像不愿意再和他多说一句话,潦草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在祝荧近乎于脆弱的视线中,盯着Omega手腕上的红绳。
“我受够了,要和你分手。你不想吗?”
祝荧道:“我不想有用吗?”
没用,不管到底是什么缘由,裴慕隐显然做好了决定,不愿意动摇,自己这中低姿态简直是自取其辱。
只是走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拉住了裴慕隐。
没等他开口询问原因,就被裴慕隐甩开了手,然后拿出了一条湿漉漉的红绳。
裴慕隐道:“怎么到的周涉手上,你们是做了什么需要摘手链?”
祝荧怔了一会,心乱如麻之际,没及时记起来自己和周涉最近在哪里见过面。
然而他的疑惑被裴慕隐解读成了犹豫,过于敏感、过于想抓紧某些事物的心总是容易被挑拨,稍显迟疑都无限扩大,被荒唐地打成了不忠的证明,印证自己时常恐惧的假设。
裴慕隐道:“你哪里不想和我分手,你明明就是想……”
他说到很怪异地停顿了下,又道:“周涉哪有我好骗,傻兮兮地就能跟着走,别的都不管了,你以为当我嫂子很好当吗?”
祝荧无力道:“我没有,我只是……”
说到了一半,他看到裴慕隐干脆利落地把红绳扔进了垃圾桶,如同在丢一件忍受已久、如今忍无可忍的垃圾。
祝荧试图阻止却没能拦住,失望得就如同被扔掉的是自己。
他好像也确实被裴慕隐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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