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生是个自然熟, 神经大条地挤到了裴慕隐的边上,与他们坐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打搅了情侣的约会,只当是遇到了两个同班同学, 毫无破坏暧昧气氛的自觉, 还纳闷裴慕隐怎么摆了张臭脸。
不过他在班里的几天里,这位同学给自己的印象就很有距离感。
和祝荧的清冷不同,那是种养成于成长环境的高高在上, 透着股无可反驳的傲慢。
看其他人平时对裴慕隐客客气气的反应, 交流生猜得出对方是被讨好的一类人, 想来家世和成绩都拔尖。
那裴慕隐和祝荧为什么一起出来吃炸鸡啊?
他疑惑着, 多嘴问了几句,继而打开了话匣子。
裴慕隐越听越心烦,面前的炸鸡也不吃了,一味地喝可乐,直到杯子里全是冰块,就开始喝化掉的水。
倒无关这二愣子会给自己多大的危机感, 看脸的话, 魅力还没周涉来得大。
而是他情商太低了。
“小祝, 为什么有些同学不和你讲话?”
“为什么他们跟你玩不到一块, 你有这么招人讨厌?”
“那你上次排队的时候,前面插进来三个人, 难道他们是故意的!”
让祝荧对一个不熟的人说自己不受欢迎, 被其他人讨厌着, 实在是一件伤自尊心的事情。
其实也没糟糕到人人嫌弃的境地, 祝荧想着,至少分班以后,还是有好几个同学愿意和自己探讨题目。
而且江楼心和方逸辰也会跟自己聊聊题目外的东西, 比如超市新上架的零食,还有书店里订不到的小说……
再说了,就算真的一塌糊涂也没关系,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面对交流生的刨根问底,他动了动嘴,却被裴慕隐抢在前面回答了。
裴慕隐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交流生被他表现出来的冰冷和不耐烦唬住了,吓得不敢再吭声。
裴慕隐说完起身就要走,因为心烦意乱,搞得头昏脑涨的,差点忘记了买单。
都走出门口了,他回了一下头,看到服务生拿着账单过去找祝荧,再折回去赶在前面付款。
罪魁祸首已经和另外几个交流生去了包厢,留下他俩互相不讲话。
听到那群人从包厢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裴慕隐瞥了眼沉默寡言的祝荧,感觉一阵心跳加快。
他与所有迫切在心上人面前刷存在感的大男孩一样,内心兵荒马乱,实际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过了会,他闷闷不乐道:“桃花运不错啊,身边这个座位都可以弄一个竞拍了。”
这并不是在真心实意地感叹,语气听起来别扭又差劲,在试图用低落引起男朋友的注意。
“有谁来拍?”祝荧蔫巴巴道。
但凡裴慕隐现在敏感一点,就能捕捉到祝荧的不对劲,连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到了临界点。
即便自己再怎么不在乎,也无法完全屏蔽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尤其是情况已经影响到了重要的人。
他才十八岁,单薄的底气和青涩的勇气不足以让他抵御这些。
在交流生坐在旁边的第一天,祝荧就和班主任提过座位的事情,对方太过聒噪,甚至吵到了他的自修。
可是班主任委婉地表达了交流生的背景不凡,叮嘱他尽量好好相处,安安稳稳地熬过这两周。
他想,换做是裴慕隐、方逸辰,换做除了他以外的其他同学,班主任都该更加重视。
谁让他爸是个没用的赌鬼,不会有人给他出头,也不会有人帮他殿后。
他必须懂事地消化这一切。
祝荧记起来那些同学的冷眼,看他被交流生再三打扰,像观赏动物园里的马戏表演,散场了还要说被迫钻火圈的老虎乐在其中。
自己的态度有无奈、有不屑,说到底也有惊慌和孤独。
他喃喃:“有谁要坐我边上啊?”
裴慕隐道:“喏,那个交流生,要是……”
他想说要是周涉和自己一个年纪,也能来争一争,不过不管是谁,都争不过自己。
然而祝荧短促地嗤笑了声,扫向裴慕隐的目光有点冷。
听到那笑声,裴慕隐就预感不妙。
果然祝荧道:“但就算有那么多Omega想跟你做同桌,他们也不会做这种事。”
见到裴慕隐不解地蹙起眉头,祝荧又说:“不敢轻慢你,不会一股脑热地凑上来,也不敢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勾起嘴角,眼睛里却没一丝暖意。
“像我这种讨嫌的,除非看在脸的份上想泡我,也没什么人乐意接近我。”
裴慕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祝荧垂着眼睫:“哦,但我是这个意思。”
裴慕隐顿时手足无措,俊气的脸上因为紧张而没什么表情,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冷。
而祝荧蔫巴巴的,眼神时不时往裴慕隐那边飘,脚步则是越走越快。
门口有人推销玫瑰花,见这对小情侣莫名有股杀气腾腾的气场,怂得没有上去做生意。
出了商场,祝荧径直奔地铁口,心不在焉地险些坐反了方向。
裴慕隐没坐过地铁,追在后面满是茫然,想喊住祝荧又怕火上浇油,被当做再度找人不自在。
于是他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并因此开通了人生第一张乘车付款码。
地铁平稳地驶向这座城市最昂贵的住宅区,祝荧握着扶手,偷瞄着裴慕隐撇了撇嘴,最终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裴慕隐看着玻璃窗上祝荧的影子,也是组织了半天语言偏偏不吱声。
到了洋房,两人各回各的卧室,都没去敲对方的门。
不过睡得正香的方逸辰被电话吵醒,稀里糊涂打开了未接来电显示,发现有两通。
一通是裴慕隐打的,一通是祝荧打的。
他先回给了祝荧,听到祝荧懊恼:“怎么办,我好像说错话了。”
“说错了什么话?我来听听。”方逸辰打了个哈欠。
祝荧咬牙切齿:“刚才冲着小裴发了一通脾气,反正不是什么好话,都是交流生那件事。”
“哎,我就知道他会拿这件事跟你作。”方逸辰道,“之前在我这里上蹿下跳了好几天。”
“怎么收场呢?”
“不清楚,以前没见过裴哥谈恋爱,琢磨不出他是个什么德行。但如果是我的话,不太会惯着Omega任性吧,毕竟下一个更乖?”
话音落下,祝荧就沉默了。
自己的性格算不上乖巧听话,根本不会甜言蜜语那一套,即便深陷恋爱也无法丢掉棱角,与这类公子哥大多数会找的Omega类型天差地别。
他心说,裴慕隐到底怎么看上自己的?
在恋爱的一开始,这个问题就围绕着他,到了如今依旧没有答案。
“当然小祝是不一样的咯,前途无限,长得漂亮,还很有男朋友的自觉,至少都开始做感情咨询了!”方逸辰拍马屁。
挂掉祝荧的电话,他回给了裴慕隐。
裴慕隐上来就是一句:“我刚才约会说错话了,你出点主意。”
方逸辰纳闷,这句话怎么似曾相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说错话了,嘴皮子都那么厉害的吗?!
不等他透露祝荧在前半分钟也讲了同样的问题,裴慕隐又烦躁地“啧”了下。
这位大少爷恹恹地说:“想来你也不顶用,我还是靠自己吧。”
方逸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
作为祝荧的同桌,他已经见过了这两人不下五次拌嘴,没一次是超过两天不和好的。
但这次居然从周末陆陆续续持续到了周二,在周五结束月考的时候,彼此还有余火未消。
——具体表现在他们不再结伴回家、一起并肩写作业,裴慕隐买了瓶祝荧往常最爱喝的酸奶,大概是想不好怎么开口,在祝荧座位旁边晃了两圈愣是没给。
以及被翻了个白眼之后,他就在Omega面前自己把酸奶喝了。
之所以说是陆陆续续,是因为他们在热恋情侣和离异夫妻的关系中反复横跳。
例如,昨天裴慕隐打篮球被撞了,祝荧忧心忡忡地垫脚观望,继而在自修课上打着去办公室问题目的幌子,溜去了医务室看裴慕隐。
祝荧去的时候衣领解开了一颗扣子,回来的时候扣子全部规规矩矩系好,掩去了锁骨上的吻痕。
再例如,周五轮到祝荧打扫包干区卫生,被某些看他不爽的人提前搞了破坏。
恰好考完试后下雨,祝荧看到花坛那边一片狼藉,在权衡了两秒钟之后做出了决定,拿着扫把头也不回地要离开。
“小祝,你是值日生吗?”难得回来参加考试的江楼心问,“不弄干净的话会被老师骂的呀!”
他好意解释:“上次小裴也是偷懒溜走,被副校长揪着说了好久,差点在升旗仪式上念检讨,看在他妈妈是校董的份上才放过他。”
祝荧知道副校长格外注重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随即看了眼花坛里乱七八糟的垃圾,不禁叹了一口气。
“没事,让他揪着骂好了,念检讨也无所谓。”
一天之内连着四场考试,他已经筋疲力尽,加上近期本就心情起伏不定,干脆破罐子破摔,懒得再去收拾烂摊子。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教室,班长通知他补助生要去多媒体教室开会。
匆匆到场,教务处的负责人说这次月考普遍考得太差,潦草地看了一遍卷子以后,希望能临时把大家聚在一起做个提醒和敲打。
这一敲打就是整整两个多小时,祝荧听得昏昏欲睡。
冬天的天暗得很早,他从教室出去的时候,完全是黑夜了,外面飘着毛毛细雨,风刮在脸上泛起刺骨的冷意。
祝荧围上了毛巾,打开手机要去后门赶最后一辆末班车,却猛地定住了步子。
他用手机照着本该脏乱的花坛,花坛变得干净了很多,里面那道挺拔的身影察觉到了光线,但迟迟没有转过身。
裴慕隐嫌雨伞碍手碍脚,干脆没有撑开,立在细雨里背对着祝荧。
“不是和你说了我打扫完就会走,怎么还来催啊,保安没别的事可以做?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被故意扔到里面的零食纸袋已经被整理了两大袋,还剩下一点正在被他清除出来。
祝荧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
接着,裴慕隐转过头,他们的视线正好在半空中撞个正着。
没料到恋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滑稽地握着扫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整个人不知所措。
祝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并未发笑,只是红着耳根轻声道:“那个……今天一起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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