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严格来说现在是放假时间, 但祝荧的日常并不轻松散漫。
他当学霸当惯了,向来严于律己,自有一套雷打不动的日程表, 每天除了暑期的教学任务, 还会投入大量的精力去做科研。
今早他照常去了实验室,出来后时间还早,便坐了校门口的公交去裴氏总部。
秘书室的人端着咖啡放在桌前, 说裴慕隐散会后就走了。
她对这位难得过来一趟的祝教授半是敬畏半是好奇, 说话时小心地打量着对方。
平常大家没少议论八卦, 讨论度最高的自然是总裁的私生活, 并一致认为祝荧在感情方面颇有本事。
小秘书跳槽过来没半年,第一次见到本人,感觉大家好像猜歪了真相。
……反正眼前的Omega真和“大智若愚”、“情商最高的人反而看起来最笨”没什么关系。
祝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在手机上敲打出几行字,页面里是篇学生发来待批阅的论文。
在跳槽之前,她在另外两家跨国集团前后工作过, 几位上司的婚姻生活同样稳定, 看似甜蜜融洽。
大同小异的是, 那些太太们虽然光鲜亮丽坐拥财富, 但警惕心很重。
要么对她满是敌意,要么勒令她每天汇报上司行程, 如有应酬酒局, 更是半小时要看一次实时照片。
再不济也会旁敲侧击几句, 好歹问问公司的情况。
然而祝荧根本没有与自己交谈的想法。
“你最后那两组数据是不是编的, 偏差得那么蹊跷?”祝荧拨了个电话,“有几处格式不对,用词也不精准。时间还够, 你准备一下重写。”
他不打算听学生磕磕巴巴地解释难处,言简意骇地指出方向,随即挂掉电话开始看另外一篇。
察觉到秘书没走,他疑惑地抬起了脸。
尽管秘书看过祝荧的照片,也听许多人夸赞过他的相貌,真的直视这张面孔时,她依旧愣了下。
眼前的Omega实在太好看了,不光是五官,还有气场。
生育和工作都没有给他增添憔悴,他看上去还像个象牙塔里的温润学生,清澈明艳,而且有股无法忽视的锐气。
同样的锋利在总裁身上也见到过,秘书恍惚了下,纳闷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夫妻相,继而挤出一个紧张的微笑。
“您需要点心吗?提拉米苏或是芝士蛋糕?”她轻声细语地询问,“裴总没有说多久回来……”
祝荧歪了下脑袋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临近晚高峰,路上该堵得水泄不通,裴慕隐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祝荧关掉手机以后百无聊赖,去内部的休息室躺了会。
这里还没被助理打扫过,但照样保持着干净整洁,午休后窗帘拉开,此刻透进来黄昏的暖光。
祝荧回想了下,大学那会儿裴慕隐离家出走,状态堪称落魄,与自己同居时就展现了非常好的生活习惯。
大少爷从没干过家务,但那时每次都是及时收拾,不会犯懒留到第二天。
租房在他眼里其实是有些廉价的,而廉价往往还代表着脏污、暗沉。
十九岁的裴慕隐面上不说,隔三差五用着解构剂和消毒水,戴上橡胶手套刷水池。
这些被祝荧看在眼里,祝荧同样不说,只是记了很多年。
祝荧走神了一会,缩在休息室的床上,鼻尖蹭了蹭被褥,上面除了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残留的薄荷味。
很淡,不够浓,没有包裹住自己。
祝荧翻了个身,不太满意地抿起了嘴角,然后瞥了眼紧密的衣橱。
整整一个半小时,他被裴慕隐的信息素环绕着,埋在衣服堆里睡得很香。
半梦半醒间,祝荧听到裴慕隐在打电话。
对面八成是个熟人,所以语气毫无遮掩,简而言之是十分欠揍。
“……要么在学校狂撒玫瑰制造八卦,要么去演唱会出其不意,真的生怕自己上不了热搜啊。”
“第三个方案?地上摆爱心装饰,天上炸爱心烟花,顺带投屏放视频,在最繁华的商圈折腾出最大的动静。我看过场景模拟图了,现在还有点眼睛疼。”
“你问我效果?放完你们就可以准备给我过头七,我原地尴尬而死。”
隔着扇实木门,祝荧听得断断续续,内容串联不到一起。
与此同时,裴慕隐头痛地对江楼心说:“那件事还是我自己想想吧。”
策划师出的方案不合裴慕隐的心意,江楼心却觉得不错。
江楼心嘀咕:“话说二环内放烟花要罚款多少来着?我想给顾临阑来个半小时的噼里啪啦大套餐……”
被裴慕隐回以一声轻蔑的嗤笑后,江楼心道:“谁不喜欢看烟花呢?小祝每次都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呀!”
两人没有多聊,裴慕隐收起手机推进休息室,见到自己的床上鼓起来好大一团。
祝荧被开门声吵到,拖着鼻音闷哼了几下,往塞满东西的被子里拱了拱。
裴慕隐放轻了脚步坐到床边,随后撩开被子的一角,里面滚落出几件自己的衬衫。
“发情了?”裴慕隐顽劣地笑起来,伸手去捏祝荧的脸。
祝荧刚睡醒,嗓子有点哑:“你看起来比我更像。”
那只捏脸的手滑落到锁骨处徘徊,时而碰碰后颈,时而摩挲喉结,一副要伸到衣领里的架势。
祝荧把那只手拿开,坐起来缓了缓。
有几戳头发被压得翘起来,被裴慕隐用手指来回拨弄,然后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发丝,温柔地抚摸了几把,帮忙把头发理顺了。
晚上,裴慕隐处理公务,时不时喊下属过来。
他对外向来冷淡寡言,高中时被背地里喊作高岭之花,到现在也照旧顶着冰山脸。
下属没等他开口就开始战战兢兢,眼神在半空中胡乱飘,最终向祝荧投来了求救的视线。
祝荧无心插嘴,不想在别人眼前刷存在感,找了个借口晃悠去外面透气。
碰巧秘书室的人要去吃饭,他也还没吃晚饭,于是同道去附近的餐厅垫肚子。
祝荧看着清冷不可及,实际并不高高在上,甚至性格里有着极为体贴柔软的一面。
他感觉到她们的不自在,问过她们从哪里毕业后,自然地交谈了起来。
“原来你是A大毕业的?你们裴总在X大,和你同一个州。”祝荧道,“去年我访学时路过,顺道看了A大的橄榄球赛。”
秘书微微放松:“裴总来过A大参加数模比赛,那时候我快毕业了,眼见着好多学弟学妹去围观他。”
或是奔着他的名利,或是他的样貌,亦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本人,裴慕隐从不缺各种各样的追求者。
“唔,您也很好的。”秘书怕自己说错话,磕磕绊绊地补充,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还说:“他那时候完全没有别的心思,连联系方式都不肯给,有人说他有Omega恐惧症,您、您放心。”
祝荧笑了起来,再被秘书主动找了话题。
“裴总高中时也是这样吗?我听说您和他是高中同学。”她道。
祝荧道:“靠着相貌不知道被多少Omega写进日记本里,那时候我和他谈恋爱,还会被找上门来挑衅。”
他没主动说起过这桩往事,但其实很愿意分享那段时光,如同补足以往相爱而不能承认的遗憾。
“有人欺负我,他就把那个人的脑袋按进课桌里,论坛上不乏有人对我冷嘲热讽,他看到了以后比我还生气。”祝荧道。
“当时好多人揣度着我们的关系,但我们就是没摊牌。”他弯起眼睫。
艰涩的自身条件和悬殊的两人差距摆在面前,令祝荧不得不衡量利弊。
十八岁的他那么弱小而没有退路,该害怕的东西太多了。
怕校园暴力在嫉妒中愈演愈烈,又怕裴母得知后横插一脚,更怕裴慕隐最终扛不住压力离他而去。
顾虑重重叠加在一起,那时忐忑不安,怎么想都没必要捅破窗户纸。
时至今日他没再回过高中,不知道该带着何种心情故地重游,回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祝荧歪过脑袋,没有讲述其中苦处,潇洒地对秘书说:“现在不一样了。”
今晚裴慕隐加班到了十点多,要不是想让陪在旁边的祝荧尽早休息,估计会一口气熬过零点。
他俩出了公司并肩坐在后座里,为了**,所以中间的隔板一直升着,前面的司机看不到这边场景。
祝荧靠在裴慕隐肩头,眼珠子一转,而裴慕隐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似是在核对号码。
视线越过卡片落在钱包的夹层上,祝荧猛地坐直了身体。
“你什么时候偷拍我的?”他恼火地去抢钱包。
透明夹层下平整地塞着祝荧的照片,确切来说,是一大堆祝荧的照片,从证件照到缩了尺寸的生活照,层层叠叠搞得和展示墙一样。
最上面的一张显然是近期放进去的,画面里祝荧被搂在臂弯里安然沉睡。
描绘得再细节点,Omega眉眼惺忪,嘴巴微微长着,蓬松的头发被睡得乱七八糟,有着与平日不同的懵懂可爱。
但是这在祝荧本人看来就是傻乎乎的。
“我靠,还讲不讲理?为人师表居然搞打劫这套!”裴慕隐看祝荧要撕毁照片,急忙把钱包护在怀里。
祝荧力气没他大,抢不过他,凑过去的时候还被趁机亲了下脸颊。
这下他真的恼羞成怒,感觉姿势不好发挥,干脆骑跨在裴慕隐身上要夺过钱包。
这下搞得司机一头雾水,没懂该踩油门还是原地不动。
“你下去等一会。”裴慕隐眼神暗了暗,吩咐道。
司机前脚下车,他立即把祝荧翻倒在后座上,钱包掉落在地,而休息室里压下去的邪火蹭蹭往上冒。
祝荧一门心思销毁照片,没意识到危机,见钱包掉了还要去捡,再被顶在车窗前动弹不得。
这下还没意识到什么就太迟钝了,祝荧僵了下,随即挣扎起来。
裴慕隐装无辜道:“刚刚坐在我腿上扭来扭去,现在就翻脸了?小祝老师玩起了欲擒故纵这一套?”
祝荧道:“你要是想上生理课,院里每年都会安排讲座,我到时候邀请你。”
“不行,我就要你言传身教。”裴慕隐拒绝道。
窗户是单向的,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一丝半点,再说现在已经是半夜了,附近除了司机根本没人,并且司机背对着站得离这里很远。
然而祝荧还是很紧张,担心动静弄得太大惹人怀疑,以至于过程中非常配合。
裴慕隐吻着他潮红的脸,询问他学习的成果如何,有没有让他舒服。
腺体散发着玫瑰味,裴慕隐用力嗅了两下,祝荧随即敏感地发着抖,再被拢在怀里。
……
司机等了半小时,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我们突然想去吃夜宵,这样你下班就太晚了。”裴慕隐自然地撒了个谎,“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开车就行。”
祝荧在旁边渐渐清醒,听着裴慕隐打发掉了司机,找的理由还挺靠谱。
有关于自己的,裴慕隐向来很上心,他这么想着。
这从很早就开始了,高中时论坛上有一大堆对祝荧的冷嘲热讽,每次裴慕隐见了都很生气。
当时的祝荧不太会安慰恋人,笨拙地说:“没关系的,别和那些人计较,我都没当回事啊。”
而裴慕隐用力地握着手机,扭过头认真地望着他:“可是我当回事了,我不得不计较……我怎么能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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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大附中这些年越办越好,常常邀请功成名就的校友回来参观。
祝荧是高考状元,近些年在学术界发展得极好,所以每次到了返校日都会接到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回母校看看。
他一次也没回去过,今年校方不抱希望地惯例来问,却破天荒被同意了。
祝荧甚至答应了交流自己的学习经验,不过他沉默了下,提出自己另外有事劳烦校方通融。
那天正巧撞上了他和裴慕隐的恋爱纪念日,裴慕隐支支吾吾不愿意祝荧去,但得知祝荧答应了下来,并且安排了活动,也不好再怂恿人推辞。
“你想去玩玩当然是好的,啧,我有点事,晚上来接你。”裴慕隐道,“你可要准时结束。”
祝荧道:“随便讲点做卷子的事,很快就能搞定。”
裴慕隐计划着六点来接祝荧,脱离学生时代久了,偶尔才来这片区域,千算万算没料到今天是周六,轮到学生放学。
路上途径几所学校,全部从这个红路灯读到下一个红绿灯。
待裴慕隐慢吞吞开到T附,手表的指针指向了七点,校门口还不见祝荧的踪影。
祝荧在通话里说道:“你要不要来看下以前的教室?”
裴慕隐有些焦急地确认了下时间,快步去教室接祝荧,然而屋内一片昏暗,他开灯后眼前空空荡荡,唯有整齐的桌椅。
他刚想问问祝荧在哪里,广播里突然传出了轻咳声。
单单是咳嗽而已,裴慕隐便认出了这是祝荧的声音,疑惑地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祝荧说:“我是高三理重班的祝荧,那个靠着助学金吃饭、和校草不清不楚、看着论坛的猜测满天飞也不吭声的祝荧。”
裴慕隐愣住了,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祝荧说得很轻快,话语间夹带笑意:“论坛到现在依旧能翻到那些记录,有人赌了寿命押我和他走不到一起,想来黑白无常每天环绕在他左右。”
“被议论的时候,我有好多次差点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不敢。怕自己因为这一时争强好胜带来失去最重要的事物。”
他顿了下,再道:“我怕有一天命运收回了这点眷顾,让他点亮过我却又厌弃我,留我在黑暗里不可自拔、苦苦煎熬。”
“现在我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我清楚他爱我,胜过爱财富和权势,乃至胜过爱他自己。”
话音落下,广播站的门被匆匆推开,祝荧转过身看到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祝荧怔了怔:“我从小就觉得所谓的神不曾爱过我,给了我一塌糊涂的生活,那些珍宝全然与我无关。”
这一次他顿了更久,过了片刻,终于能够竭力地稳住颤抖的声线,让自己的声音继续回荡在校园里。
“可我还是想和裴慕隐在一起,毕竟、毕竟……”
毕竟他那么喜欢他,于是期待着永远拥有他。
还未出口的话语被外面的声响打断,在校园里耗了太久,裴慕隐还没能带祝荧去自己特意布置的求婚场地,交代过的烟花就升上了夜空。
在远处的天幕里,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在夜空中,倒映在湖面上,惹得无数行人为这片难得的璀璨驻足仰望。
裴慕隐走到祝荧身前,彼此挨得更近,近得能确认自己清晰地倒映在对方瞳孔中。
祝荧瞥了眼窗外美景,神色温柔地想和裴慕隐说些什么,而裴慕隐抢先一步,在他开口前单膝跪地。
手里拿着精巧的丝绒小盒子,打开以后钻戒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裴慕隐说:“以前我也这么想过,那些快乐和美满好像一直和我没关系,我被遗忘在了阴影里。可是被你注视着的时候,我感觉到神明一定是钟爱我的……”
在祝荧的目光中,他牵起了对方的右手。
一贯沉稳强势的Alpha鲜少这么小心翼翼,青涩得像是回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刻,连同指尖都在紧张地抖着,将戒指慢吞吞地为祝荧戴了上去。
他低头啄吻爱人的手背,讲完了没说完的话——
他得到属于自己的珍宝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感谢所有正版读者的支持=3=
这段路磕绊地走完了,非常非常感谢每个点击每句评论,让我知道自己正被期待,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很珍贵。
有缘再见,祝大家快乐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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