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昕坐在琴房外面的长椅上，听着从窗户里飘出的相当狂躁的琴声。

他左手撑靠在扶栏上倚着头，听了好几分钟之后，文昕这才反应过来这弹的是什么，夜的钢琴曲二十二。

这么舒缓的曲子硬是被弹成狂暴进行曲。

文昕摇摇头，合眼安静靠在椅背上。

沈宣怀跑完步，走到琴房边上的单杠出拉伸。狂躁的琴声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背上书包走到琴房门口，门只是半掩着，她看见了夏琅的侧脸。

黑白琴键上快速跳动的双手如同在施法一般，配合着琴声显得格外狂野，夏琅的侧影依然温和。

人与琴的割裂给她蒙上了一层妖邪之气，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眼。

沈宣怀静默地站在那里，她觉得夏琅仍然是熟悉的，但现在又分外陌生。

夏琅提过她会钢琴，但她从未见过她弹琴。

沈宣怀长长吐出一口气，大家看起来像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神秘宝藏，而她似乎是贫瘠的沙漠，里外都乏善可陈。

走到操场的边缘，沈宣怀揪紧书包带子。东区操场已经熄灯，一片昏暗。

她低着头，片刻之后又扭头看向透着光的琴房。沈宣怀想到第一次分班考试结果出来的时候，德语老师宋桥对她说的那句话，“这世上最煞风景的事，莫过于恶魔自己泄气。”

她知道这句话出自《浮士德》，老师和她都喜欢的德语作品。

沈宣怀又想到宋桥，那个娇小的女老师，总是能找得到的老师。

如果老师在这里，事情会不会好一点？

“老师啊老师，我如何能不泄气？”沈宣怀如梦呓一般轻声道。

看着面前空旷无人的操场，沈宣怀插上耳机，像坠入漩涡一样躺倒在操场上。

弦乐声泄出，她念诵从前宋桥教她读的《浮士德》

“Wie\'s wieder siedet, wieder glüht!” （又狂热得如火如荼）

“Geh ein und tr?ste sie, du Tor! ”（进城去安慰她吧，傻子！）

“Wo so ein K?pfchen keinen Ausgang sieht,”（这样一个小脑袋看不到出路）

“Stellt er sich gleich das Ende vor.”（就立刻想要去死）

念到这后两句，沈宣怀忍不住发笑。“这样一个小脑袋看不到出路，就立刻想要去死。”

你真行啊，沈宣怀。

“Es lebe, wer sich tapfer h?lt!” （勇于进取者长生）

“Du bist doch sonst so ziemlich eingeteufelt.”（你恶魔化的程度已经不轻）

“Nichts Abgeschmackters find ich auf der Welt。”（在世界上最煞风景的事）

“Als einen Teufel, der verzweifelt.”（莫过于恶魔自己泄气）

她睁开双眼看着暗红的天，感受着身下温热的大地和自己有力的心跳。

沈宣怀重新坐起身来，喊了一句，“Es lebe, wer sich tapfer h?lt!” （勇于进取者长生！）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和草，她拽上书包朝外跑去。

看着跑远的沈宣怀，文昕摘下口罩。

从她房间里出来时，文昕就注意到了她。只是沈宣怀太过投入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注意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还坐着个人。

文昕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黑的装束，黑色的帽子和口罩，这要是能认出他也是厉害。

“是Faust啊。”文昕眯着眼睛想了想，他已经有很多年没碰过《浮士德》这本书。

上一次读这本书，还是他十九岁在德国读书时。那时学院举办戏剧节，他就参加过那么一次，当时选的戏剧就是《浮士德》。

想着沈宣怀刚才念的那些词，他可太熟悉那些台词了。

因为那是他，魔鬼梅菲斯特的词。

而至于沈宣怀，他之前听其他老师说，“我们班有个学生叫沈宣怀，眉眼跟文老师生得一摸一样。”

“都是一双杀人眼。”

2023/9/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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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