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喜事

佟瑛见他面带怀疑,遂再度开口:“听闻那女子对他一见钟情,再加上丧父后谭家主一度郁郁寡欢,所以便匆匆成亲也算成家立业。如今看来这桩婚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谭夫人能哄得他出门参加宴席,这还是自谭家重创后头一遭呢。”

山轻河听着佟绣的话,不免想起自己和楚宴清联手诛杀谭峰的事。当时谭镜轩几尽崩溃,自己又重伤晕倒,此时他还真拿不准谭镜轩的来意。

最主要的是裴颜还在这里。他是真的不想再给裴颜惹麻烦,更不想让他身涉险境。

另一边,谭镜轩随着小厮的接待随着人群慢慢进入大厅。山轻河的视线亦紧随其后。佟瑛生性敏锐聪慧,察觉山轻河神色有异,以为他困梏于当年之事,便出言安慰:

“山公子不必多虑。那种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是保住性命最要紧。况且修仙之人自踏上仙途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与其执着那些不堪谋算的东西,不若把握此心。譬如日月星辰,自行其道。”

山轻河听到这番话虽惊艳于她的通透,但事情复杂不便多说,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二小姐慧极,可惜世事难料......罢了,吉时快到了,咱们进去吧。”

礼堂内人声鼎沸,满室光辉。

佟家为了这场婚宴已经把最大的花厅腾出来做观礼之用,可是对裴师尊慕名而来的人实在太多,人挤人直排到外头的花园,还有好些人挤不进去。

“这些家伙哪里是为了给佟桀贺喜,分明是来看我师父。”

山轻河在心里冷笑一声,强硬地拨开众人往最前面挤,但近距离一睹裴颜风采的机会如此难得,其他人哪里肯让出位置?推搡间,还是楚宴清走过来拽了他一把,才把山轻河薅到一众世家子弟跟前儿。

他看着衣冠楚楚的楚宴清,又低头掸了掸衣裳上的褶皱,表情好不委屈:“你和佟蒿逍遥快活了大半日,我在外面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你俩可太不够意思了。”

楚宴清哈哈一笑,锦扇轻摇:“能者多劳。自然是山兄这样一表人才的俊雅公子在门口迎客,方能给府上添喜,我和佟蒿只好在后面为你加油助阵了。”

“大师兄!快来快来,到我这儿来!”佟蒿一边儿喊一边拉着他往裴颜跟前凑,“师尊,我把大师兄找回来啦!”

山轻河犹在愤愤:“是你找回来的吗!要不是楚宴清拉我一把,你小子明天也不记得你还有个师兄吧。”

裴颜在座上微笑看他们吵闹,佟老爷子和老夫人也欢喜得不得了,直言荣幸:“裴师尊有高徒如此,佟蒿也能跟着学习学习,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可以松松筋骨了,哈哈哈。”

裴颜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将视线在山轻河与楚宴清几个年轻人身上扫视来回。

“哎?这佟老爷子说啥呢?什么高徒?”

“你不知道?三年前凌云宗拜师大典,裴师尊收了个徒弟,喏,就是这位,真是好俊的少年郎。”

“切,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凌云宗可不收花架子。”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花架子。知道前任谭氏家主死在谁手里吗?就是这一位啊!人家那会还不到二十岁,小小结丹!”

“真的假的?那谭镜轩还不恨死他了?”

“谁说不是呢!嘘,别说了别说了。”

堂上的窃窃私语,自谭镜轩冰冷无情的视线飘过后便戛然而止。此时花厅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后面的人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还在一声声高呼着“百年好合”“佟家大喜”,而前面几排人则以谭镜轩为中心呈现诡异的静默。

人群内外竟是天壤之别。

许久,谭镜轩冷冷开口:“好久不见了。山轻河。”

楚宴清“啪”地合上锦扇,几步上前,挡住他视线:“谭家主今日也是来为佟家贺喜的吧,咱们不妨观礼之后再慢慢叙旧。”

谭镜轩盯着他和山轻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直到他身边一个身穿紫衣的下属拍了拍他的肩膀,谭镜轩才僵硬地移开视线。

期间,山轻河一直紧盯着谭镜轩和他身边的人。彼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谭镜轩身上,他却发现那个穿紫衣的男人非同一般。熟悉的炽痛蔓延胸膛,他立刻调动灵力压制,好险没让人看出异常。

裴颜在一旁盯着弟子的背影低声唤道:“轻河,到我身边来。”

“是。”山轻河顺从地站到裴颜身后,负手而立。玉沙剑突然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惊讶地低头看了一眼师父,裴颜却只是微微扭头,并未说话。山轻河了然一笑。

“吉时到!”

随着喜官儿嘹亮高昂的声音,人群再次激动起来。

“新娘子来了!”

“新郎官,恭喜恭喜啊!”

“佟老爷子大喜!”

佟桀一直游走在一众宾客之中,直到一炷香前才被叫去准备拜堂,因此并不知道典礼前的暗潮涌动。他喜气洋洋地拉着牵红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将苏喜喜迎了进来。

佟家的亲族长辈和裴颜都坐在上首,下方铺满众人的欢声笑语。因为地方太小,山轻河不得不紧贴着裴颜。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喊声不断升高。直到“夫妻对拜”后,裴颜和其他人一起站起来恭贺新人,身子紧擦着山轻河一蹭,山轻河整个人从头到脚差点烧着了。

他竭尽全力命令自己跟着众人一起向新人道喜,又跑前跑后帮着佟家兄妹一起安置宾客入席。看起来一丝不苟,其实魂儿早就飞了,鬼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心里的火就像那对龙凤花烛上跃动的火苗,只要一点风,就能把自己和裴颜烧个一干二净。

这几年,他感觉自己对裴颜的想法越来越不可控制。就算日日勤学苦练,念八百遍清心咒,那些像春草一样一茬茬没完没了的念头,还是会随着春风无休无止地往外钻。最近这段日子更是越演越烈。

山轻河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明明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对不起裴颜的事,结果却压抑克制越适得其反。偏偏这些隐秘心思又无法对外人提及,让他愈加苦不堪言。

不一会儿,满堂宾客逐一落座,美酒佳肴流水一样摆上席面。山轻河刚想找个地方坐下喝两口,就被楚宴清一把拽走:

“山兄,随我来。”

二人走了好远才寻到一个僻静处。楚宴清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

“山兄,你要多多提防谭镜轩。我收到一些消息,谭家这几年看似平静,实则一直在和一些秘密组织往来密切。这次婚宴,佟家根本就没有邀请谭镜轩,他却巴巴带着人大老远过来贺喜,你觉得他是为了谁?”

“这还用问,”山轻河靠在廊下冷哼一声,“自然是你我二人。”

楚宴清十分忧虑:“恐怕不止如此,只怕他连裴师尊也一并记恨上了。如今我们又和佟蒿走得这么近,我担心......”

“他要真有能耐动得了我师父,算他好本事。至于佟家,你说得在理,我们得提醒佟桀一声。”山轻河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人群,心里开始盘算谭镜轩和紫衣人的关系。

“嗯,”楚宴清沉吟片刻,“恐怕他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想过与此相关的几人,楚宴清眸中闪过一丝阴沉,“无论他的目标是谁,都不能让他得逞。”

“那是自然。”山轻河一想到当年的事留下这么大个隐患,顿时肝火大动,烦躁不已,“谭镜轩和我恩怨已深,当初实在应该斩草除根!”

“你若真做了那样的事,裴师尊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你。”楚宴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山轻河想到裴颜,慢慢冷静下来。如果他真的像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样不由分说绞杀谭镜轩,或许裴颜也真的会觉得他不可教化,认真生了气,把他逐出山门。

可是凭什么?

难道裴颜整日逼着他要死要活地练这个、学那个,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忍气吞声?

山轻河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心中难免有几分郁郁寡欢:

“有时我真搞不懂我师父在想什么。他总是教导我不要以杀伐之心决断一切,可明明这才是最干脆利落的方法。现在魔族的事我们要提防,谭镜轩这把剑又近在眼前。我真恨自己一点用也没有,否则神魔大陆早该是另一番景象。”

楚宴清没想到山轻河会想这么多,更没想到他胸中丘壑如此宏大,一时错愕钦佩、心绪繁杂:

“我想裴师尊一定也尝试过以杀止杀,但既然他最终选择了现在的宽仁之道,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曾领略的道理。况且,我观你虽未突破境界,实力却与日俱增,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山轻河在楚宴清真挚的目光里无声微笑。他搂了下兄弟的肩膀,两个人并肩靠在一起,沉默地听着远处隐约的欢笑声。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三年前那个觥筹交错、横尸遍野的不眠之夜。

同样沉浸在这份情绪里的,还有谭镜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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