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血树

佟风见他走过来仔细盯着面前的大树,便拿开手,低声问他何事。

山轻河锋利的眉眼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隐隐觉得诡异,他二话不说抓起佟风满是鲜血的手往那干枯的树干上又抹了一层血,这下佟风也顾不得伤心了:他们都注意到这棵树正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吸食鲜血。

佟风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山轻河心道不好,立刻召出玉沙剑以灵气为墨,往树上打了一整套凌云宗的清心咒。山轻河虽只是结丹之境,但玉沙剑是神品剑器,咒法立刻提升了几个境界,竟逼得整棵大树摇晃起来。

他不敢大意,提着佟风的领子飞速后撤:“师父!”

裴颜闻声而动,转瞬已到树前。他凝神观望一息,接着毫不犹豫地召出万丈华光,将方圆百里的参天大树全部连根拔起。霎那间,天空被百十来棵大树遮挡,白昼亦如黑夜。众人惊讶地抬头,恰好此时天空落下雨水,拿手一抹,却发现那滴滴答答落下的竟都是血。

楚宴清惊到:“这些树怎么会流血?”

裴颜看着身上沾染的血迹面色异常沉重。他抬手起阵,默不作声地将空中的百十棵古树化为齑粉,又腾地而起,以剑气为符,向方圆百里落下一层层度化符咒。山轻河立刻明白了裴颜的意图:

“这些树都已过了百岁,吸收天地精华,已经有了草木之灵。有人对它们下了邪术,吸取灵气以为己用,师父为防不测只能全部毁去。只可惜百年岁月,一朝散尽。”

说罢他亦拔出玉沙,与裴颜上下配合,用清心度化之咒将整个山谷密密麻麻包裹起来。待到凌云宗的阵法一停,众人突然感觉山里暖和了很多。山轻河却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山轻河:“师父,魔族以草木之灵炼化邪术,这些树又为何会流血?这究竟是什么邪术?”

裴颜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地上遗留的树坑。山轻河从未见过他这样,心里暗道这次恐怕真的遇到难题了。

楚宴清摸着衣服上的湿痕,想到一个古老的传说,还未出声,已经胆寒:“裴师尊,不会是万年前那个.......”

裴颜脊背一僵,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攥紧拳头。玉沙曾是裴颜的随身佩剑,还未被山轻河完全驯服,此刻感应到旧主的情绪,立刻嘶鸣一声飞出剑鞘,在半空飞驰而过,阵阵惊雷响彻山间。

如果说裴颜的沉默只是让山轻河担心,那么玉沙此刻的反应已经足以让山轻河惊惧万分。

他和玉沙剑虽未完全契合,但也懂得剑心即是人心的道理。如今玉沙如此暴躁疯狂,裴颜心里恐怕已经是难以承受的痛苦和压力。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步真仙的裴师尊困苦至此?

动作比脑子更快,山轻河想都没想,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上去把裴颜往自己身前一拉,宽阔的肩背挡住众人的窥探的目光,“师父,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回去?”

裴颜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他在山轻河的围护下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声音异常沙哑:“玉沙。”

一声剑鸣由远及近,所及之处布满呼啸雷鸣。片刻,山轻河手里一沉,玉沙已入鞘。

裴颜的目光在玉沙剑略一停顿,继而离开徒弟身畔,“楚家主,请你将人手分成两批,一批修为较好的来帮我结阵,另一批人去找一找山中角落有没有什么符阵、符文。找到了,立刻告知与我。”

楚宴清知道有些事裴颜不说就不能再问,遂立刻吩咐下去,将带来的人挑出一批精干的留给裴颜,自己带剩下的人往深处走。

“宴清!”山轻河突然喊住他,“有什么不对立刻放烟花示警,不要自己冒险。”

楚宴清回过头粲然一笑,“知道了。”说完带着人匆匆离开。

山轻河看裴颜忙于指挥楚家子弟结阵,便走向一侧的佟风询问他伤势。佟风对这点小伤不甚在意,倒是对刚才山轻河和裴颜大庭广众下的近亲有些耿耿于怀。

“山兄弟,你拜师裴师尊门下多久了?”

山轻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一下说:“五年。”

五年,能让一对师徒亲近至此吗?佟风心里闪过重重疑虑。

他想起自己小时也和许多师父学过剑法、修行,但都是恪守师徒之礼,不要说肢体接触,就是日常说话都是恭谨小心的。除了儿时顽皮揪过老师父的胡子,佟家连去了的佟桀在内,可从没有过像山轻河这般又是拉手又是脸对脸相看的行为。

这是身为弟子的举止吗?可若不是弟子,又是什么呢?

佟风想不明白。

佟风在心里绕圈圈的功夫,裴颜那边已经把驱魔大阵安排好。此阵由楚家三十余人列坐结阵,阵眼中是凌云宗珍品法宝降魔珠。此珠通体莹白,若有魔气立刻变色,所摄范围高达百余里。

山轻河开玩笑说,如果把自己放到阵眼,也能起到一样的效果。裴颜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但他委实笑不出来,只能点点头,目光仍旧忧心忡忡。

山轻河见撬不开裴颜的嘴,心道若想知道原委,就只能去问楚宴清了。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楚宴清离开的方向,思量着要不干脆跟上去问个清楚。可是裴颜这幅心里有事又不肯说的样子,他又打心眼儿里放不下,情绪不免焦灼。

裴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为难,一边紧盯着阵中的驱魔珠,一边低声叮嘱:“别去。”

山轻河呼吸一窒,心底没由来一阵欢愉,“好。”

佟风又狐疑地看了这师徒二人一眼,既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心里这股挥之不去的怪异到底是什么。于是三个人各怀心思,默默等着楚宴清的消息。

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去。有前面几次的阴影,山轻河本能地厌恶落日山的黑夜。不等别人说,他先一步用灵力催动火光,燃起了周围的几堆篝火。借着火光,他凑近驱魔大阵仔细看了看,那珠子依旧洁白无瑕,跟用水洗过似的,闪着晶莹的光。

“看!烟花!”佟风猛地出声。

“玉沙,快走!”山轻河抬头一看,想也没想,抓着玉沙的剑柄在半空中荡去楚宴清所在,他不会御剑,一通飞驰后腿都软了。

裴颜把佟风留下,紧跟在徒弟身后飞起,两人前后脚落在楚宴清身前。

“怎么了!都退后!”

山轻河实在被吓怕了,他根本不敢想要是楚宴清再出事该怎么办,因此一落地便如临大敌。结果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是意思意思的退了几步,丝毫没有害怕紧张,倒显得山轻河小题大做。

楚宴清看着他紧张自己的样子心里很是宽慰,但一想到在他灵海中看到的红光,心里又沉闷起来。最终,他放下一切思绪,先安抚了一下快要抓狂的山轻河:

“我没事,我就是让你们来看个东西。”

山轻河抓着玉沙紧张地扫了一眼他身上,见他完好无损,尤不敢信:“你没事?真没事?”

楚宴清好笑:“真没事,我就是捡到了这个,着急让你们来看看是什么。”说着他举起一个东西,裴颜拿着火把凑近一照,发现是个精巧玲珑的青绿色香囊。只是香囊上别无他物,连穗子都无。

裴颜拿过来小心地闻了一下:“是安神散。”

“安神散?”山轻河接过来看发现确实只是个普通香囊,只是料子上佳,青绿里泛着粼粼蓝光,像孔雀羽毛一样。“不会是你家自己人的东西吧?魔族会用这玩意?”

楚宴清干脆地否认:“这就是我自己捡到的,我走在大家最前面,不可能是他们掉的。”

“不过,”楚宴清犹豫,“我总觉得这香囊料子不一般,不如拿回去给佟姑娘瞧瞧,女儿家可能比我们更懂,也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山轻河没有异议,见天色已晚便提议大家先回去。裴颜也说驱魔珠没有异常,留下也无用。于是一群人在缓缓向回走去。

回佟家时,佟瑛正提着灯笼在门口等候,见到佟风平安归来自然无不欣喜。月色朦胧下,她目光短暂地在楚宴清身上一点,继而迎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裴师尊,将一行人陆续迎回家中。

佟风自去向父母回禀搜山之事,楚宴清则请佟瑛腾几间屋子给楚家几个年轻弟子居住,佟瑛自无不肯,于是众人接连散去。

晚饭毕,约莫戌时二刻,山轻河正换了衣裳准备打坐调息,裴颜突然敲开了他的房门。

“师父?”山轻河看到来人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敛去笑容,变得紧张不已。

“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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