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伸出手接过精心丹,双手颤抖仿若八十岁小姑娘,就着泪水吞下丹药,心如死灰捂住脸,哀嚎长叹。
雁沄孺子可教也般地拍拍她的头:“这才对嘛。”
“别做无谓的反抗,吃了这精心丹,带我出去。”
郁离欲哭无泪,哽咽道:“这禁令专门针对你,你怎么出去,你出去又干嘛啊。”
雁沄站起来:“年纪轻轻不要说丧气话,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不是有你么,站起来。”
她把郁离拽起来,从兜里掏出几粒圆丸,准备一股脑全吞了。
“天神诶,能不能别什么都吞!”郁离大惊失色,把她的手摁回去。
雁沄嫌弃:“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是……”
郁离打断:“我知道我懂我明白我听到了,但是,你也说了这是有瑕疵的仙丹,若真的没事,老君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告你的状?直接给你不完了,你我又在这掰扯和什么劲?”
已经不是她感觉了,雁沄已经在脸上大剌剌写着,她的徒弟郁离是傻子,好骗。
雁沄挑了挑眉:“所以呢?”
郁离窝火:“什么所以不所以,这仙丹什么功效你说的出来吗,吃这么多能不能让你安全脱身禁令不说,万一一出门你就因这丹药导致寸步难行那你该怎么办,现在乐颠颠的吃,你能保证结果一定是好的吗?”
晓是因为精心丹的功效,她还真觉得心情平静许多,烦躁都去了不少,明目达聪,神清气爽,连骂她的声音都高昂了些。
郁离一改态度,转为攻势,虽然雁沄不告诉她之前到底去了哪,她不说,但她可以猜啊,真是好东西,老君不至于奢靡到浪费,世间资源有限,又需要长时间的培育,哪可能让他挥金如土。
所以那丢弃的废丹只能是真的不能用,而雁沄却还当个宝似的,准备一口吞好几个。
这里是玉京,制造仙丹的灵药灵宝也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更别说揉杂一堆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原料。
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了,还不把自己当人,无所谓周边的生灵,真是够够的。
雁沄想死,她还不想,她才刚升仙,可不能被她连累。
雁沄抽回手,对她指指点点:“担惊受怕,不成事。”
郁离:“少给我扣帽子,我这叫三思后行,若谁都像你一样鲁莽行事,后果谁来承担?这玉京还能叫玉京?直接改名叫炼狱得了。”
雁沄煞有介事地往后仰了仰:“我上次吃不也没事么,机会都是抢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放心哈,我有把握。”
“把握你有个铃铛把握。”郁离拽着她的双手,硬是不给她进口的机会。
雁沄警告她:“干嘛,松手!”
郁离知道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也不跟她客气,硬气道:“你丢了我就松。”
这一下激起雁沄的兴致,好似许久不尝佳酿的酒徒,眼里净是兴奋和焦渴。
两人你来我往,你追我跑,你拽我拖,从屋顶到楼后,从楼后到院子,再从院子追到丘岛前端,你抢我夺,草屑被震得乱飞,衣服和头发全乱了套。
仙丹像沙包,丢来丢去,雁沄想把仙丹转移,却先一步被郁离抢走,登时后退数步与她拉开距离。
哈哈,终究还是她快人一步。
她打开手掌,准备嘲笑一番时,看着手心里沾满灰尘,还因热气捂得有些融化的仙丹,脸色复杂道:“有点恶心,你确定还要吃吗?”
只见雁沄一点也不着急,甚至早有预料,邪魅一笑,往自己胸前口袋摸去。
手里没了没关系,她其他地方藏地还有,她怎么可能会把好东西放在同一个地方呢,自然是四处分散存放,任何一方出现问题,都不会使她无丹可用。
东西只备一份那才叫蠢。
这个时候郁离若再想阻止,也因距离稍远,来不及了。
“雁沄仙子。”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插入两人如火如荼的交战中。
“叫我奶奶也没用。”雁沄想也没想就道。
忽觉得不对,捏着仙丹的手顿住,这声音不像郁离,抬眼望去。
听露和青杉双双按云落地,站在两人身前,一个笑脸盈盈,一个神色平静。
郁离见来外人忙整仪容,雁沄登时从地上弹起。
笑呵呵地径直走向听露,握住的手:“哎呀呀呀,稀客稀客,大名鼎鼎春神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有失远迎。”
听露哭笑不得:“雁沄仙子,我是听露,这位才是我师傅春神。”她指向旁边的青杉。
雁沄当即摆手否决:“不可能,我还不了解你,怎么可能会以真面目出门,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青杉。”
她得意洋洋稳操胜券,丝毫没在意旁边青杉铁青的脸。
青杉也是能忍,硬是一句话不说不点破。
郁离心道不好,把她拉扯回来,道:“抱歉抱歉,家师眼拙认错了人,望春神和听露仙子莫怪罪。”
雁沄甩开她:“搞得你好像比我懂似的。”
说罢又亲切地握上听露的手,捏地紧紧的,谄媚笑得看不见眼珠:“哎呀,头一回来,怎么样,感觉如何,怎么突然想出门了?”
虽然青杉第一次来丘岛,以前也确实偶尔以听露的样子示人,只是以往雁沄都是第一眼就瞧出,有时还嘲笑她装的不像,今日这……
青杉掏出一大包鼓鼓囊囊的包裹,双手都捧不过来,准备表明来意。
雁沄眼尖,在她拿出来的一瞬间后立马抢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灿灿的功德,抱在怀里乐开了花,对听露娇嗔道:
“哎呀,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走走走,进屋坐。”
话是这么说,双手可没有送回去的意思,拽着听露就往小楼走,自始自终没看一旁站着的青杉一眼,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或者刚开始不知,被听露提醒后知道了,面子抹不开,索性一错到底将做就错,直接不管正主。
但不管哪一方,郁离都得在青杉身旁赔笑。
青杉脸色虽然不好看,但没迁就一旁的郁离,只淡淡瞧她一眼,跟上前面两人。
雁沄倒了四杯茶,只给听露端茶,随后便拉着听露说话,好似很久不见的姐妹拉家常,一点没在意旁边的正牌春神。
郁离嘴角抽了抽,过去端一杯茶给青杉。
青衫勾勾手,茶杯浮到面前,掀开茶盖热气腾腾,挥手撇至一边。
缓慢踱步观赏屋内设施,茶杯像个小精灵悬在她右侧,随时等待春神的召唤,献上清香的茶水。
房梁上布满发光的云朵娃娃,屋里家具繁多又不凌乱,瓶瓶罐罐整齐排列在桌上一角或柜台上,瓶子外瓶身被一层薄云包裹,雾蒙蒙地看不清里面装填的什么。
除了瓶罐,还有许多即将枯萎的植物,有的茎叶发黄,有的被蛀虫咬得坑坑洼洼,有的干枯烂叶,即使来丘岛时间最短的红秋英,也只剩个花蕊垂头丧气。
青衫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干瘪的花叶,顿时由黄转绿,紧皱的叶片舒展开身躯,骤然变成一片碧绿鲜嫩的花叶。
只是这花枯得太死,水分全无,还未等力量涌入□□,那枯杆就失去支撑,脆声折断。
声音不大,甚至十分细微,但霎时间雁沄单方面和听露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了。
郁离心道不好,青杉看着枯花,准备去捻那断掉的枯枝,雁沄蓦然回首,大惊失色,惊叫:“六十六!!!”
雁沄眼角带泪,呜咽道:“六十六你怎么了!是谁?告诉娘亲,是谁?娘亲替你做主,是不是她!”
她指着青杉茹泣吞悲,嚎天动地,好似在犯罪现场目击到杀人凶手。
青杉没理她,想再次上手去碰那枯枝,被雁沄拦下,“休想再动我孩儿一毫!”
青杉:“多少。”
雁沄哭丧着没有泪水的脸,立刻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大言不惭:“八百。”
青杉下巴示意听露,听露听令,熟练掏出一千功德给她。
郁离没眼看,刚开始她还被雁沄一惊一乍的动静吓得不轻,还以为怎么了,搞半天是讹钱,真丢人啊。
雁沄脸不红心不跳收下功德,抱在怀里数了数,看到多了两百一声不吭,喜不胜收地全部吞下。
雁沄喜滋滋:“你们的事儿我知道了。”
晓是刚才走在前面时听露告诉她们的来意。
青杉对她的情景剧见怪不怪,依旧默不作声,瞧花盆下的枯杆,枯杆末尾还有遗留的碎屑,悲切到掺目忍睹。
雁沄看出她的意图,她春神虽然不管花草,但对枯败的草木一视同仁,定然起了恻隐之心。
“别管它了,得用它办事,就算不用它,你也救不活。”
听露:“为什么?”
郁离投射出疑问的目光,这也是她一直想问的,这岛上到处都是枯枝,就连带来没多久的红秋英也在半月之内死灰槁木,她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丘岛虽在北方,但不是极北如不周,这里四季如春,眼光普照,温风和煦,不说雁沄,就连岛上杜鹃们都会帮忙照顾,但不管怎样,都活不长。
青杉当然知道救不活,只是觉得可惜而已,听到自家徒弟提问,帮忙解释:“早晚都是死,在她手里,就没有长命的生灵。”
雁沄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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