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看到外面的禁令和风阵，为什么还要找你去百花圃寻方？而且……她说的理由未免有些……”荒谬。后两个字她不敢说。
雁沄手里捧着功德，心情甚好：“她知道我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反省，自然会来找我，再说，人家拜托我点事怎么了，原因不要管，那不是我们这些打手该评价的。”
郁离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真就一点也没把禁令放眼里，语气幽怨道：“不管你还问。”
一颗颗金灿灿的小石子在她手心盘来盘去，手掌主人喜不自胜地数着，总共三大兜，堆成小山高，饶是郁离，都觉得晃眼。
雁沄：“知道她们恩怨的人可不多，你不问我不问，指望她自己说么？以后去下面，别人问我她们为什么关系不好，我说不出来，丢不丢人。”
郁离心想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她们就算刀剑相向也只是人家的私事，在背后议论人很有脸吗。
但她没说出来，思索半天回击的话，都咽了下去，想想，她说别人坏话的时候不算多，就算说，她的话又有几个人会当真，一句话里有几分真假估计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不过脑子囫囵道出而已。
比如说濛泽是水牛，说苍檀不是好人，说春神小心眼……
郁离搞不懂她：“可是她这个时候来找你，不是助纣为虐？”
既然知道雁沄不会老实，索性就直接过来给她委托，那之后有人追究起来，春神是不是也有一份责任？既然已经很能拖了，再拖半年又有什么区别，干嘛冒这份险。
雁沄满不在乎：“她乐意，你管她呢。”
郁离：“……”
有的时候真不明白这些神仙为什么一个赛一个奇葩，是这禁令太没用，还是将规矩视若无物，但不管前者后者，都挺炸裂的。
郁离咽不下这口气，心里没来由堵得慌，春神能和她师傅关系不错，肯定有哪方面能让两人一拍即合的地方，雁沄张口要那么多功德，春神说给就给，一点也不迟疑，只因为让雁沄要什么方子？
郁离：“我还是觉得离谱，居然是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甚至都不算事的事记恨花神花姑上百年，她不累吗？”
荒唐到她怀疑是不是春神故意编的哄她们，反正真假不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雁沄抬眸睨她一眼：“不止百年，上万年都不止，这可不是什么微不足道小事，这可是春神在意的事。”
郁离：“……”
有什么区别。
雁沄见她睁着一双迷茫大眼叹口气，正巧她现在心情好，顺嘴道：“你觉得一个事件的大小之分，靠什么？”
郁离犹豫半瞬：“靠影响力？”
雁沄：“那我们来举个例子，四位神仙在玄缨瀑布周边打斗，其中一对施法斗气刀光剑影，另一对赤手空拳相互肉搏，这两对，谁更严重？”
郁离想也没想就道：“自然是斗法的那一对。”
雁沄笑了，仿佛早就料定她会这么说，摇摇手：“错，都严重，天规第二十二条，禁止在任何流水之地打斗，违者削去神职。管你法斗还是肉搏，都滚去受罚。”
郁离不解：“这和春神的事有什么关系？”
雁沄补充：“你觉得她的事不值一提，可你又没有资格去评判轻与重，也不知道这件事重在哪里又轻在哪里，你觉得重不重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本人觉得重要就够了。”
郁离都听不懂重要这两个字了，听得晕晕乎乎的。
雁沄见她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也没管她，说少了不懂，说多了还是不懂，索性不说，让她一边玩去，自己继续乐乐陶陶地数功德。
郁离瞧着她，“所以现在是不得不出去了？”
雁沄头也不抬，笑意不减：“是的呢，想好了我们等会儿就出发。”
“没。”郁离立马拒绝，“我可没说带你出去，你们一个是上神一个不久去下界，我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分担风险，大不了就硬熬这半年。”
雁沄却冷笑一声：“忘了你身上的咒了？不带我，我有的是办法，你只是相对保险而已，不代表缺一不可，若我不能出去，春神又凭什么来找我。”
“想独善其身？想都别想，这咒我也不会解，只有等我下去才会消失，在此之前，你必须得在我十丈以内，不然，你也知道后果。”
她露出别有用心的邪笑，不像以往那样谄媚或者欣喜笑得看不见眼珠，而是将眼睛睁得极大，圆溜溜的眸子满是寒光，微低着头，嘴角高勾，笑不露齿，要不是知道她是仙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恶鬼夺舍了她的身体来向她索命……
这样的连拖带拽，她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好过的样子，让郁离如坠冰窟，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顿时觉得这短暂的一年变得绵长起来。
可恶，怎么才只过了一个月，后面的十一个月她可怎么熬啊……
郁离咬紧银牙，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沉重不已。
她赶忙大口呼吸放松心情，安慰自己忍一忍风平浪静，没办法改变环境，那就只能适应环境，反正雁沄一年后就滚蛋了……不，可能用不了一年，她必须得在她离开之前找到下家，得让这个毛用没有的破职位消失。
管她雁沄还是雁土，也不管是她在不周山疯些还是出来后疯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破职位，没信徒没供奉，想要功德还要到处奔走帮忙，跟个无家可归的无业游民似的。
不疯也得被逼疯，别看她现在好好的，指不定以后在这个位置上待时间长了，变成第二个雁沄。
雁沄说得对，机会是靠自己抢来的，她是她的徒弟，大不了出去以后把责任推给她，反正她刚来一个月的小仙懂什么，任何错都是雁沄没教好，她只要不犯弥天大错都情有可原。
谁让他师傅是雁沄呢，一想到这她就释然了。
就算告知她被耍了也没了生气的心，毕竟不骗人那还是雁沄么，明知道雁沄的嘴七分假三分真，她还屁颠屁颠地相信，也活该被骗。
她应该恶劣一点，这样若是有上仙带她走的时候，雁沄才能顺利放手……
好像也不行，万一她越恶劣，雁沄越兴奋那怎么办，先前说了好几次重话，她都挺鼓励的，还让她别给她好脸。
她好好跟她说话，她非把她气得跳脚，等她一吼她，立马就两眼放光，让她以后多说点……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癫狂的人，也幸亏雁沄只是个什么也管不了的小仙，若是上仙，很难想象在她坐下的弟子和信徒会成什么样。
雁沄感觉到她越来越嫌弃的目光，抬眼看到她表情更是不可名状，不用想都猜得到她的内心在艰难挣扎。
雁沄把功德分类好，将袋口束紧，调笑道：“想好了没，想不好也没关系，哪有时间让你墨迹，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郁离：“……”
她抿了抿唇：“出去可以，我想知道在春神来之前，你又想去哪里，干什么？”
雁沄并不意外她的快速妥协，心情持续高昂：“拿东西和买东西。”
郁离追问：“去哪里拿？又去哪里买？”
雁沄瞥向她：“去百花圃买金芙蓉，去广寒宫拿千年寒冰，去春生殿拿扶桑木。”
介于她之前的作为，郁离又问：“是拿还是偷？”
雁沄避而不答：“管那么多，你出钱啊。”
郁离冷脸高声，厉色尽显：“我必须知道！”
雁沄惊奇：“哟呵，我喜欢你现在的热情，请继续保持。”
“是去拿，之前打工没要功德，存在那等赚够了就拿走，我现在有钱了，直接把剩下的补上，可不就是拿。”
郁离不信，两眼一眯，洞察的目光射过去：“刚才春神给你那么多功德，你怎么不直接找她换？”
雁沄娇嗔：“哎呀，见到这么多功德太开心忘了嘛，你不也是见到她后路都走不动了。”
郁离匪夷所思：“哈？我什么时候走不动路了？”
雁沄捂嘴嬉笑：“我懂，叫情不自禁。”
郁离退后一步，被她动作激得一身冷汗：“再胡扯，就算你是我师傅我也不客气。”
雁沄笑得更欢了，“你不承认也是事实，扶桑树扎根在那边，哪能随时折一枝带走，上次你匆匆离别，恐怕还没好好参观春生殿吧，这次正好瞧瞧，岂不两全其美。”
郁离闻出阴谋的味道：“有诈。”
雁沄：“嗯？”
郁离伸出手腕：“这里有你给我的扶桑树根，为什么还要去拿？”
雁沄矢口否认：“……谁跟你讲这是扶桑树根，我哪有那能耐。”
郁离：“红簌说的，她还说只要扶桑树本体不死，它就不枯，她总不可能会骗我。”
雁沄可算听出她什么意思了：“哦～为我省功德是吧。不错不错，好徒儿，不过你这个是我用剩下的，用不着了，当然要去重新拿。”
郁离：“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还说没这能耐，既然是功德换来的，需要什么能耐，还是说，这树根根本不是你换来的，而是，偷来的。”
她眼神锐利，紧盯着雁沄的表情，任何异样都别想逃过她的眼睛。
雁沄露出和善的笑容：“有些事一两句话可说不清楚。”
郁离半步不让，一副要跟她促膝长谈的样子：“那就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
雁沄无奈笑了两声：“比起叙述，让你在当场看着更有说服力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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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