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巳时,雁沄才从屋里出来,叫郁离过来,准备去下一个目的地。
郁离哦一声,问:“这次带什么?”
她以为又要像昨天那盆红秋英一样找个由头去广寒宫,雁沄却道:“不用,太阴星君好骗。”
郁离一愣:“?”
熟悉又爱打趣的雁沄回来了,但估计不会持续太久,等会儿过禁令又要分身。
两人升至半空,雁沄变成一颗硕大的紫珠,悬在郁离头顶。
像昨天那要,紫珠变小,褪色成白珠,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还朝她们摆手。
明明也是雁沄的一部分,但雁沄看着分身总有种别扭感,总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似的。
目光后移,定在楼阁后面的鸟桥上,情不自禁问:“为什么朱雀上神要在你这里牵一座杜鹃桥呢?”
从没见过雁沄去找过朱雀上神,也从未见过那边派人过来,且这些杜鹃们也从不提起自己领头的上神,既然能牵座桥,说明关系不错,怎么不见她联系?
雁沄随口道:“要来的。”
郁离没想到她这样回答:“啊?为什么?”
雁沄静了一会,似乎在思索要不要告诉她,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太无聊了。”
“喔~”郁离十分不信地拉长声音,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雁沄漠然:“爱信不信,她们不完全算生灵,连神志都没有,顶多算朱雀捏着玩的玩意儿而已。”
郁离:“什么意思,它们是朱雀上神造出来的?”
雁沄不想辗转回答一个问题,语气烦躁:“走不走,再磨叽磨叽天都黑了。”
郁离:“你都带我多久了,还不了解我啊。”求知若渴的请求:“边走边说行吗?”
说罢开始往广寒宫的地方飞行。
雁沄没理,开始装哑巴。
她没听到声音,知道谈条件不行,开始学着她耍赖:“你不说我就一直问,你不是嫌烦吗,那就一直烦着好了,反正我现在又离不开你。”
雁沄心里发笑,不枉她三番四次一遍遍提醒告诫,让她别太有道德感,一个月过去终于学有所成,对她不再顾及什么乱七八糟的师徒长辈礼仪,能好好和她说话了。
郁离尝到耍赖的甜头,怪不得她师傅这么喜欢撒泼打滚,确实感觉不错,但她不敢紧逼着,怕把人逼急了什么都不说。
雁沄酝酿一会儿,好半天才开口道:“女娲造人的宏伟事迹谁人不知,其中不乏有效仿者,朱雀就是其一,只不过把造人换成了造鸟。”
郁离惊奇,那这样朱雀上神也挺厉害的,杜鹃们会长胖、会生气、会听召令还会救主,若雁沄不说,她肯定发现不了,当然,除了呆了点。
怪不得她第一次来丘岛的时候,雁沄会说濛泽抓杜鹃吃,她当时还纳闷,若他真的吃生灵,怎可能会好好在这侃大山,早被抓去受罚了。
女娲娘娘何等本事,朱雀上神自然无法比拟,只能造出依托灵力才能存活的壳子,没办法造出真正的生灵,濛泽吃掉它们也就跟吃会嗷嗷叫的灵力而已。
但这样一想,就显得她之前的费力讨好显得很蠢,也怪不得之前嚷嚷什么吃了雁沄,张嘴就来没有一点思考,搞半天真没脑子。
所以她之前从杜鹃嘴里得到的信息是雁沄在没收她当徒弟之前和杜鹃闲聊告诉的?这样的话,也就说通为什么雁沄一喊,就会很熟练的列队听从指挥。
真神奇,对着一群没有思想的壳子又是唠嗑又是训练,得无聊成啥样啊。
瞧着距离广寒宫还有段距离,趁着现在她有问有答,忙问:“你分出分身后,为什么变得怪怪的,是跟之前吃的废丹有关吗?”
雁沄干脆道:“没有。”
郁离意味深长:“不像啊。”
雁沄却没好气:“你管呢。”
郁离像是抓到把柄:“你看你看,你以前可不这样。”
雁沄:“……”
郁离又道:“分身前你高高兴兴的,分身后一张臭脸,任谁都觉得奇怪吧,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若不小心碍了你的事,那怎么办。”
许是跟她久了,也学了几分诡辩,也可能是以前懵懵懂懂被人推着走,如今有机会问,一定得搞个清楚,在一团迷雾打转的感觉可太难过了。
其实雁沄也不算有问必答,更多挑她喜欢的答,会让别人有种避重就轻或者题不对版的感觉,在郁离看来她不见得不知道,反而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懒得说,不想说。
雁沄:“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以前就是正常的,说不定那是我装的呢。”
郁离:“我不明白,这玉京除了你,我还有谁能信任,骗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雁沄:“我开心就够了,你应该去你经验丰富的师姑那里取取经,她知道我有多能装。”
她说这话颇为得意,好似扶摇是她手把手带出来的杰出英才一样。
郁离想起她们的关系,搞不懂她在骄傲什么,“你们师姐妹没必要把关系搞成这样吧?”
雁沄觉得好笑:“和她关系好对我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吗,我一个快走的人,需要她的认同?”
郁离愣了:“你怎么总是这样?”
雁沄:“哪样?我发现你的思维太过固化,同门之间就必须得姐友妹恭相亲相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待友方式,凭什么我就是错的。”
郁离张口结舌,卡壳了好一会才喏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确实说的没错,每个人有自己的一套待友方式,只要没波及她人,她们两人再怎么关系差,又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且她们这样只要不爽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张口就怼,某些方面来说,最起码相处起来不像前者那样滋生虚伪。
雁沄:“呵,刚才还觉得你有点意思,真是不经夸,这才说几句,又压得不动弹了。”
这句话提起她另一段回忆,郁离道:
“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我明明是你的徒弟,你却不信我。”
雁沄:“我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我必须向你袒露本性的条件。”
郁离:“既然不承认我们师徒关系,为什么昨天不把我顺手给花神呢?”
雁沄:“我更不认为这跟你刚才说的那些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郁离有点委屈:“你非得这样吗?”
雁沄:“少给我打感情牌,我不吃这套。”
郁离嘴角抽了抽,倒是不意外。
郁离:“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无非就是学艺不精,没学到精髓。”
雁沄也不知听没听到,这么刺激她却没反驳,安安静静的好似只有郁离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郁离:“去了广寒宫之后是不是该去紫霄宫了,你的绫玉蟾拿回来了吗?”
雁沄依旧没理她,她们已经抵达广寒宫,这里的仙人主要工作时间在夜间,白天大部分弟子会休息。
之前她拜托红簌帮她看看梦境,发现并未有异样,之前捣乱的黑渍被清楚干净……等等,黑渍?
一道闪电从郁离脑中噼里啪啦划过,登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脑中忽然回想起刚才在分身身上看到的黑迹,不知怎的,竟觉得有几分相似。
若两种黑液是同一种……之前种种猝然浮出水面,像是毛线球解开麻团,所有事件清晰了大半。
她身体里有黑液,雁沄第一次和她见面就发现了,所以才将扶桑树根给她,见她嫌弃,偷偷套在她手上,还施了不起眼的障眼法,让扶桑木给她祛除。
红簌说她梦里是春神的弟子,还非常仰慕,但梦境却很快崩塌,让她半分记不得,后来雁沄提起她喜爱春神,是不是在试探她有没有忘记?
祛除黑液的同时,还连带着记忆一起剥离,所以她才会什么都不记得。
说回记忆,她在升仙前从未见过春神,何来仰慕,那她害怕被春神审判的记忆又从何而来?
只有一种可能,黑液的入侵混淆了她的记忆,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所以忘记也很容易,想想这玉京中有几个和春神相熟,雁沄啊。
再者,若刚才屋顶的黑雾只是凡物,为什么不开窗通风,甚至还大题小做地将黑雾收集起来,她当时没仔细看,现在想来,估计是她屋里堆积如山的陨日瓶。
虽然外形不怎么像她从紫霄宫拿的一样,但又没说陨日瓶只有一种形状。
能用上陨日瓶,只能非凡物,而在此之前她还拿着可以祛除黑液的扶桑木,分身合体后,雁沄看起来精神不错,再次分身又回归暴脾气,并且分身上的黑液没有了,是不是就说明她身上的黑液和雁沄分身上的黑液是同一种。
扶桑木的用处知道,那金芙蓉和千年寒冰呢,金芙蓉她不知道,但千年寒冰倒不难猜,估计用处也跟冰冻差不多,这么一想,绫玉蟾也差不太远,它最显著的功能就是吃浊吐清。
虽然雾针包的功用暂时想不出来有什么关联,但差不多明了,雁沄的这些法宝,都是为了那黑液。
可是,她之前都不认识她,怎么沾染上的?而且若是不好的东西,又怎么瞒过升仙台,瞒过司命……不对。
最开始昙音仙子带她去见司命的时候介绍她的过往,话没说全,“心骸……”
“什么心骸?”
她想得太入迷,不自觉说出了口。
郁离扭过头看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长相陌生的仙子,但眼神却是熟悉的凌厉,是雁沄,换句话说,是换了副模样的雁沄,连声线都变了。
郁离趁着四下无人,想把她拉到旁边问话,但雁沄却灵活一躲,以为她又要问之前的问题,道:“我很忙的,别什么都问我。”
说罢便大步流星往仙雾飘飘的广寒宫走去,郁离忙不迭跟上,这里确实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反正离她离开还有大半年呢,等晚上回去,有的是时间问。
还未走两步,忽看到一抹明亮的蓝影从旁边闪过,她脚步一顿,朝那边探头眺望,瞧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以为是风吹的,便没放在心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