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南屏山上,雪铺满了山头。

天已大亮,下了一夜的雪后,曲折的小径被掩在雪中。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拿着扫帚沿路追逐打闹,已然是被派来打扫却偷玩的弟子。

其中一人跑的最快,埋头冲下石径旁的小坡,他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地方,脚下打滑直接面朝下摔倒在地。

后衣领被拎起,摔倒的少年站稳后抬头看清来人,心中一惊,赶紧向站在他面前的男子行礼。

“小师叔。”

“嗯。”

旁边几个少年凑到他身边也慌里慌张行了礼,谢明微点点头走上石径,他怀里抱了一个幼童,身上披着的狐皮大氅将那幼童紧紧裹进怀里。

几个少年目送着谢明微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唉,陆师兄,你看见那个小孩了吗?他看起来不太对劲,眼睛怎么乌黑乌黑的,刚才看我们时感觉怪怪的……”

“师叔带回来的孩子,不要多加猜测,干活去。”

“嗷,师兄别打我啊!”

被撞了肚子的少年夸张地捂住肚子嚷嚷,其他人一齐大笑起来,这个新来的奇怪孩子很快被他们抛在身后。

楚书砚正坐在窗边看书,他的书房不大,位于宗门最高峰上,平常再打开四面窗,屋内明亮不已。窗外飘着雪,刚被扫干净的石径上又铺了一层薄薄的白,屋内倒是暖融融的。

房门轻响,门打开了,外面走进一人,是他的小师弟。

“明微回来了?”他收回书放到桌上,正要起来迎接,谢明微也刚好走到他面前蹲下。宽大的大氅掀开后又往后退了些,地上多了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见谢明微放下他,先是呆了一下,圆溜溜地眼睛将他打量了一遍,又转到一旁的谢明微。

谢明微垂首与那个努力仰头的小家伙对视,他看见那两只乌黑的眼睛转了转,眼眶瞬间充满水光。片刻后,小家伙噔噔扑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谢明微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抱他,这小孩越哭越撕心裂肺,整个人哭的一抽一抽的,他在回来的路上有过哭到喘不上气的经历,谢明微害怕他给哭死了,马上蹲下将他抱到怀里轻拍后背,这才让屋里的哭声小下来。

楚书砚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师弟怀里的小孩穿着一身白绸金绣袍,长得也是白净可爱,跟师弟小时候一样粉雕玉琢的,只有那双乌黑的眼睛异于常人而已,但还是一看就知道是别人家养的很好的孩子。

他打量着正皱着眉头哄孩子的谢明微,又细细斟酌了下,这才开口询问道:“师弟,这孩子是……”

哭声渐渐微弱下来,谢明微歪头看了眼趴在他肩上的人,眼皮要闭不闭的,眼泪鼻涕不止糊了自己的脸,还弄到他肩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啧,这小孩说哭就哭,说安静就安静。

“在锦州城那个城主府附近捡到的,不知道是他爹还是他娘给他掺了些鬼修血脉,我解决完城中麻烦见他还活着就带回来了。”

初见这小东西,他坐在一堆白骨上,脸上都是凝固的血,头发也乱糟糟的,怀里还抱着一根比他自己高的骨头,那双乌黑的眼睛幽幽盯着在他面前来回蹿的幽蓝鬼火,看起来还有些瘆人。

他当时在追踪一个鬼修,见到他只匆匆留下自己的外袍盖到他身上便又继续追着鬼修满城跑,这小家伙身上鬼气极重,他对不是纯粹人族的东西都不太有什么爱。没想到解决一切再次路过时,他还坐在原地。

他的衣服太大,小家伙又太小,裹着他的衣服只露出一个脑袋东张西望。街上多了很多人,他们劫后余生,都在跑来跑去寻找自己的家人,那团逗弄他的鬼火早已不见,其他人好像也没看到城主府门口有个幼童。

谢明微走到他面前站定,小家伙安静地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年纪小按耐不住心,没到他腰高的小家伙先站起来扑到自己腿上,连带着那根骨头和他的腿被他抱住,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在险些被恶鬼屠城的地方出现了这么个奇怪的小孩显然不正常,但他无法拒绝天生剑骨的孩子,在剑术上的天赋一定离不开剑骨加成,他谢明微在求道之路只追求最好的功法,就算收徒也要收天赋最好的。

此子若是无鬼修血脉影响,天赋怕是更加非凡。

“我要收他为徒,劳烦师兄替我跟他讲清楚让他以后不要再哭了。”

自十年前踏入化神境后,他的心境便停滞下来,修为不再有任何突破,心中浮躁让他无法静心研读功法书册。修行之路不易,但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急于突破的缘故,他下山后四处游历,终于在锦州城有所突破。

这孩子十分合他眼缘,若是不会哭闹就更好了。

谢明微的话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楚书砚都难得愣住了,他呆呆盯着自己师弟怀里的孩子,突然正色道:“不行,师弟,这孩子太小了,你又不会照顾孩子,你若是真的想收徒我们先托人养大些再带回来当弟子。”

瞧见自己师兄的担心,他掂了掂怀里的人,听到了小猫一样的哼声。

“他不是普通孩子,我已经决定让他来传承我的道法了,师兄你和我一起将他身上的鬼气都剔了去。”

以前他好说歹说都没劝动谢明微收徒,他还记得自己的小师弟告诉他,追道路上已经自顾不暇,没有精力教导蠢笨的徒弟。谢明微向来傲气,他不喜欢蠢笨的人,也不喜欢被人压一头,这山上除了他,没有人敢拿宗门大阵当来去自如的门。

两百多年的追道路,谢明微一直拒绝收徒,哪怕师傅还在世时也没劝动他,但现在随便带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说收徒就算了,看起来还有坚决……

虽然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谢明微的意思,但楚书砚还是打算再劝一劝,“师弟,他还小,哭闹是避免不了的,你能受得了吗?”

自己师弟连自己师侄都懒得管教,他清楚他不会喜欢哭闹的孩子。

谢明微摇摇头,他看着楚书砚,眼底滑过狡黠的笑,“受不了,所以要劳烦师兄跟他说了。”

“那你呢?”

谢明微走到他面前将怀里的人放下,“我要去准备给他除去鬼气的东西。”

这孩子回来的路上动不动就哭,自己帮他擦脸没多久,脸又脏了,他不想听见他的哭声了,光哭不说话,他软硬都试了也没用。

说着,楚书砚膝上多了一个小小的人,他不敢用力抱紧,这小孩与他大眼瞪小眼,眼睛里是无尽的黑,他扭头想要找谢明微,却发现谢明微不见了。

“他出去一会儿,你别怕……”楚书砚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师弟怕麻烦就把小麻烦丢给了他,显然是觉得他会养孩子,还让他教孩子不要哭,到底是什么让师弟觉得他会养这么小的孩子啊?

这回小家伙没哭,他望着谢明微原来站着的地方,突然挣扎着要从他膝上下去,楚书砚松了手,他小跑到一旁的书桌上拉下上面的大氅盖住自己。那件大氅是谢明微的。

这孩子真的是……

给小徒弟除去身上的鬼气不算难,谢明微拉着楚书砚布阵引渡半天小徒弟就没有鬼气了。他的眼睛也变回了正常人的眼睛,明亮有神。看在小徒弟长的可爱又听话的份上,谢明微也接受了他还会哭闹的毛病。

谢明微不懂得如何当师傅,他每日天一亮就将小徒弟从被子里捞起来让他看心法。他想要把自己一身的道法传承给徒弟,让他也早日成为踏上追道之路。薛远诀很聪明,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听话又会学,心法三十二句,不到一个月他也会第一句了。

但没了鬼气护体,他不会像在锦州城那样不受外界干扰。毕竟是六岁的孩子,谢明微带他去剑窟陪自己练剑,没两天他就病倒了。这一病又开始哭闹,喝药哭,师傅走哭,睡觉也哭。头一次感受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谢明微头疼地直叹气,徒弟生了病不舒服,黏他黏的紧,只要他不在床边,薛远诀必定像个小尾巴一样吸着鼻子跟在他身后。

“师弟,你先顺其自然让你的小徒弟好好长大吧……”楚书砚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劝道。

幸好,这回谢明微听了,他反思了自己是不是在拔苗助长,然后就打算让小徒弟过渡一下。

他在小徒弟病愈后,将他送去后山种药采药,让那些小弟子陪他玩,毕竟他们有时间。后山的弟子见来了个比筐还矮的小师弟,心里怜爱,第一天见面就一人给了一枚铜钱。

谢明微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送徒弟去后山,他耐心交代了一番后,他走时小徒弟眼巴巴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偏偏他还五感敏锐,不回头也能察觉到他的充满委屈的眼神。谢明微感觉自己有些心软了。

将小徒弟带回山三年多以后,他才让他行了拜师,自己也才正式给他取名。在那之前他一直徒弟徒弟地叫,其他人又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徒弟取个名字,于是大家叫也是叫小师弟。

在师祖牌位前,谢明微与自己的师兄师姐分坐两边,一同接受徒弟的跪拜和拜师茶,因为还要取名,最后小徒弟跪在他面前不动了。

“你是在锦州城被我带回来的,姓名不详,‘薛’姓是锦州城里的一个大姓,那便以‘薛’为姓。”谢明微盯着跪在自己膝前的徒弟,神情若有所思,“你心思纯净,尊重师长,为师很喜欢你,便从《心诀书》里的‘远诀待心’篇取‘远诀’二字为名吧,望你日后大道平坦,不为任何别离所忧。”

闻言,薛远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他仰头看着谢明微,眼睛里的喜悦止不住溢出,“谢、谢谢,师傅好。”

师傅用他最喜欢的《心诀书》里的篇目为他取名,他很喜欢。

自己的徒弟说话还有些不大顺畅,但在他的教导下能说的完整就已经很好了。自从当了师傅,他心态好了不少。谢明微一时心喜,竟然哄着徒弟道:“好好修炼,等你到了金丹期,想要师傅送什么师傅都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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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回不去心理阴暗批师傅攻×从男同身边路过惨被搞点男受]

他为了活着,诱哄男主暗中勾结,共享其气运,但这远远不够……

他从小到大都很招女孩子喜欢,跟师傅修炼被管束后他感觉自己不受欢迎了,真奇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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