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威压

灵剑升至高空,白烬运灵提速。孤光在瞬间如流星般飞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的流光。

出发后不多时,白烬就感到一阵异样。

仿佛心有所感。

这感觉持续了一阵,她终于确定有人在跟着她。想来想去,也只有钟玄朔了。

她骤然停下来。

此时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天边只留下一点光,天色很暗,她立于高空,四周空阔寂寥。

白烬在原处停了一阵,周围仍是毫无动静。于是道:“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钟玄朔自她几丈远处现出身形。

他不知白烬是如何发现他的,此前他放出神识探查她都察觉不到,更不必说御剑飞行时耳边都是风声呼啸,更加难以洞悉周围动静。

——许是高空之中无所遮挡,她又行得极快,为跟上她,他不得不提速,难免有时距她过近,这才被发觉。他只能如此解释。

他缓缓靠近,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仿若无声质问。

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烬并未流露出生气或是羞愧的神情。

相反,她神色如常,甚至坦荡地直视着他的目光,道:“今夜我有紧要之事,不告而别是我之错,还请谅解。”

她竟能如此淡定。钟玄朔登时感到一口气堵至胸口,不冷不热道:“你应当知道,在调查结束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我很清楚。”白烬无可奈何,“但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他问。

白烬沉默。

见她不答,钟玄朔本就不多的耐心很快耗尽,“说不出口的理由,就不能称作理由。我不会任你离开。”

“今夜我必须去。”白烬终于道。

“那你可以试试。”钟玄朔毫不退让。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动手,但如今,输的人不一定是他。

白烬似是叹了口气。

此时,有恃无恐的人是他。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动手,一是她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来,她不能在此处浪费时间。

最终,她看着在快速暗下来的天色,问:“那要怎样你才能让我去?”

此话一出,钟玄朔一愣。

她这是在……示弱?

她可是从不会低头的人,怎么会示弱?

然而恍惚间,话已脱口而出:“我须与你同去。”

刚说完他就已经后悔:自己为何要给她这个机会?她既这么想去,那就偏不能让她如愿。应直接拒绝才对。

而且她若是真同意了这条件倒是难办了——有他同行,她必然又会有所隐瞒,他只会白跑一趟。

但见白烬听罢,竟是面露难色。这令他心有不快:“怎么,不方便吗?”

“……罢了。”白烬眼见天色已完全暗下来——时间不多了,她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你想来便来吧。”

*

蘩国京郊。

两方人马在厮杀。士兵们已经杀红了眼,疯了似的拿刀砍向敌人。战场之上,人人内心都恐惧,可人人都在用愤怒、信念、大义和疯狂掩饰恐惧。

火光冲天,叫喊声、兵刃相接的金属声、刀刺进血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白烬和钟玄朔隐匿身形悬于半空,静静看着眼下发生的这场战事。

钟玄朔不明白白烬为何要来这里。

且她自停在这里后,神情就仿佛凝固了。

她的双眼好像在盯着地面上的某一处,又好像根本不在聚焦。

钟玄朔一边盯着她,一边注意着脚下的战事。

这场厮杀显然已经持续了很久,地面遍布尸体,战场上还存活着的士兵疲态尽显,但因鲜血、暴力和恐惧而亢奋的精神快要无法支撑他们的行动。

而其中一方的败势几乎已成定局。

这残酷血腥的画面令钟玄朔觉得待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被邪修关在祭坛地下的经历——无法反抗的暴力、疼痛、飞溅的血、生死一线的危险……

以及,青焰死的那一天,满地的血……

这让他越发烦躁,他不禁想质问白烬,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是故意带他来这里的吗?就因为他一定要跟着?

而且,她是不是疯了?!没有正常人能这么久地、专注地看这种场面……她是不是嗜血?还是在修什么邪术?

这就是前世她杀青焰的原因?

他们已经站在这里很久,而这期间,白烬一句话都没说,一直保持着和刚来时一模一样的神情和姿势,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他终于忍无可忍,朝她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白烬依旧毫无反应。

她的眼中映出战场的火光,其中好像蕴含着深重的悲伤。

前世,她提着剑、攥着青焰的心脏站在血泊中时,也是这副神情……

钟玄朔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看向她时,只觉得她这副面目无比虚伪、令人厌恶。

他眼中阴霾渐起,但硬生生忍下了扼住她脖颈的冲动。他在掌心运起灵力,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这场厮杀的形势越来越明显,势弱的一方虽在拼死抵抗,却逐渐被逼至绝境,另一方的人马最终将其包围。

年轻的将领早就跌落下马,浑身浴血地且战且退。他和部下互相交付后背,但他们的数量在减少。

最终,他们只剩下了数人。

“陆云迦,别再挣扎了!我收回先前的话,你确实有些本事,可惜啊,从小就被送走!带兵到底嫩了些!

“当年,你那反贼爹都没从京城守备军手中逃出去,何况是你!”包围圈外,一身形魁梧的中年将领高坐于战马上,对着圈内的年轻将领高声道。

“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说不定君上能留你个全尸,让你和家人体面团聚!”

“陆家没有谋反!”陆云迦已经嘶哑,他的喉咙里野兽般的嘶吼,“当年的真相如何你们再清楚不过!你们如此草菅人命,焉知下一个被清算的不是你们!”

他仰天长笑,“这国家烂透了!忠臣埋骨、佞贼当道!君主弄权、鹰犬逢迎!十年内,蘩国必乱!”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口出狂言污蔑国君,果真反贼无疑!给我拿下!”那中年将领一声令下,组成包围圈的士兵们又一齐前进数步,欲将之生擒。

陆云迦欲挥剑杀出一条血路,可他们仅剩几人,均已精疲力尽,用尽力气抵抗也只能勉力不使敌人不近身。

护卫着他们的士兵尽数战死,他们的尸体竟能堆成一个狭小的防护圈,隔开两方人马。不过仅剩这数人,就算围着他们的是铜墙铁壁,他们也不可能突围而出,被俘被杀几乎已成定局。

可这几人即便是满身满脸的污泥和血迹,眼中却是绝不后退的决心和拼死相搏的狠厉之色。

困兽之斗,不可小觑。

见此情景,敌方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围困陷入僵局。

“一群废物!他们就几个人!你们在怕什么?生擒反贼者,赏金银千两、良田百亩!活捉陆贼者,升亲兵统领!给我上!”

中年将领的话引发了又一阵厮杀。

若论战力,被围困的这几人英勇无双,个个能抵十数人,可再强悍,终究也只是**凡胎,无法敌千军万马。

终于,部下为了护他,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少将军,你要……活下去。”仅剩的最后一人挡下刺向他的长枪,跪倒在他面前时,紧盯着他的双眼。

陆云迦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灼热、刺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双臂,仿佛这样就还能留住他。

这群人,先是跟随他父亲,后来又寻到他,他们一路走到这里,却最终……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禁悲从中来。

力气耗尽、精神溃散,双重打击下,他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地垂下来。

可即便面临绝境,陆家人也绝不自尽。

他已决意,就算被俘,也要在所有人面前陈说陆家的冤屈,他要让所有人都记得,陆家世代将门,主将却并非死于战场,而是败于猜疑之心和阴谋诡计。

那中年将领挥了挥手,示意将他绑起来带走。

士兵一拥而上。

“轰——”一道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

众人的眼前出现一道极亮的白光,瞬间将这黑夜照得如白昼般明亮。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间,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道极强的力量震飞了出去。

阵型大乱,士兵一串串倒地,有的武器来不及收起就戳到自己人身上,叫骂声一片。原本密集的包围圈被硬生生撕扯得松散,中心空出好大一个空间。

那中年将领的战马受惊而发出尖锐的嘶鸣,几乎要将他甩下去。他紧紧地夹紧双腿拉住缰绳,才勉强将马控制住。

他慌忙搜寻混乱之中陆云迦的身影,却看见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己方士兵。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后,他竟仍好好地站在原处,只不过——

身边多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

望着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陆云迦几乎不消思索便认出了她。

这天底下,有这样的身姿,又能有这样的能力来救他的人,也只有她了。

可……为什么?

或许这只是他被俘前的一场幻觉——她怎么可能来救他?

毕竟五年相伴,一朝决裂,当年的他为了离开,放出了最狠、最伤人的话,因而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她。

“师……”他喃喃开口,话到嘴边,才惊觉自己已经无法这样称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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