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她这话,钟玄朔当即冷笑道,“什么时候我的去留也能由你来决定了?”
他这句话无礼至极,厉澜夜大为震惊,正欲出言呵斥,却见白烬只是看着钟玄朔,目光幽暗,轻声道:“门后危险莫测,你一个小弟子不该牵扯进来。”
钟玄朔冷声道:“你别忘了,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你时刻在我的视线之内,门内危机未除,我就不能放你独自离开。”
见二人竟开始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厉澜夜劝道:“此举本是为确保派内任何人没有独处的情况,现在我和白师长可以相互看顾,你不必非要卷进来。小子,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一旦进入护派大阵,你就不能再是灵溯派之人,你小小年纪哪有安身立命之所?听我的话,快些离开此处吧。”
“不。”钟玄朔盯着白烬,斩钉截铁道,“同她一样,我也不惧被驱逐出派。”说罢又看向厉澜夜,似笑非笑,“而且,若我现在离开,离开你们视线的这段时间难道不是独处?若在此期间出了事,又是谁的责任?掌门,现如今门内能确保绝对清白的只有我和白烬,恕我无法认同你二人的相互看顾。”
白烬闻言,心里终于浮起一丝愠怒,若是别的事,他怎样悖逆她都可以容忍,但此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危险至极,她不能任由他胡来。她付出了巨大代价才换得一个让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因而绝不能让他再度陷入危险之中。若他出事,她已没有筹码再交换一次这样的机会了。
她沉声道:“你必须走。”
见她如此,钟玄朔心里却起了一丝隐秘的兴奋。相处这几日,她难得有这样明显不悦的时候,这更激起了他的反叛情绪,“恕难从命。现在距夜幕降临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再拖下去,很快魔眼又要开始行动——”
白烬打断道:“此事无需你担心,作为灵溯派弟子,你应当听从师长的命令,现在就离开。”
听到这话,钟玄朔轻笑一声,话中带了一丝讥讽,“我只知道,一个听话的弟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在说:听话?前世我不就是你口中那听话的弟子吗?可我落得了什么下场?
这话意有所指,白烬自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将他眼中恨意尽收眼底,心口隐痛又起。但钟玄朔没说错,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不应该在此处纠缠。遂狠狠心道:“钟玄朔,莫怪我动手。”对上这一世的他,她自问没多少胜算,可她没有别的办法。说罢,手中灵力倾泻而出,灵流化鞭朝他而去。
钟玄朔想都未想,伸手一把抓住那银白的灵鞭,顺势一拉一带,只稍一用力,便将白烬拉得身形不稳。
他这一拉并未如先前隐藏修为那般收着劲——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前世她没少挨白烬的打,过招时被击落的剑、被灵力打到的手臂,再到后来他刺杀失败被剑气和灵流震飞所受的伤……太多了,或许他潜意识里早就想让她把这些一一还回来。
白烬脚步踉跄,整个人朝前跌落。
在感到灵鞭上传过来的那股大力时她就已经反应过来,虽及时收了劲,但还是躲避不及。钟玄朔并非只是单纯地接住了这一鞭,而是用了灵力。
她虽已用全力来稳住身形,仍无法抵消他的灵力,可见他如今修为之深厚。她意识到先前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力都是他刻意隐藏的结果,且由此观之,他的修为不只是隐瞒了一点而已。
厉澜夜见状,赶紧上前想要扶住她,然而他的手还未碰到白烬,后者摇摇欲坠的身形竟瞬间稳住了——
白烬忽觉体内涌上来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十足的霸道,将灵鞭上钟玄朔之灵力全数推了出去,但又极尽温柔地将白烬行将跌倒的身形托举起来。
白烬立时惊觉——这力量来自她的心口。
这是……燃犀照中的那道力量。
而于此同时,她也分明感受到,这力量和钟玄朔的灵力同源……因为它和沿着灵鞭传来的钟玄朔的灵力相互交融,几乎要不分彼此,可在相互纠缠一阵后,又强硬地将它逐了出去。
燃犀照中力量的来源,就是钟玄朔。
这是……他的一缕神魂之力。
*
在被一道大力震飞出去的一瞬,钟玄朔也觉察到了异样。
他随手的这一接并未隐藏修为,而白烬负伤尚未恢复,凭现在的状态她绝不可能抵挡得住。可她体内怎么会有那样强的一道力量,不但极其霸道,且和他的灵力进行了好一番纠缠,他试图压制而不得,竟反而被震飞了出去。
而且,这力量有些熟悉……
竟像是……他的神魂之力?
能脱离本体而存在,只可能是从魂魄中剥离出一部分方可达成。可这一世,他从未如此做过,他的魂魄完完整整,没有丝毫缺损,他的神魂之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白烬身上?
难道只是一股相似的力量?
尽管告诉自己绝无可能,但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里升起来。
他确实曾剥离过自己的一缕神魂之力,不过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偏偏,那缕神魂之力是附在了燃犀照之上,而燃犀照最后是连着青焰的心脏一同被……
难道……那灯芯现在就在白烬的体内?
不,不,绝不可能……
那可是上辈子的事,燃犀照怎么可能跨越时空而来?且燃犀照既已认青焰为主,断不会再认他人,况且还有他留在其上的神魂之力压制着它。
绝无可能。
心慌意乱之中他看向白烬,只见她面上竟也满是震惊之色,像是十分意外。
难道她也不知道为何体内会有这道力量?
“都给我住手!”厉澜夜大喝。
方才两股力量相交,厉澜夜也被灵流威压逼得连退几步。他意识到若白烬和钟玄朔真动起手来,此处怕是要被震塌了。心下虽疑惑这个入门没几年的小崽子修为怎么如此深厚,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击之后,各怀心思的二人都停了手,俱一言不发。
厉澜夜察觉到了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但他现在没时间深究,道:“既然你自己都不在乎去留,那就来吧。白烬,他的事你不必管了。”
白烬没再出手,也未反驳。一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二是……她由此确认,燃犀照上附着的那力量就是来自钟玄朔,前尘往事浮现在眼前,令她神思恍惚,用尽全力才维系住表面的镇静。
钟玄朔朝她投来了探究的目光——他必然是觉察到了。
白烬收回灵鞭,面无表情地道:“是。”
*
三人一同走向玉石屏。
厉澜夜向玉石屏上的几个位置打入灵力,片刻后,整块玉石屏发出莹白色的光,紧接着它变得透明,像一块平静的水面。
这就是通往护派大阵的“门”了。厉澜夜走进去,身影消失在水幕之后。白烬跟在他身后走入其中,钟玄朔则走在最后。
穿过水幕的一瞬,眼前的景象也好像变成了水中所见,斑驳的晃动的光影中,一切事物都模糊不清,但视野很快稳定下来,白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罗盘中央,脚下罗盘在缓缓旋转,立于其上的他们也跟着一起转动。
这罗盘半径约三丈,它悬于空中,有三个错开的仿若星轨的圆环围绕着它或快或慢地旋转。而除此之外,罗盘的四周再无他物,虚空中唯有星星点点的光飘浮着,就像夏夜空中密集的星星。
白烬试着放出神识探其边界,却被其中运转的强大灵流挡了回来。
“这就是我派的护派大阵。”厉澜夜道,“这罗盘不分昼夜地运转,只要它不停下,护派阵法便会一直起效。”
白烬蹲下身,伸手去触碰脚下的巨大罗盘,她放出灵力进入其中,想探一探这其中的结构。
很快,灵力反馈来的信息给了她答案。她惊讶道:“这罗盘内刻着上百套阵纹,每一套都是极度耗灵的法阵。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护派大阵所需的灵气,这么多的灵气从哪里来?又是为了做什么?”
“你精通阵法,果然瞒不住你。”厉澜夜道,“不错,此阵日夜运转,仅每日吞吐之灵就相当于整个门派一年的耗灵量。”
“这是因为,这护派大阵真正的作用并不是维持这笼罩整个门派的结界,”厉澜夜继续道,“而是为了镇压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浊气。”
听到这个词,白烬的面色几乎凝固了。
浊气……竟还存在于世间?这东西不是早就消散了吗?为何会被镇压在这?
钟玄朔则是一脸困惑——浊气?
这是什么东西?
厉澜夜将他二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开口道:
“传说此间世界起源于一场大火。大火将旧世界的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大火过后,世界重归混沌,而后,这混沌中分出清浊二气。清气上升为上界,浊气下沉为下界。
“此处所镇压的浊气,就是创世之初下沉为下界的浊气凝结而成的一缕精华。”
“这……怎么可能……”
白烬相信厉澜夜不会骗她,可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令她一时无法接受。
创世之初,浊气下沉,生大地、化万物,自此下界诞生。因此,浊气可以说是下界众生之源,其中蕴含无限生机、有令万物生之能。如此强大之物,怎会被镇压于一个法阵之下?
不过她虽然怀疑浊气被镇压于此处的真实性,却并不认为浊气之精华的存在为假。因为她知道,创世清气之精华就确实存在。上界诞生后,清气并未消散,而是凝结成了一缕精华。
这一缕创世清气之精华在星昙海润养万年,最终生出了灵智。
他化形之时,整个上界紫光漫天、百鸟朝飞,以庆贺又一位天生神明的降生。
这位神明,就是天界战神,白酩。
发现一直没好好讲过世界观,其实很简单,这个世界分为灵界和幽冥界,而灵界又分为上界和下界,其中上界又可以称作天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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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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