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和护派大阵之间相距多远？”白烬问。

厉澜夜略一思索，道：“隔着约一丈厚的山石。”

“足够近了。”

“你是想……”

白烬的视线投向隐脉，道：“引爆灵脉，利用它爆炸时释放的力量让这浊气彻底消散。”

灵气达到一定密集程度，就能被燃灵术引爆，爆炸威力巨大。若是灵脉那种密集程度，引爆时释放出的能量足以摧毁浊气。

厉澜夜静默片刻，道：“阿烬，不瞒你说，此法也正是我所想。浊气虽是创世遗留下来的奇珍，但若被魔族得到，恐怕会成为它们重临世间的助益。”

“与其如此，不如毁去，永绝后患。”白烬接过他的话，轻声道。

厉澜夜点头，道：“不过，有个问题异常棘手。隐脉表面那一层深色物质坚硬无比，用任何利刃都无法去除，又能阻隔法术，燃灵术根本无法突破它到达隐脉内部。这就是我想让你助我之处。”

白烬忙问：“你已有对策？需要我做什么？”

厉澜夜道：“既然叶真祖师的取灵之阵能对隐脉发挥作用，我便打算利用此阵。你精通阵法，可否逆转这取灵之阵，使灵气反过来倒灌回隐脉？我将我的神魂之力融入其中，随着灵气一同进入隐脉。最后借助神魂之力，在灵脉内部引燃——”

听这话后，白烬脸色大变，道：“不可！你可知这一过程有多痛苦？！”

她这话不假。若要让神魂之力在脱离身体后的仍能为主人所操控，则不能像白烬此前为陆云迦遮掩魂魄一样将神魂彻底割舍，而是要保留二者之间一定的连接，这一过程可谓痛苦万分，常人难以忍受。且那之后他还要将神魂之力分散开来融入灵气，这就更是非人的折磨，意志稍薄弱者绝无可能做成。

然而这两种痛苦与最后借神魂之力引燃灵脉带来的灵魂灼烧之痛相比都不算什么，那种痛，远比锥心刺骨更甚。

让她眼睁睁看着厉澜夜经受这些，她做不到。

“阿烬，若这能阻止魔族取到浊气，那我受些痛，又算得了什么？”厉澜夜定定地看着她，“这是我作为灵溯派掌门的责任。”

“不仅仅是痛苦而已。”白烬对上他的视线，目光恳切，“剥离神魂时产生的迷幻感受会诱使你滑向精神崩塌的深渊，一旦抵抗不住，便会万劫不复。而且，你如何保证自身安全？引燃灵脉后这里即刻就会崩塌，届时你精神尚未恢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离开？”

白烬很清楚，即使她列举出所有反对的理由，厉澜夜也不会妥协。她欲召出孤光——下界的利刃无法破除隐脉的这层深色外壳，但神器或许可以。

“即使冒险，也必须一试。” 厉澜夜果然道。

就在此时，钟玄朔突然开口：“不必争论了。我有办法解决此事。”

二人一齐看向他。

他走近隐脉，伸手摸上那层深色的表壳，道：“这层黑色物质是由一种小虫的涎液风干后所形成。这涎液在风干过程中和灵脉紧密结合，几乎融为一体，因此用外力几乎无法将之剥离。”

他边说，边拿出一个用蜜蜡封口的小瓶子，“但是它们的排泄物却可以溶解此物。”

他揭开蜜蜡，将瓶中之物倾倒在灵脉表面的暗处。

借着灵脉明处发出的微弱莹白色光芒，白烬看到那瓶中装着的是一种闪着点点蓝光的黑色液体。当那液体接触到灵脉的一瞬，那层黑色物质竟开始消融，逐渐露出其下莹白色的、真正的灵脉表面。

“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震惊之余，厉澜夜警惕地问。

“早年外出游历所得。”钟玄朔简略地答。

在此事上他未有任何欺瞒。重生之后，因为灵溯派“未满十六岁不得下山”的禁令，钟玄朔只能被迫在门内修炼。期间他尽力为自己争取跟随叶照临下山的机会，但成功次数寥寥。但结界上的年龄禁制实在强大，当年的他还无法与之相抗衡，因此他心中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而自满十六岁被允准下山后，钟玄朔就以下山历练为由，长期不回灵溯派。他这“历练”的首要目的当然是寻找青焰，为此他去过许许多多地方。

有一次他无意中落入一道极深的地缝，那地缝的尽头就是一根正在形成的隐脉。他看到无数只小虫正趴在隐脉之上，它们吐出的黑色涎液与灵脉结合，在其表面形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物质。他借着这灵脉中磅礴无尽的灵气修炼，在此过程中发现，这种小虫的排泄物可以溶解这层黑色物质。

在离开那儿之前，他收集了一些小虫的排泄物带走，没想到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钟玄朔敷衍的回答令厉澜夜疑心大起，他道：“外出游历所得……小子，你不觉得这有些过于巧合了？”

“是有点。”钟玄朔收回瓶子，淡淡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你若怀疑我，那恐怕也晚了。”

“你！……”

“澜夜，”白烬道，“他不会有问题，不必担心。”

厉澜夜看了眼钟玄朔那无所谓的样子，冷哼一声，转过头道：“我既已经带他来到这里，自然是心无疑虑。”

“虽只露出一小块，但也足够了。”白烬看着那一块巴掌大的莹白色灵脉道。

接下来，便是定下详尽的计划。

引爆灵气只需一个燃灵术，但是这再怎么简单都不是点烟花——没有引信，因此，灵脉爆炸后该如何快速脱身是个问题。

白烬看着四周，眉头紧锁。

厉澜夜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地穴通往外界的传送法术只有我才能打开，所以，留在这里施法的，只能是我。”

不论是灵脉所在的地穴，还是护派大阵，亦或是放着那面玉石屏的圆形暗室，都是完全密闭的。这就意味着，没有一条通路可供他们在使出燃灵术和灵脉爆炸之间这短短的几息时间内转移到外界。

“不行。就算在灵脉爆炸前你能回到护派大阵，但在这之后你还要再回到暗室，且那暗室还是在地下。灵脉一旦爆炸，只有地面以上才是安全的。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来得及出去。”白烬阻道，“你不能留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厉澜夜却道：“历任灵溯派掌门都会被赐予一个法术，这个法术可以让我随时感应到护派大阵的运转状况，若察觉有异动，只要发动这个法术，我就能从门派内的任意位置瞬移到大阵之内。不仅如此，这个法术还能反过来用，所以，你不必担心我能否来得及离开。

“时间不多了，快些行动吧。”

白烬却有些怀疑：“真的？”

“当然，我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我虽然不怕痛，但可怕死得很。”厉澜夜的语气和平素无异。

“好。”她道，“立即行动。”

*

三人离开隐脉，原路返回。

白烬去疏散全派之人，而厉澜夜则跟着她一起去。有他这个掌门在，此事做起来应当会容易许多。

而钟玄朔则与他们二人分开行动，他需单独去拔除那两个种子。这是他和白烬的又一个不谋而合，仅用一个眼神的示意便达成共识：奸细既然能通过种子操纵傀儡，那么一旦种子被拔除，对方应当立即就会有所察觉。所以拔除种子的时机非常重要，他必须要在门派所有人都被疏散后才开始行动。

然而白烬和厉澜夜行至半路，却见钟玄朔去而复返。

他面色有异，白烬心领神会，单独靠近他，问：“怎么了？是否发现了什么异样？”

钟玄朔沉声道：“萧城朝主殿去了。”

他拿出引路符，上面那个代表萧城的黑色块已经从指向他居所的方向滑向了主殿的方向。

此前他们已探得，萧城身上有魔息，很可能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萧城。现在他朝主殿的方向快速移动……他的目标是护派大阵！

可去过护派大阵的就只有他们三人，除此以外没有人知道阵法的入口所在，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难道是有人泄露了此事？

不……不可能。厉澜夜本就知道入阵之法，没必要在此时泄露。而她和钟玄朔更不可能。

那萧城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升起。白烬的心猛地一跳。

“你现在立刻去拔除种子。”白烬吩咐道，“越快越好。”

钟玄朔点头，立时转身离开。

“澜夜，”白烬转身，对厉澜夜道，“情况有变，你需立即前往地穴，恐怕魔族已经知道了入阵的方法。”

厉澜夜神色微变，道：“我立刻前去。”说罢也欲转身离开。

白烬喊住他：“你要碰见的人或许是萧城。一定要小心。”

厉澜夜脚步一顿，“……好。”

二人来不及说更多，便立即飞向不同的目的地。

几息后，白烬来到学舍。现在正是灵溯派的课业时间，门内大多数弟子都在这里或听课或修炼。她御剑飞至学舍正上方，施了一个扩音术，对着身下道：“我是白烬，所有人现在立即飞至学舍上空，如有违令不出者，一律视作门派奸细处置。”

她把这话朝不同方位喊了三遍。

当她的声音第一次传到地面，学舍中就爆发了一阵骚动。

年轻的修士们纷纷抛下正在授课的师长，跑到屋舍外。他们想要知道这话究竟是何人所说，究竟是门派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人要戏弄他们。

他们抬头向天空中看去，只见午后金色的阳光之中立着一道纤长的人影。那人逆光而站，看不清面容，但凭衣着和身形可大致看出是个女子。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空中的人影，大部分人都觉得陌生，他们搜索着记忆，实在想不出这是门内的哪一号人物。但依然有一些人想起了她，不过这归功于她一开始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否则这些人也决计不会如此轻易地想起这个几乎消失了六年之久的人。

甚至，不少这六年间新入门的弟子在问：“白烬是谁？”

而更多的人在问：“她说的话我们到底听还是不听？”

被这声音打断授课的师长们很快也来到屋外，他们几乎都是入门超过十年的人，自然认得出白烬，看着空中她的身影，纷纷想起了这几天笼罩在门派头顶的那件大事。此时，他们听到厉澜夜在囊括了灵溯派所有师长的传音阵内发出指令，让门内所有人立刻到学舍上空集合。

白烬的指令令人困惑，但掌门都发话了，他们没有不听从的理由，于是很快就有师长带着弟子御剑飞往空中。

见此情景，越来越多的修士跟了上来，以学舍的年轻修士居多——毕竟这并不是件多难的事。而且不必继续上课，何乐而不为呢？

钟·哆啦A梦·玄朔

这几章都是过渡性质，我快速发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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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