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山门前稍作休整，各方势力会合完毕，默契地分成不同的方向探索。

荀梓榆四处嗅了嗅，对叶若水说：“这里妖兽很多，但是藏起来了。”

叶若水看了看那些逮着几根杂草欢天喜地的人，想了想，说道：“随便转转。”

问剑门其实对这件事并不是多上心，但是谁都来掺一脚，他们也少不得来凑凑热闹，以免太过特立独行，招来不必要的猜忌。

而叶若水确实也到了应当出来见见世面的年纪，门中长辈认为，一味闭门造车是不可取的。

临行前，几个长老热切地拉着她的手，个个都盼着她撞了大运，能带些特产矿石回去，只有老门主拍拍她的肩，说平安回来就好。

荀梓榆闻着空气中浓重的味道，却没见到一只妖兽时，就猜想迹雪等人已到了此处。他虽有些直，但也不全然是傻，话只说了一半，叶若水能不能理解话中的意思，就与他无关了。

而叶若水给了他最想要的答案。

荀江铭现在还在床上没缓过来，荀家众人个个都以为他已经傍上了初篁真君这条大腿，不敢再对他有所指示，故而荀梓榆此行十分自由，甚至可以不必来。

但荀梓榆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最奇怪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

拿初篁的话说，这就是机缘。

荀梓榆很清楚直面迹雪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想必这里的妖兽也有体会。同理，这些藏起来的妖兽，只要不凑到它们脸上去打一拳，就是无害的。

于是，他挑了最宽敞的大路前进，叶若水对此毫无异议，只有身后一群不明真相的人在小声嘲笑他二人。

荀梓榆耳聪目明，自然听得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不过言语对他而言，还不如当年上善抢走的一根糖葫芦重要。

叶若水的圆脸上倒是露出些不悦的神色，长剑铮然出鞘，剑气落在那群人的脚尖前，划出一道沟壑。她看了看不甚在意，已往前走了一段路的荀梓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收起剑跟了上去。

山间的殿堂楼阁十分雄伟，不过山路修得实在不如何，甚至可以说是粗制滥造。偏生山势险峻，又不可御剑而行，两人行进时万分小心，速度不必避免地慢下许多。

初篁将广场上的尸骨收到一处安葬，立了个无名碑，于墓前驻足许久。

迹雪就在一旁撑着他。

东渐几个也没敢走远，在周边逛了逛，又回到这处，躲在角落里咔咔嚓嚓地磕瓜子。

又是一袋瓜子见了底，三人才看见初篁动了动。

迹雪拿出山雪交到他手上。

下一秒，卫诉就看着那个说不能御剑的人，踩着山雪扬长而去，他手里为数不多的瓜子落了一地。

“他，他，他……”卫诉语无伦次，指着初篁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他什么他。”东渐一扇子打在他伸出的手上，“他是真君，可你不是，他那壳子也不是本体，可你的是。”

卫诉冷静下来，摸着被敲红的手，不发一言。

初篁走了，丹朱睡了，赵螭不理他，墨成和迹雪两个一看就不是闲聊的好对象。卫诉憋了一会儿，对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东渐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下次应该带个床出门。”

“你那镯子能放得下吗？”

“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弄个折叠床。”

“还是换个镯子吧，你那还是戚家产的吧？不安全。”

“说得好，钱呢？”

“……”

“何不食肉糜？”东渐讥笑道。

很好，把天聊死了。

卫诉不甘心就这样沉默地等着，强行转移话题，他道：“那你说说这个折叠床？”

东渐也无聊，又不想在这冤案现场修行，顺着他的意思拉扯了几句。

两个人就这般尬聊到了日暮。

期间叶若水二人找了过来，和迹雪他们浅谈了几句，了解了彼此的动向和接下来的打算，四个闷葫芦就不作声了。

丹朱醒了有一个时辰，但到底与他们这些单身狗不同，墨成时不时与他说上一会儿话，倒也不算无趣。

月上柳梢头，黑夜中闪过一道银光，山雪载着初篁缓缓落地。

迹雪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巴巴地迎上去，被一柄剑砸在头上。没什么脾气地将山雪收好，像条小尾巴一般跟在他师父身后。

同行的多了荀梓榆两个，初篁也不感到意外，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甚至摸摸索索地从储物戒里翻出一本皱巴巴的书，十分随意地扔到荀梓榆手上。

“你爹估计也是个才成精的，导致你兽性多于人性，好好练练，别见谁都想冲上去咬一口。”

卫诉几个才从远处靠过来，就听得这一个惊天秘闻，瞠目结舌，脑袋四处转动，只看到一群面无表情，仿佛无事发生的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浩劫以前，妖修，人修，鬼修，样样不缺，也不稀奇。然时至今日，唯有人修一脉尚存，妖修已销声匿迹许久，世人皆以为是天地灵气不足，使得他们难以化形。

且前人有言，妖修者，生来沟通天地，一朝化形，经脉形同虚设，更有甚者，与天地同寿。故，若有妖修现世，必将大乱，当竭力扼杀。

卫诉很难接受传说中会为祸人间的源头，此时就在自己面前。他很想说道说道这人的危险性，但他实在太卑微了，大概没人会听。

而且几个大佬如此冷静就算了，为何他的两个小伙伴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说到底，东渐是个外来人口。他知道很多这个世界的常识，但未必会感同身受，不像土著，对妖修这类的异族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影响他更深的，当然是“不管什么种族只要好看都可以是老婆”这种观念。

何况泱泱大国，上下五千年，人妖恋的传说也不少，除了耳熟能详的《白蛇传》，《聊斋志异》中的记载亦比比皆是，除此之外，还有人鬼恋、仙凡恋、仙妖恋等等。

至于赵螭，人是在的，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压根儿没听见。